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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熠一直忙到凌晨4点过才摘下眼镜眯了一觉,清晨天色微微放亮的时候,又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了。
他捏着鼻梁睁开眼,先看了看褚恬,确认她睡的很安稳后,轻手轻脚的下了车。
宗伽文就在不远处,正撑着伞缓慢的踱着步子。
景熠走过去钻进他的伞下,这才发现他表情有些不对。
“少爷……”宗伽文寻思了半天,颇为勉强的开口了,“我可能知道臻臻为什么躲着我了。”
景熠冷眼看着他,示意他讲下去。
宗伽文苦闷的挠了一把头发,沉声道,“我出差之前在医院遇到了以前交往过的一个女人。叫什么来着,Jenny,Jane?Whatever,我觉得可能被臻臻撞见了。”
“所以?”景熠浓眉一挑,眼神凌厉的把好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女人我连名字都想不起了。突然跑来说还喜欢我,要和我复合,我怎么可能答应。”宗伽文越发烦躁起来,那天他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拉扯了一番,好不容易才摆脱掉的,莫不是端木臻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吧?
“哼。”景熠双手抱臂,意味深长的从鼻腔里挤出一点声音。若端木臻真是因为这个玩失踪,那也是宗伽文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宗伽文见他神色依旧冷淡,躁郁的拔高了声调,“我说你就不能安慰我两句?我已经悔不当初了,你还要落井下石是吧?”
“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景熠敷衍的说了一句,丢下差点被他的话噎死的宗伽文头也不回的走了。
“景熠!遇到你这种损友,算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宗伽文拔高声调喊道,可景熠就像没听见一样,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吼!宗伽文气的直跺脚,接连喘了几口粗气。他真是够背的,未婚妻跑的没影儿,还自找没趣的被兄弟夹枪带棒的鄙视了一番,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了!
深秋的茶峒是旅游淡季,居民们仍遵循着朴实的生活习惯,在清晨雨歇之时卸下房屋的门板,或是架起锅灶做早饭,或是端着洗衣盆去往河边。今天似乎和每一天一样,注定闲散惬意。可他们很快一队警察搅了清静,不大的小镇瞬间沸腾了起来。
褚恬跟着两位民警走访了几条街的住户,又转道往白河而去。她裹紧外套,迎着湿冷的河风走在鹅卵石密布的河滩上。
因为下过雨的关系,河上还飘散着白色的雾气,能见不高。褚恬放慢了脚步,找的十分仔细。她记得端木臻很喜欢沈从文对这条河的描述,或许她会来这里散心也不一定。
褚恬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走了多远,忽的看见白雾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她顿住脚步,睁大眼睛仔细看去。好像是个女孩子的身影,她站在岸边,手臂散漫的动作着,好像是在掷什么东西。
“有人!”跟在身后的的警察听见石子落水的声音,兴奋的喊了一声,拔腿跑了过去。
褚恬怔了一秒,也跑着跟了过去。随着距离缩进,她的心跳随之加速,随即大喊出声,“榛果儿!”
是端木臻没错,她果然在这里!
清亮的女声划破了河岸边的寂静,端木臻下意识的寻声望去,只见一抹娇小的身影飞奔而来。她慌乱的扔掉手里的石子儿,反身就跑。
“榛果儿!榛果儿!”褚恬焦急的喊了两嗓子,前面的人反而跑的更快了。
“快!拦住她!”她奋力跑着,又朝前头的警官喊道。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人,绝不能让她再跑了。
端木臻虽然极力想躲,但警官们的体力显然比她好太多。不多时,她就被追上了。
“榛果儿,我终于找到你了!”褚恬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劫后余生的大叫道。
端木臻别开脸不愿看她,隐忍的出声道,“你别抓着我,让我走。”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跑到这儿来?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宗医生都急疯了。”褚恬跟本没管她在说什么,她固执的扳过她的肩,却被她苍白的脸色惊了一下。
端木臻一团火气堵在心口,大力的挣扎想甩开闺蜜的手,“我说了让我走!你听见没有?!”
“你知道我听不见!”褚恬爆发似得喊道,倾力抱住了她。端木臻这样子很不正常,像是受了很大刺激一样。
端木臻周身一凛,怔怔的不再挣扎了。褚恬抱的非常紧,整个人都在发抖,震的她的心生疼。
褚恬连喘了几口气,才松开了手臂。她看着端木臻难看的脸色,压抑多日的情绪伴随着汹涌的眼泪而来。
“我担心死你了,你好好的玩儿什么失踪?我生怕你出什么意外,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端木臻看着她抽泣的样子,心里更加难受了。她隐忍的低下头,没有回答问题。
“走,跟我回去。”褚恬抹了一把眼泪,拽着她要走。
“我不回去。”端木臻分辨着站在原地没动。她不想回去,更不想见到宗伽文。
褚恬拽了两下没拽动她,转头才发现她在说话,“我不回去,你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
“为什么?”褚恬吃惊,不回去是什么意思?
端木臻又一次沉默了下去,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景熠和宗伽文得了警察的消息,火速赶了过来。
宗伽文以平生跑步的最快速度赶到了河边,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理论的两个女人。
“端木臻!”他冲上去拽住端木臻的手腕,又气又喜。可让他好找啊,幸好她没出意外。
“啪——!”一记响亮耳光响彻河滩,宗伽文被打的耳膜嗡嗡作响。
“宗伽文,你还有脸来?!老娘算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端木臻怒不可遏的大叫着,抬手又要去打。
项正飞忙上前挡住了她的手,劝道,“有话好好说嘛,不要动手。”
景熠把褚恬护在身后,冷声命令还没回过神的宗伽文,“赶紧把你女人带走,大庭广众之下不丢人?”端木臻发起威来真是只母老虎,不知道他的小女人刚才有没有遭殃。
宗伽文顾不上去揉疼的火辣辣的脸,放低姿态求饶,“臻臻,我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吧。你要打要骂都可以,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啊。”这一巴掌让坐实了他心里的猜想,端木臻铁定是误会了他。
“好,我们把话说清楚。”端木臻说的咬牙切齿,推开挡在面前的宗伽文,疾步走了。
“我们也快走吧。”褚恬并没因为找到人就完全放心,急切的拽住景熠的衣袖要走,反被他拉住了。
“她有没有对你动粗?”景熠边审视着,边问道。
褚恬一怔,也顾不上调侃他奇葩的想法,催促道,“没有,快走吧,我不放心他们。”
景熠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快步往回走。他的小女人就是操心命,这人都找到了她还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但褚恬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项正飞刚爬上旅社的楼梯,就听见楼上传来了刺耳的响动。
他条件反射的在自家老板身前挡了一下,“他们,不是在打架吧?”
本来乖觉窝在景熠怀里的褚恬一下急了,挣扎着说,“快放我下去,我要去看看。”
景熠给了她一记警告的瞪眼,收紧手臂将她抱的更稳,加快脚步上到了三楼。
项正飞说的没错,响动果然是从宗伽文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东西摔碎的声音此起彼伏,还伴随着端木臻歇斯底里的喊叫。
“他们在吵什么?你快让我进去看看啊。”褚恬也听见了点细微的动静,心里更是着急了。连她都听见了,说明声音已经大到了一定程度。
景熠眸色深沉的将她放下,却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他又盯着房门看了一瞬,诚实的转述听到的事实,“端木臻的孩子流产了。”
“你说什么?!”褚恬震惊的呼吸一滞,她瞪大眼睛在他眼里寻找着,可看到的全是不容置疑的精光。
“孩子……怎么会这么样……”她喃喃自语,又使劲摇头,眼泪随之掉了下来。原来刚才她看到端木臻的脸色惨白的病态是因为这个,她流产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景熠心疼去拭她脸上的泪水,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宗伽文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褚恬,你帮我劝劝她吧。”宗伽文和进房间之前判若两人,他耷拉着头,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一样。
褚恬看他难受的样子,心里更不好受了。她看了景熠一眼,尽量稳住心绪走进了房间。
屋内一片狼藉,能打碎的都被打碎了,而端木臻缩在床头好像在哭。
“榛果儿。”褚恬坐到她身边,伸手覆上她的肩。她果然在哭,身体抖动的非常厉害。
端木臻听到耳畔的轻唤,无力的抬起了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惹的褚恬也瞬间泪崩了。她从来没见过端木臻这样哭过,她是那么坚强乐观的一个人,现在却哭的伤心欲绝。
“猪猪……你们干嘛要来找我……”端木臻抽泣的说着,痛苦的直摇头。
褚恬抓住她的手,尽力把眼泪憋了回去,“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不来找你。”
“你不明白……”端木臻看着她担忧心疼的样子,缓慢的开始叙述。
褚恬集中了全部的精力看着她的开合很小的口型,勉强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事情的起因竟是因为一次巧遇。端木臻在宗伽文出差前无意中看到了他和另一个女人在医院停车场纠缠,她当时并没当回事,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宗伽文是在极力拒绝那个女人。
可宗伽文刚离开华盛顿,那个女人就找上门来,态度跋扈的叫端木臻和宗伽文断了关系。
端木臻从来不是怕事儿的人,当即把那个无耻的女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反而招致了她肆无忌惮的报复。她跑到Arthur软件公司造谣,说端木臻抢了她男朋友,是无耻的小三。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端木臻所能承受的范围,她愤怒的找到女人理论,两人拉扯在一起的时候她被推到在地,两个小时后就出血流产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们,这不是宗医生的错啊。”褚恬消化了好久,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猪猪,你还不明白吗?”端木臻苦笑着摇头,“这都是宗伽文欠下的风流债,让我的孩子做了无辜的牺牲品。谁能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难道我要一直忍受这样的生活?”
褚恬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心里的感觉复杂极了。宗伽文以前确实是到处留情的花花公子,没想到他的过去居然入侵了端木臻现在的生活,失去孩子的代价实在太重了。
就在褚恬想办法安慰端木臻的时候,景熠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他盯着靠在墙边沉默不语的宗伽文,脑子转的飞快。
“Gavin,你跟我来。”景熠沉声吩咐了一句,转身下了楼。
宗伽文拜托项正飞看着门,拖着沉重的步子下楼在车边找到了景熠,“什么事?”
“你仔细想想那女人叫什么名字。”景熠没心思安慰他,捡了要紧的话说道。
宗伽文完全不知道他有何打算,脑子早就被端木臻流产的事和她提出的分手要求搅乱了。他无力的摇头,拒绝思考。
“啧。”景熠甚为不满的哼了一声,加重了语气,“你给我打起精神,难道不觉得事有蹊跷?”
他的话正中关窍,宗伽文一听心里就控制不的发冷。是啊,那个女人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她是怎么知道他现在在美国工作,还赶在结婚前夕来闹事。
“你是说有人故意找臻臻麻烦?”宗伽文本来没什么神采的眼睛突然闪现了凌厉的精光,抬眸盯着景熠问道。
“你要是想不起那女人是谁,这一切都只能是猜测。”景熠清冷的回了过去。
宗伽文利落的摆了一下手,沉声道,“你让我仔细想想。”
景熠从来不怀疑宗伽文的智商,见他愿意思考了,自觉的把空间留给了他,上车处理公事。
半个小时候,玻璃窗上传来了急促的敲击声。景熠在心里轻笑了一声,降下了车窗。
宗伽文肃然的把手机凑到了他眼前,“就是她。”
景熠瞄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微博主页,颔首道,“很快给你答复。”
“兄弟,谢了。”宗伽文感激说着,又凌厉的盯了一眼微博里花枝招展的女人。还好他想到了社交软件,这个名叫倪娅的嫩模确实和他交往过很短的一段时间。若她真是故意要害端木臻的,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褚恬尝试着劝了端木臻两个多小时,可还是失败了。她也不忍心再缠着闺蜜说话,扶着她在床上躺下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如何?”景熠刚上楼就见褚恬从房里出来了。
褚恬挫败的摇头,“我说什么她都不听,只说和宗医生已经结束了,让我不要管了。”
景熠一点也不意外,牵着她下了楼。
宗伽文本来守在车边,看到褚恬下来就想探探情况,却被她颇为愤懑的剜了一眼。
褚恬是生他的气的,若不是他以前荒唐的生活,端木臻怎么会遭这么大罪。她现在完全没心思和他说话,直接钻进了车里。
景熠给了欲言又止的宗伽文一个告诫的眼神,示意他现在最好别说话,随即也上了车。
他从车载保鲜箱里拿了瓶水,倒在玻璃杯里递给了劳心劳力的小女人。
“谢谢。”褚恬接过杯子缓缓喝了几口,又沉沉的叹气。事情来的太突然了,端木臻本来是幸福的准新娘,不过几天时间她的生活就地覆天翻。
景熠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有节奏的拍她的背。夹在兄弟和老婆之间,他其实没什么规劝的立场,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现在怎么办?”褚恬见他没说话,就出声问道。
“顺其自然。”景熠暂时不打算告诉她调查倪娅的事,有结果之前他决定保持沉默。
褚恬没有抬头看他,好半天才心酸的说,“我一直觉得和你挺不容易的,但是现在我好庆幸,起码我们在一起了。”
“别怕,我不会离开你。”景熠听着她怅然的语气,揣摩着安慰道。她的心好像在说相反的话,并不是庆幸,而是在担心。
褚恬條的抿紧了嘴唇,眼眶也湿润了。他猜中了她的心思,看出她在担心他们的将来。这句承诺来的正是时候,让她安心不少。
都是小产是最伤身的,褚恬正冥思苦想劝说端木臻回美国的办法,不想景熠罕见的自告奋勇接下了烫手山芋。更让她吃惊的是,他只在房间里逗留了不到10分钟,出来就告诉她事情搞定了。端木臻不仅答应了回美国,还同意让宗伽文照顾她一个月。
私人飞机从C市机场起飞,褚恬把卧室让给了虚弱的端木臻,回到前面实在忍不住好奇了。
“熠,你到底怎么跟榛果儿说的,她怎么就答应了?”
景熠十指交叠在身前,看着玄窗外的云海没有接话。
“你别不说话呀。”褚恬示好的又去拉他的袖子,这男人总是一副深沉的表情,她又不是要偷师,怎么不能说了。
“过程不重要,达到目的就行。”景熠拍了拍她的头,敷衍着答道。
他不会告诉褚恬端木臻其实是被他威胁了,作为出色的前律师,他擅长抓住人的弱点。端木臻和宗伽文感情破裂的事本就招致了家人的不满,她为了大事化小,自然不愿把细节告知父母。景熠只要求她乖乖听话,否则就给她父母打电话,她就妥协了。
“切。”褚恬不耐的朝他吐了吐舌头,又探头往卧室的方向望去。
只见宗伽文端着餐盘进进出出,心里又感慨起来。明眼人都看的出宗伽文的悔意和关切,如果他们真这样结束了,还是太可惜了。
私人飞机在肯尼迪机场降落,短暂休整补充燃料。一行人下机到了VIP休息室了片刻,地勤人员就来通知可以登机了。
“榛果儿,回去一定好好休息。”褚恬拉着端木臻的手,依依不舍的嘱咐道。
端木臻淡淡的点了个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褚恬没有因为她的微笑而放心,又向宗伽文投去了请求的眼神。她要赶回去准备比赛的事,不能陪端木臻去华盛顿了。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宗伽文肃然的说着,看着端木臻苍白的脸色,心里疼的发紧。
褚恬又抱了端木臻一下,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景熠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