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旻言第一个跳出来,“你们谁敢带走公主?”云裳借着重重火把看向一脸蛮横的雷彪,轻轻一笑,“容我换一身衣服再和你们一起去宗人府。”
“公主不必劳烦,宗人府里自然会有人为您准备好一切。”雷彪说着,看了云裳一眼。
云裳心里一动,雷彪刚刚的那个眼神……她不再迟疑,决心要赌上一次,对着雷彪点了点头,伸手拉过旻言,“旻言,别冲动,不要给府里带来没有必要的牺牲。”旻言急的都要哭出来,握着笤帚不肯撒手,对他轻声道,“这件事情不要让四哥插手,别抓一个还送一个。记着了吗?”
“公主殿下!别婆婆妈妈的了!赶紧和属下回去复命才是!”雷彪连这么一点时间都不给她,云裳转过身,从容镇定的伸出两只手来,“不是要把我绳捆索绑么?来吧。”雷彪身边有一个副将模样的人,在雷彪跟前嘀咕了几句,雷彪面色稍霁,挥了挥大手,“公主请安心,属下等也不会为难公主,来人,捆了。”
有人拿着手指头那么粗细的绳子将云裳的双手缚住,云裳对着雷彪说,“我已经随着你们走了,你们不要为难我的家丁。他们都是下人。”雷彪点头,“这是自然。来人,将院子从外面封锁起来,其他人不准入内!”
他一声令下,立马有侍卫拿着枪戟将莲心小筑围拢。
云裳走出来之后才惊讶的发现,原先凤紫泯派来的那些侍卫都被人捆的捆,杀的杀,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鲜血横流,云裳第一次这么直面这些生和死,脸色都惨白了几分,雷彪横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押上马车。”雷彪又是一声令下,她被推推搡搡的推上了马车,雷彪亲自做起了马车夫,云裳坐在黑洞洞的马车里,手被人困得结结实实,心里反倒一片淡定从容。
凤紫潋和她是死对头,这她自然清楚,可凤紫潋非要给自己冠上一个勾引皇上的罪名,这就是有点莫须有和空穴来风了,是她那个没出息的弟弟先来强迫她的好不好?怎么就成了她勾引他呢?真是荒唐。她要是想要找个男人,还用跑那么远么?她的莲心小筑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美男子巴巴的等着她临幸么?
一夜未眠的她居然在晃晃荡荡的马车里越坐越困,最后靠着车壁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嘿,她倒是睡得挺香。”
“嘘,我的小美人儿这是累了。”
“莲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有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打算带着云裳远走高飞,到一个凤紫泯绝对不会找到的地方去。”
“这么长的时间,我也看出来了,你对云裳是一片真心,我把她交给你,也放心了。你们两人,好自为之。这里是一些盘缠,你们留着路上用吧。”
“啊,多谢四哥。”
云裳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见有那么一段对话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可是她偏偏没有哪个力气去睁开眼睛看一看究竟是谁和谁在说话。她刚要说话,鼻子跟前就有一股浓浓的香气,她头一沉,又睡了过去。
“你这是何意?”
“她醒过来肯定要知道北安门那边是谁死谁生,唉,可惜了太子,大势已去,她一个女子能做什么?”莲准今日穿的一身玄色便装,很是精神利落,没有平日里的那种奢华和旖旎之气。楼云钰站在他的身边,点了点头,看天边残月一弯,“时候也不早了,别等到天凉,你们快走吧。”
莲准转过身来对着雷彪抱了抱拳,“雷侍卫,多谢你仗义出手,不然我们也不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将公主带出府来。”
雷彪脸上的凶悍之气都退散,憨厚一笑,也朝着莲准抱拳行礼,“莲公子快别这么说,我之前对不起公主,公主网开一面绕我不死,现在正是我报恩的大好时机,怎么还敢担待公子一个谢字。从东门出去,一直走,沿路如果有人查询,就将这块令牌拿出来示意即可。几位保重,雷彪不能再送了。”
莲准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脸沉重的楼云钰,“四哥,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楼云钰一抖手上的折扇,哈哈一笑,“我?我一个无业游民,整日流连花丛,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谁人能将我如何?何况,我还是先皇钦赐的铁项金锁侯,大凤朝没有斩我的刀,砍我的剑,想要我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说完,又掀开了车帘,看了看马车里里昏睡的云裳,“我唯独不放心的便是云裳,三姐随军出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楼家彻底垮台,她是军人之身,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云裳……她心思细腻,想的多,胆子也大,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卷进这场是是非非之中的。说起来,我这个做兄长的做的还真是失败。”
莲准哑然失笑,他的这个小女人,脑子里想的,连那么聪明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告辞了楼云钰和雷彪,云裳一辆马车,莲准亲自驾马,两人趁着夜色朦胧之际就朝着东门的方向驶了出去。
一路上果然是和雷彪所说无二,令牌甚是管用,所到之处没有人拦截,一路畅通无阻,云裳在马车里幽幽转醒,路上的颠簸让她有些头晕恶心,手上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解开,她揉着自己发疼的脑袋,敲了敲马车,“我说,是谁驾的马车?走那么快是要去赶着发财么?”
莲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马速稍缓放慢,“我的小美人儿你再睡一觉,咱们就离开京城了。”
“莲准!”云裳彻底惊呆,从马车里钻出来,头上的天边一抹残月当空,天边泛着鱼肚白,眼看,这一场多灾多难的晚上就要过去了。
“怎么是你!雷彪呢!大公主呢!”
“没有雷彪,没有大公主。以后,就是你和我,咱们长长久久,白头到老,你可欢喜?”
晨曦初露之中,山林间有隐约的薄雾弥漫,她的眼前是这个看起来风流轻佻的男子,而正也是他,在昨晚那样危机的关头将自己从莲心小筑那个牢笼之中,带了出来。云裳忽然觉得,这个莲准不简单,这个莲准,可以依靠。
鼻子一酸,云裳靠了回去,幽幽一叹,道,“哎哟,我还是真是好久都没看过日出了,莲准,你呢?”
两人低低的说这话,他们并不知道就在她堪堪脱险的时候,北安门,已经被鲜血洗过。
北安门,长街外。
嘶吼声,哭号声,马蹄踏碎尸骨发出的碎裂声,一声声伴随着这个深夜缓缓的过去,太子浑身是血,坐在白马之上,他已经从东宫之中被人救了出来,指挥着身前的兵马,他在城楼下注视着楼上的那个缓带轻袍的俊朗却阴鸷的男子。
那个人,是他的弟弟。
那人居高临下,嘴角似乎带着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他身边,黄白橘一手握着令字旗,上下一挥,第二波攻势朝自己袭来!
太子身前的禁卫军一批一批的倒下,最后的太子党负隅顽抗,拼死守护着他,白马被眼前的鲜血和杀伐之声惊吓,在原地不停地打着喷嚏,不安的来回挪动四蹄,太子不得不勒住他手中的缰绳才能让它稍稍安分下来几分。
最后一波近卫军也倒在刀枪之下,明晃晃的兵刃照亮了天边的星空,此时,天已经破晓。
太阳马上就要从云端跳出!
可他,也面临着自己的一败涂地。
身边的最后几个大臣也倒下,太子终于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他手握缰绳,立在马鞍之上,仰天长笑,笑声凄凉如冰。
最信赖的曹太傅此刻正在城楼上,和那个阴鸷的弟弟站在一起,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有那么几分同情和怜悯,对着他高声喊话。
“太子殿下,大势已去,您,不要再负隅顽抗了!早日缴械投降,新皇念及手足情深,还能网开一面,留您一条生路!”
“太子殿下!不要再执着了!”
太子顺着喊声看过去,那些人,从前那个不是站在自己面前畏首畏尾的?可眼下,他却成了他们的阶下囚?
“下来!”
身边有拿着刀剑的禁卫军将自己团团围住。太子大笑一声,从马背上栽倒,口吐鲜血,底下的人顿时将他绑住,推到城楼之下。
是生是死,全在那个人的一念之间。
凤紫泯唇间的一个“杀”字,沉吟良久,却因为一个人的一双哀求的黑白分明的眼神而久久不能轻易吐出。
黄白橘拧眉看着凤紫泯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轻声道,“皇上,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呐。”
这道理,凤紫泯何尝不知道!可他如果今日今时真的将他斩杀在北安门前,他日后要如何对那个女子交代?
心烦意乱的凤紫泯摆了摆手,“先皇驾崩不足七日,他是长子……还是过一过再说吧,先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黄白橘叹息着摇了摇头,曹汝言躬身道,“陛下仁慈,实乃明君圣主。”
北安门城头的灯,终于熄灭。
此时,天边残月萧索,鱼肚白的天际里投来一丝丝的晨曦初光。
一个崭新的早晨即将到来,而大凤朝的一个崭新的开始,也即将到来。
命人收拾城头,城下的血迹,打扫战场之后,凤紫泯坐上车撵回银安殿,半路上,有守城的将士匆匆赶来,在亭奴跟前禀报了几句,亭奴顿时脸色乍变。
犹豫了半晌亭奴还是走到了凤紫泯近前,弯下腰来,低声说道,“陛下,昨日夜里,有人闯入莲心小筑,将无忧公主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