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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与曹氏的争论没能得出结论,丝竹来了,两人只得止了话题。
进了屋,丝竹对曹氏说,沈经纶让她代为告罪,他因为有急事,所以先行离开庄子了,请她在庄子上自便。
曹氏素知沈经纶一向当她不存在,这会儿他突然这么客气,她转头朝何欢看去,眼神仿佛在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何欢没注意到曹氏,却见丝竹暗示性地看了自己一眼,只得跟着她走到院子内。
丝竹对着何欢曲了曲膝盖,恭敬地说:“表小姐,大爷已经先行离开了,他让奴婢转告您,您若是实在想回家,他不再拦着你,不过为了您的安全,他希望您能带上几个会拳脚功夫的手下。大爷说,不怕一万,只是万一。”
早前,何欢一心只想尽快离开庄子,是为了躲避谢三,这会儿谢三已经去了蓟州,她在这个当口回城,岂不是自投罗网?可是从另一个角度考虑,她一味逃避也不是办法,她得先把提亲之事解决掉。
何欢一阵踌躇,一时下不了决定,转而询问:“表姐夫这几天在忙什么?他现在回蓟州,还是直接去陵城?”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丝竹摇头。
虽然丝竹对何欢说的话大半都是沈经纶授意,真真假假不可辨,不过她不知道沈经纶去了哪里,倒是实话。
早前,她听文竹的言下之意,主子这些日子一直很忙,他折返庄子数次,完全是为了何欢。以往,她觉得主子是理智的人,理智得近乎无情。不过可能越是理智的人,一旦投入了感情,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他对何欢,仿佛就像是何欢对他下了降头。可惜,何欢似乎压根感受不到。
丝竹用眼角的余光偷看一眼何欢,低声说:“表小姐,大爷只是担心您的安危,毕竟现在倭贼横行,吕家表小姐前两日才遭了强盗抢劫。”
“我知道,不过回城还是留下,我得和曹姨娘商量一下。”何欢说罢,转身折回房间。
不待她跨入门槛,曹氏迫不及待地上前,急问:“你和沈大爷,是不是……”
“不是,没有!”何欢摇头,微微一怔又点点头,坚定地说:“我宁愿给表姐夫做妾,也不会嫁给谢三爷。”
“你!”曹氏气得说不出话,许久才缓过神,恨恨道:“你若是我亲生的,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上谢家的花轿!你说,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你亲口对我说,不给人做妾……”
“谢三爷有没有说,他住在城内的何处?或者,他有没有告诉你们,他什么时候再上门?”何欢突然开口。
“你想怎么样?”曹氏审视何欢。
何欢一字一句说:“我想亲口与谢三爷说清楚。另外,他口中的‘肌肤之亲’,只是他受伤的时候,我替他上了药,当时靖弟也在。若是有人想以此要挟,其实也无妨的,毕竟我只是给表姐夫做妾室罢了。”
曹氏被何欢气得说不出话,可就像她自己说的,何欢不是她生的,她只是何家的姨娘罢了,有什么资格教训她?
午饭过后,在压抑而沉默的气氛中,何欢、何靖及曹氏一众人等上了马车。何欢临走前向吕八娘道别,吕八娘显得心不在焉,不过何欢能明显感觉到若有似无的打量。
何欢无心揣摩她的心思,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告辞了。
一路上,曹氏虽然想知道,何欢为何没有拒绝丝竹派车夫、家丁跟着他们,但她正生着气,不愿与何欢说话,只是询问何靖每日的饮食起居。
何欢怔怔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似老僧入定一般,动也不动。
申时三刻,马车驶入何家大门。陶氏等人得知何欢不愿嫁给谢三,皆错愕万分,特别是魏氏,简直犹如一盘冰水当头浇下。不过魏氏在何欢面前吃了太多次亏,不敢多言,而陶氏只是揪着“肌肤之亲”四个字不放,终究只是生气一场,对何欢无可奈何。
待何欢独自回到西跨院,夕阳已收去了最后一抹余晖。她呆愣愣地独坐院中,一颗心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一墙之隔的小巷内,谢三正眼巴巴地四处转悠。他等了一整天,就想亲眼看到她回家,与她说上两句话,再亲耳听她说,她愿意嫁给他。可沈经纶实在太讨厌了,竟然派家丁护送他们。就连林捕头都不知道,他没有回京城,他自然不想让沈经纶知道,可是他想见何欢,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谢三在巷子内踱步,焦急地等待沈家的下人离开,可太阳落下了,月亮也升上了树梢头,仍旧不见那几个人出门,他的心头顿时升起几分不悦。
虽说是他叮嘱曹氏等人,暂时别让沈经纶知道,是他向何欢求亲,可即便沈经纶不知道她即将嫁给他,他派手下入住何家算怎么回事?
难道沈经纶也想娶她?
这个念头立马让谢三有了危机意识。初识何欢,他觉得自己和沈经纶都不可能娶她进门,毕竟门第相差太多,可如今,他打定主意娶她为妻,又觉得沈经纶一定也想娶她。
谢三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幼稚,简直莫名其妙,可他就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担心,仿佛一天不与她拜堂成亲,整个蓟州城的男人都在摩拳擦掌,试图把她抢走。
谢三越想越不安,一颗心就像猫抓似的。他闭上眼睛回忆何家的布局,大步走到一堵围墙前,用身高比了比围墙的高度,又朝四周看了看。
他肩膀的伤已经结痂,没有大碍,以他的身手,爬墙进何家的西跨院简直轻而易举,可他真要这么做吗?
年少的时候,他曾一本正经告诫同伴,“色”字头上一把刀,爬墙这种行为,是登徒浪子的行径,侮辱了他们苦练武功的初衷,必须鄙视唾弃。
“管他唾弃不唾弃!”谢三咕哝一声,后退几步,冲着围墙一阵快跑,借着助力一跃而起,双手撑在了围墙上。他引颈朝院内看去,就见一道长长的夹道后是另一堵围墙,而围墙后的小院内隐约坐着一个人影。
“不过想看她一眼,真不容易!”谢三低声抱怨,借着月光估计两堵围墙间的距离。眼见围墙上扎满了碎碗片,而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手心虽然因为练武皮粗肉厚,但这会儿恐怕也快被扎破了,一阵阵生疼,他对自己说:“不行,我这般千辛万苦,若只是看一眼,简直太亏了!”
何欢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她只记得白芍送了晚膳过来,她草草吃了几口,就连吃的什么都不知道,之后仍旧一个人独坐院子内。
她不愿意回房,也不想做任何事,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觉得胸口闷,仿佛快窒息了一般。
突然间,她隐约听到围墙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循声看去,就见一个脑袋从夹道外的围墙上冒出。
她刚想尖叫,忽然发现月光下的人影很熟悉,她急忙捂住嘴巴,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那个身影,就见那人转瞬间就站在了围墙上,紧接着纵身一跃,脚尖踏过夹道内的围墙,一个空中翻身,整个人已经稳稳落在了院内的地砖上。
何欢吓得说不出话,她压根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已经朝着她大步走来。
“是不是很惊喜?”谢三满眼笑意。他就喜欢她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何欢几乎吓傻了,久久说不出话。她是想要见他,把话说清楚,可绝不是这样的方式。先不论他的行径多荒唐,他就不怕摔死吗?
“怎么,太欢喜了?”谢三笑盈盈地展开双臂,用力抱住她。
何欢幡然醒悟,怒道:“你疯了吗?你不知道多危险吗?”如今的何家虽然已经败落,但建造这座宅子的时候,正是何家最富贵的时候,围墙不说有十尺,起码也有八尺,围墙上更是扎满了碎碗片。
想到这,何欢更加焦急,她奋力推开谢三,抓起他的手腕,粗鲁地掰他的手指,急切地命令:“给我看看你的手掌,你不知道碎碗片有多锋利吗?”
谢三故意握住手掌,不让她得逞,嘴角几乎咧至耳后。她在生气,她在骂他,可是他很高兴,他要的就是这样,她时时刻刻记挂着他,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为他担心,为他烦忧。他相信这就是幸福,只属于他们的幸福,这是打了多大的胜仗也比不上的。
何欢只当谢三不愿让她看到伤口,她愈加恼怒,生气地命令:“把手松开,让我看看伤口,你就这样不爱惜自己吗?”
谢三正享受着她纤细的手指努力掰扯自己手指的滑腻,柔软的手心紧贴他肌肤的麻痒。可眼见她真的生气了,他急忙展开手掌,笑道:“你看,没事,我哪像你那么娇弱。”
何欢见他的手心只有几道暗红色的压痕,又是庆幸又是愤怒,脱口而出:“爬墙很好玩吗?你还小吗?”
“这你就不懂了。小孩子哪里知道爬墙会佳人乐趣。”他弯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我只是急着想看到你。”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