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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恬等Alice带上门离开,才走到椅子上坐下,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拆开了信封。
她刚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还算平稳的呼吸條的乱了。信封里不是信纸,而是另一个稍小一些的信封。她看着泛黄的封皮上的字迹,眼睛里迅速氤氲起了水雾。
她慢慢的抽出信封,看着封口处熟悉的紫色火漆印章,心弦颤抖的厉害。这是母亲的姓名章,封皮上也是母亲的字迹。她完全没想到会收到这样一封信,来自久远过去的记忆侵袭了她的全部思绪。
褚恬把信封紧紧贴在胸口,努力感受着。信封虽然是冷的,但她还是感觉到了记忆中母亲的温度。她用力呼吸了几次,微颤着手拆开了信。
“Vannie:
Joyeuse-anniversaire!(生日快乐)
26岁的你是什么样子呢?一定已经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吧。
今天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你现在就躺在Maman怀里睡的很香呢。
我亲爱的恬儿,你是迎着朝霞出生的。当医生把小小的你抱到我面前时,窗外正好透出第一缕晨曦。你的小脸粉粉的,在淡金色的阳光下漂亮的不像话。
你是上天送给Maman的礼物,照亮了我的整个人生。
刚才,看着你咕嘟嘟吃奶的可爱样子,我就有了给你写信的想法。Maman今年26岁,这封信我打算写给同样年纪的你。
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象,我的恬儿26岁时该过着怎样的生活呢?可能正做着一份喜欢的工作,可能已经找到了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也可能也像现在的我一样,有了一个可爱的宝宝。
Vannie,Maman想告诉你。无论生活怎样,都不要忘记微笑,笑一笑没什么过不去的。
我不期许你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只希望你成为一个坚强,开朗,心地善良的人。
26岁的你可以和我平等共处,我们是母女,也是最要好的朋友。我想教你做甜品,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从中体会到乐趣。我还想聆听你的烦心事,包容你,开导你。
还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现在的你还太小,就让我把心底话告诉未来的你吧。
长大成人的你也许会问我,为什么你没有爸爸,为什么除了小舅舅以外没有其他亲人。
恬儿,我必须向你道歉。是Maman没能力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但我是那么爱你,希望我的爱能填补你所有的缺失。
我曾经爱过两个人,一个是身在遥远祖国的景齐峰,一个是你父亲OddHalvorsen。
爱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一旦那个人出现了,你的整个世界都会随之变的丰富多彩起来。爱也是一种玄妙的东西,只有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可以造就神话。
显然,我的运气不太好。我不曾后悔爱过景齐峰,也不后悔为他远走巴黎。我也不曾后悔爱过你父亲,更不后悔怀上他的骨血。
因缘际会,我的命运被这两个男人改变。失去他们,得到你,我是感恩的。只要有你,我可以微笑着,无所畏惧的走以后的人生路。
如果26岁的你也遇到了那个让你心动和牵挂的男人,希望你能直面内心,勇敢追求。即使遇到挫折和困难也不要害怕,不要退缩。爱没有错对,爱是无可战胜的。希望你能紧紧的牵着他的手,不要松开。
我亲爱的宝贝女儿,无论26岁的你身在何处,过着怎样的人生。记住,Maman一直在你身边,永远爱着你。
褚怀瑾
于褚恬新生之日——记”
这封不长的信,褚恬读了很久。眼泪不停的滴落在泛黄的信纸上,裹挟着炙热的暖意将她紧紧包围了起来,来自母亲过去的问候和无限爱意涨满了她的心。她感觉母亲就在身边,温婉的对她微笑着。
透过信上质朴又真挚的语言,褚恬终于窥探到了母亲最真实的一面。原来,母亲真的爱过父亲,只是把所有的思念和情感都藏了起来。她是个勇敢的人,爱了就爱了,不被任何人事物改变。她也是个豁达的人,失去就失去了,不被伤痛困锁,仍然坚定向前。
褚恬擦了一把眼泪,起身往外走。现在她只想去游乐园,再坐一次旋转木马。
黑色奔驰很快载着褚恬到了目的地,她没让Alice跟着,独自下车走了进去。她穿过人流如织的大半个园区,很快来到了旋转木马前。
眼前的情况却让她有些意外了,明明是夏日晚间高峰期,旋转木马上却一个人也没有。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面前的木马不是三年的那个了,而是换成了一台金边红漆的,样式复古而华丽。
褚恬不觉就想起了凤鸣山中,曾经属于她一个人的旋转木马,景熠清冷俊秀的脸随之闪现在脑海里。
“呼……”褚恬深呼吸了一次,努力把心中隐痛的情绪压抑下去。她缓步走上木马,选了个长着翅膀的独角兽坐了上去。
转台缓缓旋转起来,褚恬歪头靠在独角兽头上,轻轻闭上了眼睛。晚间的风有一些微凉,她能想象到耳边有轻快的音乐响起。
木马转了一圈又一圈,儿时的记忆也随之重新浮现出来。她感觉到久违了的安心感觉,好像母亲就在她身边,还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坐在高高的木马上。
就在褚恬沉醉无比时,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冽气息随着清风传来,让她猛的睁开了眼睛。她直起身四下张望起来,这气息好像景熠,虽然很淡,还是被她敏感的嗅觉还是捕捉到了。
“扑通……扑通……”褚恬的心跳骤然加速,猛烈跳动了起来。她全身紧绷着伸长了脖子张望,可周围还是一个人没有。
“又是我的错觉吗?”褚恬心里想着,不知怎么的又低落了下去。
最近她老是有种感觉,不管她走到哪里,身后总有一个视线不远不近的注视着她。
好几次,她独自出门办事,正好遇到上班高峰期最难打车的时段,但出租车总是会很快出现在她面前。还有一次,她偷闲去了一家心仪已久的咖啡厅喝下午茶。坐了没多久外面就下起了雨,她本来还在感叹要冒雨出去打车,可她刚去了个卫生间,回来就发现座位上多出了把雨伞。
起初,这些都没太引起她的注意。可次数多了,她就察觉出不对了。再巧合的事也不可能这么巧,甚至还怀疑过是景熠在跟着她。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自从那天在“C'est-l-vie”见过他之后,他就再没出现过,连项正飞也没找过她。他平时上班那么忙,怎么可能有闲工夫干“跟踪”这种掉架又无聊的事。
就在褚恬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景熠刚刚从紧张的情绪中缓和下来。刚才褚恬突然抬头四处张望的时候,一向泰山崩于前都不眨一下眼睛的他紧张的连呼吸都屏住了。他赶紧收回注视的目光,闪身躲到了树后。
景熠看着褚恬撑着脑袋想的专心的样子,薄唇不由得勾起了一点微不可见的弧度。他的小女人果然有超乎常人的感知力,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看来以后得更小心些,免得他见不得光的“跟踪”行为被发现。
褚恬猜的一点也没错,景熠最近确实都跟着她。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给“Rosemary”的一位甜品师施了点小恩惠,请她随时报告褚恬的行踪。只要是她独自出门,无论他在哪里,正在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放下手头的事去找她。
换做以前这种事从来不在景熠的想象范围内,但他现在却很享受这种看似变态的行为。他实在太想褚恬,就算不能和她面对面,能远远的看着她也是好的。帮她招出租车,送雨伞,为她在游乐场购置新的旋转木马,给她一个安静的生日惊喜,这些都让他感觉满足极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出现在她面前,宁愿这么远远的守着。只要她过的快乐,他可以放下一切骄傲自尊,不计任何代价给她想要的生活。
褚恬出了一会儿神,又拿出信看了起来。这封信除了让她了解了母亲之外,还让她平静了一段日子的心出现了一丝松动。
母亲说如果遇到了爱的人,就该紧紧的牵住他的手不要松开。对景熠,她无疑是爱的。可是,她真的该不顾一切的牵住他的手吗?她有些动摇,又有些踟蹰。她失聪的耳朵,关于母亲和他父亲的旧事,这两道坎她真的有足够的勇气跨过去吗?
甜品比赛节目录制到三分二后,“Rosemary”的生意越发好了,预约褚恬授课的订单已经排到了一个月之后去了。夏季又是结婚旺季,褚恬一边在国内忙着教课,一边因为美国客人的婚礼订单忙的满世界乱飞。
她在母亲忌日当天匆匆赶回法国扫墓,待了一天之后又启程去了意大利。最近她和朗励诚都太忙,两人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面了。反正都来了欧洲,她决定飞过去当面跟他沟通一下工作的事。
朗励诚此时正在米兰履行他作为米其林餐厅评审的义务,他去了一家受审餐厅吃了午饭,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没返回酒店,只发短信叫褚恬到餐厅附近来。
褚恬在米兰大教堂背街的一家咖啡厅见到了朗励诚,她都已经热的流汗了,他还是一贯的休闲西装打扮,气定神闲的正喝着香槟。
“Hot?Drink-some-water。”朗励诚见褚恬热的脸颊泛红,立刻把餐牌和纸巾递了过去。
褚恬讪讪的一笑,只觉得有些失礼了。她接过餐牌和纸巾放到一边,直接叫了服务生,要了一瓶清水。
朗励诚看着她从手包里拿出手帕开始擦汗,不觉在心里轻笑了一声。褚恬是没有洁癖的,但也不喜欢和别人过分肢体接触。就像现在,她从来不用别人给的餐巾纸擦汗,只用自己的手绢。
褚恬喝了两口冰水,又把助听器摘下来,终于放松的吐了口气。刚才在飞机上,她的耳膜被助听器放大的飞机噪音震得极其难受,还是摘下来舒服点。
“最近店里运转的怎么样?”朗励诚瞥着桌上的助听器,自觉的换了中文减慢语速问道。
“嗯,我想做几场宣传会,你觉得怎么样?”褚恬见他开始问正事,也严肃了起来。她拿出平板电脑,把这两天想的点子放到了他面前。
朗励诚收起心思,认真的把方案草稿看了一遍,点头说,“不错,公开授课即整合资源,又有宣传效果。你准备请多少人?”
“现在B市有将近700名会员,我想分3场,每次200人左右。S市那边也一样。”褚恬淡笑着说出了想法。
朗励诚把玩着手里的香槟杯子,有些担心的说,“你打算邀请所有会员?太多了,就邀请私教课程的吧。”
褚恬摇了摇头,解释道,“小班的客人没有看过我的课程,公开课是提高客户忠诚度的好机会,希望他们可以多预定私教。”
她当然知道朗励诚觉得给上小班课程的客户展示最贵的课程有些浪费,但她不这么想,客户是需要挖掘潜力的,她希望用自己的课吸引更多人参加一对一课程。
朗励诚蹙眉考虑一番,也觉得她说的在理,那点心疼她太累的小心思随即隐去了,“好,就按你说办。”
“Thank-you.”褚恬见他同意了,总算放松的笑了。朗励诚可是个挑剔的老板,她也不是天生的生意料,这个点子是她想了好久才得出来的。
朗励诚浅浅一笑,看了一眼腕表的日期说,“第一期就做月饼吧,不是过中秋了?形式你自己做主。”
“嗯,好的。”褚恬也正有此意,立刻点头应下了。
公事既然说完了,褚恬也不再严肃了。她靠在藤椅上慢慢喝了两口水,看着繁华的商业街,转头浅笑着问,“评审怎么样?今天的餐厅过关了吗?”
朗励诚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无心回答这个无关痛痒的寒暄话题,而是问了他最关心的,“你和景熠最近怎么样?”
褚恬瞬间愣住了,不解的眨了下眼睛,她没看错吧,他问了景熠?可是,他不是很不喜欢她和景熠接触吗?
“你没看错。”朗励诚放慢语速,用尽量标准的口型说道。
自从那天见过景熠之后,他们还有过几次电话交流。对景熠这个人也有了些了解,态度也有所转变。
要说原因嘛,还是景熠对待褚恬的态度让他深为震惊。褚恬从美国回到B市后,景熠主动联系了他,请他不要向褚恬透露任何有关知道她失聪和去美国找过她的信息。
起初,朗励诚很不理解。后来,经过反复思考后他又明白了,景熠这是不想给褚恬任何压力。明白了这件事件,随即明白的是景熠对褚恬的深沉用心。最难的不是放手,而是忍住私心站在远处守护。这份诚意让朗励诚放下了戒心,现在他倒是很期待后面的发展。
褚恬看着他说完,压住耳畔的头发略微尴尬的笑了,“没怎么样,最近没见过他。”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他?”朗励诚并不意外她的回答,他点了一下桌子,接着问。
褚恬看着桌子上的助听器没有接话,只是缓慢的摇头。告诉景熠?她从来没想过。
朗励诚看着她有些低落的样子,心里隐隐作痛。褚恬总是这样,爱把不该背负的压力和情绪抗在肩上。以他的想法,失聪并不是多大的事。她可以熟练的读唇语,交流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为什么不能直面身体的缺陷呢?
就在朗励诚准备再问的时候,褚恬抬起头来,又开口了,“不谈他了,我现在只想把工作做好。”
“Vanessa……”朗励诚有些不满的蹙眉,他不过才说了个开头,她就这样戒备。她明明是喜欢景熠的,到底在别扭什么。
褚恬看着他无奈又猝郁的样子,转头看向街道,宣告结束这个她不喜欢的话题。就算现在她还有什么想法,也是单方面的了。景熠彻底消失在她生活中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真的放过了她,也放过了自己。对他的为人她还是了解的,他从来不会为不感兴趣的人或事驻足,挽回这两个字在他身上是不适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