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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稍稍倒回。
黎明之际,齐涵璋脸色有些阴郁地站在淮亲王府中,看着周仲宁的脸色,眼底满是意外与震惊,
“我真没想到……你拖着那样的身子那么多年……竟然还可以做到现在这个程度……”
他之前在离开御造局后,曾经离开齐家、离开京城,到大夏朝的不少地方独自去游历。反正齐三太爷在齐家虽然没甚么话事权,可是故去的齐三太夫人娘家家底雄厚,资助个晚辈四处游历、还是不在话下的。
还记得当年最后一站北上到北戈镇,炎炎夏至、波光粼粼的溪流中、少女浣纱的模样靓丽如艳阳,这一刻、年纪轻轻的堇妃已是出落的美艳动人。齐涵璋与周仲宁的相遇,就是因为巧遇堇妃娘家、讨了一杯水喝,没想到意外地谈得来,最后秉烛夜话、几乎要结拜成为异性兄弟……
周仲宁对伊人的情愫,齐涵璋不是没有查觉。可随着堇妃说了人家、又被选入宫中──周仲宁安安静静地蛰伏,让齐涵璋一直以为这不过是少年情怀,不值得一信。
更甚者,周仲宁的身子一向不好,齐涵璋总觉得这是他不希望担误了堇妃的幸福,所以选择沉默的最终原因……
“季珏,我还以为你是最懂我的那个……”周仲宁站在那里,华服广袖,姿容秀美,长而翘的丹凤眼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以来,你都该是知道我的想法的……”
“就算堇妃娘娘在世,她也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齐涵璋蹙眉一喝,双拳紧紧地握着,“你快别闹了!卫王和雍王感情那么好,两人相辅相承、最后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难道有分别么?”
“当年我没能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周仲宁猛地咳了一阵,气若游丝地攥紧了衣袖,看着齐涵璋担忧又震怒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季珏,我为了阿彻这孩子、为了阿堇,早已经策划了好多好多年了…….就是到了最后一刻,你难道还要阻止我么?”
他无时无刻地怀念着少女逼人夺目的笑容,溪边浣纱的女子无忧无虑地和同伴嬉水,墨玉般的璀璨如最耀眼的星光──可最后呢?光芒褪尽,空洞的眼神、冰冷的尸体、血流成河,又有谁能明白他在淮亲王府里听到噩耗时,到底有多长的一段时间,难以成眠?
“你就算想要为堇妃娘娘报仇,也绝对不是这样的!”齐涵璋大不上前,抓紧了周仲宁的双肩,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就觉得奇怪了,之前皇帝很多的政│策都还挺正常的,怎么咱们一回京,甚至是堇妃娘娘死后、他的行为就大变了起来……当年的巫蛊案已经把你自己拖累成这样了,你怎么还可以回头去碰那种东西!?”
“为什么?怎么为什么?”周仲宁表情诡异地看着齐涵璋,“他得了这世界上最好的两个女人,一个在助他上位之后,死得毫无价值;一个在他于人生颠峰时被夺去了一切,可是他却不知珍惜,任由奸佞小人陷害,最后死于非命……季珏,他天生命好、我也不与他争──可他如此挥霍老天给他的好运,难道就不该珍惜、不该受点惩罚么?”
“你这都是怎么想的──!?逝者已矣,你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好好的安息呢?这么做,我不相信堇妃就真的愿意你这样做了!”齐涵璋自己的遭遇也没有周仲宁多好,可是他自个儿却从来都没有怨天尤人,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日子虽然最后有为任氏报仇,可也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晚了──!”周仲宁笑了笑,摇了摇头,“季珏,把东西拿出来吧!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齐涵璋平时本就行踪飘忽不定,以至于齐玥等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家英明神武的老爹,竟然会被老熟人给坐困淮亲王府──甚至是到最后一刻都还频繁进出的魏琛、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说阿宁!你可要三思啊!”齐涵璋心里有些叫苦不迭,但是看着好友疲惫苍白的脸色,还是挣扎地劝道,“你知道现在蛮夷已经蠢蠢欲动,就这个节骨眼,你还要发动政│变,催动十一皇子殿下坐上那个位置,改大夏为大文……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样都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
周仲宁看着齐涵璋担忧而紧张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扩大了,
“你以为那些因为点小事,而被我那亲爱的大皇兄给发作、不得不告老还乡的老臣、能臣们到底都去了哪了?”
齐涵璋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给噎得一时说不出半句话来。
可紧接着,想通了其中关节的他,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尖声说道,
“周仲宁──!你疯了么!?那是大夏朝的治国骨干!是大夏朝的未来──!你凭着皇帝陛下对你的信任、凭着太后娘娘对你的信任,你竟敢这么做!”
“那又怎么样?”周仲宁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看着齐涵璋,“他们一个个自己都不关注的,也不好好想想其中的关节的!太后娘娘本来就只想守成、自然不会在意几个被发作的大臣。周伯良那个从根就歪的人,自然用人为亲、曲阁老‘桃李满天下’,恰恰好符合了他为‘自己人’挪窝的目的──我这不过是揣摩上意,同他来个双赢的策略罢了!”
“大夏朝因为你们这样,至少会少发展了二十年!”齐涵璋怒不可遏,一拳就是朝着周仲宁的脸侧挥了过去,“怪不得现在的朝廷会这么的委靡不振,也难怪皇上天天上朝、却甚么正事也没干──曲家再为五皇子殿下铺路,自然不会让皇帝陛下有甚么好政绩;太后娘娘年纪大了,注意力也有极限,光盯着淑妃娘娘和曲贵妃娘娘就已经耗光了精力,只能什么都听你的……”
“我好歹没把整盘棋都下臭了留给周伯良。”周仲宁冷冷一笑,单手握住了齐涵璋的手,看着他说道,“你看看你,对朋友心软成这样,本来可以一拳把我打晕的──最后竟然轻得可以被我拦下来……你就算心眼再正又有什么用?下不了决定,看看当年的任氏、再看看你现在一双儿女,齐涵璋……你有比我好到哪里去?”
周仲宁被逼急了,话与尖锐、什么事情也都说得出口。可这一次,看着齐涵璋瞬间苍白下来的脸色,他心里就有些后悔了。
但说出去的就像泼出去的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哽了哽喉头,深呼吸了几次,维持着本来的姿势,愣是半点解释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齐涵璋因为他那一句话给戳中了心里最深的伤口。往事被扒拉出来洒盐,让他一时松开了手,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
“是……你说的是……我力小人微,修身齐家、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好……”
周仲宁伸了伸手,心底发虚。本想安慰个两句,但想着两人现在的处境,却还是硬生生地把话给吞了回去,沉默地看着齐涵璋。
齐涵璋也没有要他的话,难堪地抬起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想要帮堇妃娘娘报仇、想让雍王做上那个位置……整个大夏朝的黎民百姓,白白地遭受了多少遭官的迫害?”
皇室皇室,领着比别人更高的位置、食衣住行都比别人还要奢华、发号施令走在人前──相对的,他们本来就该付出的更多,以更苛刻的标准来对待自己才对!
自己在家庭这块处理得的确失败,但是皇家里、天家情,又是哪里可以胡乱毁弄的?
“呵──!”周仲宁看着齐涵璋挣扎着,依然不放弃说服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季珏,咱俩都这么多天了、始终沟通无效……现在也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乖乖的把玉玺给拿出来吧!”
周仲宁估算了一下时辰,发现现在已经是差不多要上朝的时间了,他干脆地打了个响指,几个始终围在他们附近的黑衣人就是沉默地靠近了齐涵璋,让气氛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咱俩好兄弟一场,我也不想让你见血……”周仲宁看着齐涵璋一副想要力抗到底的神色,沉声说道,“不论成败,我保证让我的人把你们一家子给摘得干干净净!玉玺对于齐家早就没了价值,当年的承诺、一旦遇上了大文朝的后人也算做废──你现在这种态度,反而是违背了当年的誓言,你知道么?”
黑衣人已经朝着齐涵璋伸手,前后左后八只手齐齐出动,齐涵璋那一点功夫、在他们眼中和挠痒痒儿般地没啥看头。不一会儿,一个用羊皮精巧地包着的布包、就是被他们给搜了出来交到了周仲宁的手上。
周仲宁揭开了包袱,仔仔细细地看了里头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吧!”
黑衣人走了两个,一路护送着周仲宁离去。
留下了另外两个,以及表情有些绝望的齐涵璋,半跪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出了哀戚的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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