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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原因是,灯笼是个纯粹的天然呆。
不仅是天然呆,还是个呆到深处自然黑的主儿。
换用个更通俗易懂的讲法,她极其擅长用她的一派天真,把人噎得直翻白眼,而且在呛完人之后,偏偏叫人看着她那张天真无邪一看就没有坏心眼的脸就觉得无法动怒,只能干忍着,直到憋出内伤来。
灯笼初来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只一心一意地侍弄花草,等到和院里的人混熟了,她开口讲话的次数才多了些。
她天真娇憨,又老实勤快,很快博得了包括蔡婆子在内的全部中老年妇女的喜爱,乌攸也蛮喜欢她的性格,渐渐和她熟了起来。
但熟了之后,后遗症便随之而来。
灯笼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一旦发表意见的话,认真到让人想打她。
就记得在几天前,乌攸在后花园闲逛,在湖边偶尔听到了几声蛙鸣,不由地难得文青了一把,浮想联翩着些什么“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后来,为了秀一下自己的文艺范儿,乌攸就对着跟自己出来的灯笼无比骚包地感叹了一句:
“没想到这么早蛙就叫了,不知道到了夏天,这里会不会有蛙鼓声呢?那样的话,一定很悦耳吧?”
没想到,灯笼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说:
“姨娘,那有可能是蛤蟆。”
“……”
乌攸满腔的诗情画意顿时被一串从脑海中欢快地跳跃过去的蛤蟆打断了。
为了维护自己身为姨娘的尊严,乌攸垂死挣扎了一句:
“青蛙和蛤蟆……也差不多……”
她的这句话,换来了灯笼更加认真的纠正:
“不一样的,姨娘。奴婢以前家里养过鱼,鱼塘里也有蛤蟆……”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灯笼为乌攸好好科普了什么叫蛤蟆什么叫青蛙,恨不得把这两样东西解剖了放到乌攸面前,叫她看看的确是不一样的。以至于在之后的几天,乌攸总觉得脑瓜仁里住着一只青蛙一只蛤蟆,没事儿干就拉歌玩儿。
乌攸作为她的新主人,都被她噎过好几次,在事后,她也派出了林回今,试图检验一下这丫头是装的天真还是真的天真。
一番考证后,乌攸无奈地承认,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着灯笼这样的天然黑。
所以,这回她带灯笼过去,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想要让灯笼帮自己说些不适合自己说出口的话,毕竟蜀葵也不是个很会吵架的人,有一个属性为天然黑的菇凉陪在身边,既可以培养培养主仆感情,也可以顺带御敌。
乌攸可没有天真到认为陈姨娘请她去连翘院是想和她交好,这姑娘在当丫鬟的时候眼睛就是长在天灵盖上的,估计绝不会屑于和自己这样出身的人为伍。
她叫乌攸去连翘院陪她住,目的大概有两个。
一个,就是为自己拉一个垫背的,万一她出了点儿什么事,还能攀扯上一个,陪着她一起倒霉。
另外一个,就是想分掉她的宠爱。
她怀了孕,不能和安荣禹做羞羞的事儿,但也不能便宜了乌攸吧。
试想想,两个女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安荣禹肯定常来,要是他往乌攸的房里头一钻,陈姨娘那边就腿疼肚子疼腰疼什么的闹将起来,安荣禹是去还是不去?光这一条就够恶心人的了。
综上所述,乌攸不认为自己这回去能讨到什么好,她的最低要求是和陈姨娘保持着表面上的友好就行,并不打算和她上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
在乌攸看来,陈姨娘可以尽管嚣张下去,跋扈下去,耀武扬威下去,她飞得越高,跌下来的时候越凄惨。所谓捧杀即是如此。
她才刚刚怀孕呢,就知道在大庭广众下嘲讽过去的主人,如此锋芒毕露,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说到祝姨娘,乌攸不想发表太多的看法,这俩人都是一丘之貉,陈姨娘还是祝姨娘亲手调教出来的,这只能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结果,这个后起之秀,硬生生把祝姨娘气得早产,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且据说那位小郎君的身体也不好,根本不能见风,就连洗三仪式都只是草草地走了个过场,宴请了几位安荣禹的狐朋狗友来三房大吃了一顿就算罢了。
乌攸在参加了那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洗三仪式后,就带着灯笼和蜀葵搬去了陈姨娘的连翘院。
乌攸的东西在前天夜里就运过去了,卧房什么的也早收拾了出来,她只需要在洗三仪式结束后,收拾收拾,在晚饭前赶去就好。
在刚进院门时,陈姨娘便亲自迎了出来,她腆着其实根本不存在的小肚子,以一个张着腿的古怪姿势夸张地朝乌攸走了过来。
乌攸看着她虚张声势的模样,真的很想亲切地问候她,姑娘,你是明天预产期吗?
陈姨娘亲热地一把拉住了乌攸的手,问候了几句乌攸的身体,又谦虚说这里环境不好见谅见谅。乌攸刚嗯嗯啊啊地应了两句,自己的手就被陈姨娘强拉着,压在了她的腹部。
她一脸殷切地瞟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乌攸,说:
“乌姐姐来得正好,昨晚我感觉我的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响得热闹,可能是孩子在翻身呢。”
乌攸被迫把手压在她那平坦得根本没有起伏的小肚子上,默默地吐槽道:
翻个屁啊,你孩子现在还没成型呢,估计就跟黄豆那么大,你是得有多敏感才能感觉到有颗黄豆在你肚子里打滚啊。公主病是病得治啊!
乌攸心里如是吐槽着,注意力却被身后灯笼的轻笑吸引了过去。
看着灯笼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乌攸立刻觉得,这孩子有可能是要发威了。
于是,她装作好奇宝宝的模样,望着灯笼,问:
“灯笼,你笑什么?”
灯笼没有辜负乌攸的期望,恭恭敬敬道:
“恕奴婢无礼。陈姨娘,您的肚子响,应该不是胎动,只是昨夜吃多了而已。我家嫂子当年怀孕时就是这样的。”
陈姨娘的脸当即就黑了,她打量着一脸笃定的灯笼,强行控制着自己嘴角的抽搐和脸颊的烧红。
说放肆吧,这毕竟是乌攸的丫鬟,不好强行呵斥,一来就落了乌攸的脸面。因为这种小事和刚来的乌攸结仇,不值当。
但不计较吧,这也太丢脸了,她甚至都听到了身后有个小丫鬟在偷笑。
昨晚她还真是好好地摸着肚子憧憬了一番,她早就听说了祝姨娘这胎虽然生了个小郎君,但这小郎君胎里不足,身体虚弱,更重要的是,不受安荣禹的宠爱,因而连这重要的洗三礼都是草草而过。
安荣禹是被祝姨娘拼着让肚子里的孩子出危险,也要坑陈姨娘一把的剽悍举动给恶心着了,但不管怎样,对陈姨娘来说,这都是好事。
祝姨娘的早产实在是太是时机了,要知道,陈姨娘还是栀子的时候,花重金收买了祝姨娘的大夫,叫他往祝姨娘的药里悄悄地加了不少料,足以让这孩子即使出生,也会是虚弱不堪,但倘若这孩子足月出生,孩子的身体弱小,说不定就会招来祝姨娘的怀疑。
然而现在祝姨娘自己早产了,可以说是为陈姨娘铲除了一个巨大的后顾之忧。
她坚信,和霞飞院那位门庭冷落的现状相比,自己这边可谓是宠爱正浓,自己一定会生下一个康健伶俐的小郎君,用他来挣得更多的好处。
所以,乌攸刚刚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冲她展示自己的肚子,以此展现她腹中的孩子是多么的强健,即使只有两个多月,自己也能感觉到它在动。
说句粗俗的话,陈姨娘这回装13装大发了,因而在被灯笼毫不留情地戳穿时,她的面子也跌大发了。
出师不利的陈姨娘最终还是没有责备灯笼些什么,而是草草地应付了两句,就兴致不高地钻回了自己的屋子,对外的官方说法是陈姨娘站得久站累了,要好好休息。
但乌攸清楚,她是因为被灯笼那句“吃多了”弄得很内伤,需要回房去好好平复一下面子碎了一地的伤痛。
可乌攸同样担忧,陈姨娘本人出身丫鬟,一般从卑贱的阶级爬上来的人,一旦身居高位,就想把自己的黑历史抛到十万八千里开外,所以,相应地,这类人会比较讨厌丫鬟这个群体,更讨厌不识相、不捧着自己的丫鬟。
乌攸能猜到,陈姨娘可能会因为失了面子,叫人对付灯笼,所以叫蜀葵时时留心着,别叫灯笼吃了亏。
她的人,她不来护着,谁来护着?
然而,实践证明,当傲娇碰上天然呆,一切都是浮云。
当天晚上,乌攸在自己的房里用了晚餐,去房里看望了陈姨娘,二人在故作亲密地进行了一番会晤和交谈后,乌攸回到了自己房里。
在她去看陈姨娘之前,她打发了蜀葵和灯笼去和连翘院的丫鬟一起去吃点晚饭,垫垫肚子,毕竟她们已经忙活了一天了。
但等她从陈姨娘房里回来后,却发现两个小丫头已经回来了,而且蜀葵正笑着亲热地拍打着灯笼的肩膀,而灯笼挂着一脸不知所云的笑容,显然是没明白蜀葵在笑什么。
见到乌攸回来,蜀葵急忙来到了乌攸身边,伺候她换衣,但她的唇边始终带着一抹笑影。
怀着八卦的心态,乌攸好奇地问:
“看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蜀葵瞄了一眼灯笼,笑眯眯地说:
“姨娘啊,灯笼真是个聪明人儿呢。她刚才,噎得那两个为难她的丫鬟根本没话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