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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园子里走走。”
芦荟扶着苏颖到园子里去,到亭子里坐下了,芦荟瞧了瞧苏颖的脸色才说:“杜鹃姐姐那儿?”
苏颖揉了揉眉心:“她怎么样了?”
芦荟踌躇了下,方道:“被老太太罚着跪在廊下,若不是晕了过去让几个小丫头悄悄的抬了回去,怕是两条腿就要废了。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烧着,整个人瘦的不行。”
苏颖垂下眼帘:“她还有什么亲人没?”
芦荟想了想说:“这并没有听她说起来过,当年被人牙子卖进来的时候,也只说是家乡发大水,自个逃灾逃过来的。”
苏颖把手放在桌子上按了按:“这也好办,既是她得了恶疾,不能伺候主子,先把她从上房里挪出来。等过个几日,她家里人找上来,给了赎金让人给赎出去吧。”
芦荟微微垂着头,心里一动,旋即就明白了苏颖的意思,想着应是还有后招,就不用太担心了,道:“我让人先去和杜鹃姐姐知会一声。”
苏颖点了点头,敲了敲桌面:“老太太那儿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芦荟拧了拧眉:“正院是没有谁敢往外传消息,只二太太那么大阵仗,后头来的绿湖也没遮掩着,怕是被听进去了一耳朵,想到老太太那里讨个巧。”
苏颖低头摩挲了下手腕上戴的镯子,叹息一声:“我那弟妹实在是让我不知说什么好,算了,往后上房该如何就如何,没必要的事就不需再知会我了。”
苏颖遮住眼中的光芒,她都有些厌烦了。
芦荟动了动嘴唇,见苏颖没有改口的意思,就把话儿咽了回去。
由着芦荟扶着回去了,没想到傅奕阳已经回来了,苏颖眉心一跳,“你倒是比我快了。”
傅奕阳大拇指摩挲着茶盖的边,没说话。
苏颖对芦荟略一颔首,芦荟曲一曲膝盖悄声的退了出去。
苏颖给自己倒了杯茶,就放在面前也不说喝,闻着屋子里茶香一层层的漾开来。
傅奕阳抬眼看了她一眼:“你没什么要说的?”
苏颖也学他用拇指摩挲着茶盖的边,被他一问就有些懵,她要说什么呢?是说你的烂桃花可实在是够烂;还是说你母亲可真够偏心;再不然就是你弟弟真是不安分;还是说弟妹实在是够奇葩的?
苏颖想了想,这该说哪一件呢?
没等她说什么呢,傅奕阳就先长叹了一口气:“等这件事了了,我准备让傅煦阳回祖籍去。”
“唉?”苏颖怎么都没想到傅奕阳会跟她说这个,一时间就跟被猫吞了舌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傅奕阳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其实早就这个打算,只事情堆的太多,一时没抽出时间来,老太太那里也应下来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傅奕阳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只不过这笑里还有些嘲弄的意味。
“老太太要跟着去吗?”苏颖这话儿刚问出来,一看傅奕阳眼中闪过的嘲讽,就自觉地止住了话头,转而问:“小叔怕是不会同意吧?”
“他不同意又如何,他现在可没任何资格跟我叫板。”傅奕阳淡淡的说着,“正好,他自己捅出这么个篓子来,以为我就这么一直替他收拾烂摊子不成。”
傅奕阳嗤笑一声,他确实厌烦了极了。
苏颖将茶杯搁下来,道:“小叔自诩最是孝顺,既是老太太同意的,若老太太亲自出面,小叔自是只有答应的份。”
傅奕阳漫不经心地说:“可不是,如今就唯独一个小儿子孝顺了。”
他果然是听了墙角,苏颖忖着傅奕阳的脸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傅奕阳挑挑眉头:“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把她凉凉的手指尖包裹在手心里搓了搓。
苏颖心里一暖,就任由他这么搓着,凑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说:“昨个弟妹不是过来找我,我没能见她,后头让人去他家里头赔了个礼,”傅奕阳听到这里皱起眉头来,苏颖无奈的笑了笑,“去的人只听说夜半的时候请了大夫,也没打听清楚到底是谁生了病,只说是因为个老太太塞过去的丫头,小叔还发了好大的火。今个小叔出事,弟妹找我来诉苦,不小心说漏了嘴,只道是小叔伤了命……再往下就住了嘴……”后面她自己的猜测就不好说出来了,可这就挺明显了,苏颖怎么都觉得自己真相了。
傅奕阳整个人都愣了,脸上一贯的神情都持不住,同为男人,这伤了“命什么”的,头一个冒出来的就是命根子。
傅奕阳扭过头来看看苏颖的脸色,就见妻子也低着头,睫毛颤啊颤的,声音更小了下去,不仔细听都要听不见了:“你许是不知道,去年弟妹刚怀孕那会儿,可是发卖了好几个小叔的通房侍妾的,只道是带坏了好好的爷们儿,怕是那会子就留下了隐患罢。”什么隐患,不就是肾亏了,只可惜傅煦阳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惯是有了新人忘旧人,还得陇望蜀,典型的今朝风流不管明日几何的。
苏颖舔了舔嘴唇,又轻声道:“也有可能是我听岔了。”
不过,这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啊。
苏颖觉得她有些不厚道,不对,这样子讨论别的男人的命根子算个什么事啊,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想了想道:“二弟妹她只是性子直,心思简单了些,并不是个不好的。”
不是不好,但也没说是个好的,反正就是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也不是多值得厌恶就是了。
傅奕阳却是勾了勾嘴角:“若真是这样,那他跟姜源的梁子可结大了。”他这话里的幸灾乐祸都不加掩饰了,顿了顿清了清嗓子道:“清心寡欲才是养生之道。”
“扑哧——”苏颖不由得笑出来,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好笑极了,简直就是在挖苦了,还是笃定了傅煦阳真是伤了命根子。
傅奕阳摸了摸鼻子,拿起桌子上水晶梅花盘里摆好的果子咬了一口,太甜了,让他皱了皱眉,直接把果子递给苏颖,见她一口一口咬着,才勾了勾嘴角:“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了。”他琢磨着旁敲侧击一番,若是真是伤了命根子,可真是可怜了。
苏颖虽然不清楚傅奕**体在想什么,可看他都没怎么遮掩的愉悦,在心里叹口气:果然不管什么性子的人,都有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时候。
好在傅奕阳没多久就收敛起来,喝了一口茶说:“杭州知府一事这两天就应该会有定论了,丢了官位都是最轻的。我已经和季大人暗示过了,她们必是不会再来烦扰你了。”
傅奕阳要是不主动提起这件事来,苏颖都不会自个主动把潘如月给挑起来出来说嘴,可既然他提起来,苏颖就撇了撇嘴:“又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可没什么可觉得被烦扰的。”
傅奕阳无端生出些尴尬来,可他自己都是受害者呢,又捏住她的手:“今日之事来的突然,我没想到她竟是专门等在了侯府门外……”往下又不好说下去了,本来就没什么,可这一说就跟有些什么似的。
苏颖垂下眼帘,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扇啊扇的,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这让傅奕阳后面的话都到嘴边了就没说出来,“你……”
苏颖轻轻应了声:“可人家姑娘却不是这么个想的,知道她今儿对我说了些什么么?”这么说的时候,却是眉眼含笑,风情无限的嗔了他一眼,直把他看的将她搂在怀里,拿手扶着她的背:“说什么了?”
“人家可是让我把她的奕表哥还给她呢。”苏颖说着,拿手指戳着他的胸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奕表哥,你可还记得运河船畔的潘妹妹么?”
这话儿苏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鸡皮疙瘩掉满地,把自己给恶心住了,脸都皱了起来。
傅奕阳也有片刻的怔忪:“她真是这么说的,真是,真是……疯了。”
这里面的憎恶实在是太明显了,苏颖抿了抿嘴角:“前面一句是真的。”后面一句是她胡诌的,不过潘如月的原话更不可理喻——“……如月知道你仍是牵挂奕表哥,可人鬼殊途!你再这样下去,就是在害奕表哥啊!苏姐姐,求求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往后如月会好好奕表哥……”
苏颖没把这话儿搬出来恶心傅奕阳,已经是很照顾他了。
傅奕阳活到现在还真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么‘独特’的女子,实在是被恶心的够呛。
苏颖恶心了傅奕阳一回,方才觉得平衡了一些。“饿了吧?我让她们上菜来,该吃饭了。”
傅奕阳叹气:“你不该在饭前和我说这些个的。”
苏颖无辜的笑了笑。
姜府
若说昨日姜家是乱成了一锅粥,今日的姜家就是兵荒马乱。
姜夫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等着外面的消息,得知姜源连同小厮都被关到顺天府的大牢里后,当即就摔了手边能摔的茶壶和茶杯。
瞪了不敢动的玉钏一眼,恨恨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分明该打死人的是那傅家老二,怎么就成了源儿了!源儿院子里的人都捆起来了,我倒要看看是谁有了天王胆子敢害了我儿!”
玉钏心知姜夫人这是连她都要怀疑上了,姜夫人单方面的认为是姜府这边走漏了消息,把姜源院子里的丫环婆子都捆了起来,可当时姜夫人跟姜源商量的时候,屋子里就他们母子两人,就是她这个姜夫人跟前的大丫环都离的远远的。
姜夫人这么做根本就没道理,可姜夫人执拗性子上来,只想要找出那告密的。
玉钏心砰砰直跳,正要说些什么来打消姜夫人的疑虑,姜存富却是沉着脸进来,沉声道:“这是怎么?我也想知道源儿好好的在思过,怎么就跑出去打死人了!”
本来在朝堂上就因为根本没按照原本所设想的往下走,姜存富要应对就已经是有些焦头烂额了,可更坏的还在后面,下午就有人来说姜源打死人了,被关到顺天府大牢里了。
姜存富当下就如遭雷劈,第一个想头就是不可能,姜源才被他打了几棍子,还在家里头养伤思过呢,怎么可能跑到外头瞎闹,还打死人了?
事实胜于雄辩,姜存富过去了,发现真是姜源!
看到被关在牢房里骂骂咧咧的儿子,姜存富当下真想过去给他两巴掌,不对,是懊悔昨天就不该心软,多打几棍子把这孽障打个半死,看他还如何出来作孽!
姜存富再恼火也不顶用了,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姜源给捞出来。
顺天府尹见是见着了,可一向油滑的顺天府尹态度偏偏强硬的很,还把参与斗殴的另一方都给搬了出来:“勇武侯的嫡亲弟弟如今也还在牢里关押着呢,先前勇武侯亲自来了,下官怎么说也不能知法犯法,在案件没查明之前,就擅自把人给放了吧。姜大人就放心吧,下官绝对会秉公执法,若是令公子是无辜的,一经查明立马就放人,勇武侯的嫡亲弟弟也是一样的。姜大人慢走,下官这就去查明案件,尽快还世人一个公道。”
姜存富碰了个软钉子,也是恼火,又听顺天府尹搬出勇武侯来,眉头皱得更紧。
等回了家,进了院子就见正院静悄悄的,原先爱坐在廊下做活说闲话儿的大丫头都没个踪影。姜存富拧着眉头就进了屋子,刚进门就听见姜夫人在说什么原本该打死人的、又是什么陷害的,心里有了不好的念头,一时也顾不上什么了,径自进去盯着姜夫人。
姜夫人脸色一白,想要狡辩可又被姜存富盯的脊背发寒,唯唯站起身来,叫了声:“老爷。”就不说话了。
姜存富更是觉得她可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桌子拍的震天响,吓得姜夫人闭了闭眼睛:“你养的好儿子!往日里惯着倒也罢了,这次竟是给我捅了那么大的篓子!”
姜存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吓的玉钏只恨自己没找机会溜出去,“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他会好好思过,会好好改正!现在是怎的了?思过、改正都思到大街上去了!要是没你这个当娘的首肯,他怎么会被放出去?!还有你刚才是要做什么?还不快给我说清楚!”
姜夫人被姜存富暴怒的样子吓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心里一横,磕磕绊绊的就把昨天跟姜源商量的法子说了出来。
“原本是计划的好好的,打死人的是那傅家老二,等到那时候那勇武侯想让他弟弟全身而退,不还得对咱们家言听计从。源儿他这么做都是出于一片好心好意,想帮老爷您来着,可哪里想到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姜夫人说话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尖锐,到后来都有点歇斯底里了,“肯定是哪个杀千刀的诬蔑了源儿,不然怎么会变成是他打死了人!源儿怎么没被老爷你领回来?是不是勇武侯从中作梗!我就知道!他——”
没看见姜存富赤红着眼睛,她还想厉声叫几声,就被姜存富一巴掌扇到了脸上。
姜存富心里有气,这一巴掌半点都没留情,只抽的姜夫人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角儿也渗出了血丝。
玉钏看了不忍,可见姜存富盛怒当头,也不敢劝,也不敢上前来,只好低着头别过脸去,不敢看,只恨自己没有戴耳朵出来。
姜夫人着实被姜存富这巴掌打蒙了,不可置信的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瞪着姜存富,随后眼睛血红,就像看见杀子仇人一般,厉声叫喊几声!
指着姜存富的鼻子怒道:“你敢打我?!源儿为何会这么做,可是因为你不要脸的在外面养外室,被人捉了把柄!要是源儿有个好歹,我也不要活了,你这官也要当到头了!你别忘了你能当上兵部侍郎可是有我娘家一份功劳在!”
姜存富面红耳赤,当下把玉钏赶出去,红着眼低吼道:“你够了!姜源到现在无法无天,都是你给惯出来,早知道,昨天我就该把他乱棍打死,要好过他今个还有力气到外面惹是生非!”
姜夫人当下用怨毒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姜存富,冷笑一声:“平日里不见老爷管教儿子,偏偏源儿出了事你倒是一推四五六都怪我身上来,这真是没道理!”
姜存富恼的在屋子里踱步,愤愤道:“难不成我还说错了?他年纪还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自己扪心自问,要没有你挑唆,他能想着去暗算别人!不然他谁都不找,偏偏要下手对付勇武侯的弟弟!难道今日不是你放他出门的?”
一番质问把姜夫人问的哑口无言,气鼓鼓的自个跟自个生气。
姜存富哀叹一声:“这种事,你们娘俩做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和我商量一声?现在可好了,偷鸡不成反是蚀把米了罢!”
姜夫人也顾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了,语带怨恨道:“老爷你倒是有能耐,怎么没见你把源儿从顺天府牢里把源儿带出来?”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可怜的源儿,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这不是要剜我的心么?”
姜存富被姜夫人这一哭,反而是冷静了下来,叹了口气。
姜夫人哭的更大声了。
姜存富有些不耐烦地说:“别哭了,还是想想法子让姜源脱身才是紧要的。”
姜夫人按按眼角:“这我自然是清楚的,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我难道就不心疼吗?”见姜存富没有附和,心里冒火,气哼哼的说道:“照我看,那对母子就是咱们家的煞星,不然怎么他们俩一露面,老爷你就被御史弹劾,如今更是克的源儿进了牢里!我就不该一时心软,放他们母子进来,现在想想,我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姜夫人把那对外室母子咒骂了一通,见姜存富一副皱着眉头不吭声的木头样子,心气到底不顺,鼻翼煽动哼出一声来:“老爷别不说话,源儿的事你可是有了章程?”
姜存富手中攥着扶手道:“顺天府尹那个匹夫滑的跟泥鳅似的,我看这次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什么?!”姜夫人一脸的惊恐,到这种时候,姜夫人才真知道害怕了。
姜存富呵斥一声:“你叫什么?我打听了,当时场面那么混乱,哪里就笃定了是源儿下的手,我去打点打点,就算是不能把罪行推到傅家老二身上,最起码不能是源儿动的手!”
“对对,合该把罪名都推到那傅家老二身上去,让勇武侯没事也要染上一身骚!”都这种时候了,姜夫人还记恨着勇武侯府,说起来的时候仍旧是咬牙切齿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跟苏颖之间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呢。
实际上,不过是姜夫人单方面的恶意满满,为自己失落的尊严找补呢。
姜存富没接话,站起来就走了。
姜夫人心里不满,也不敢这时候去触他的霉头,等姜存富一走,恨恨的啐了一口,一下子牵扯到半边肿的脸,火辣辣的疼啊。
姜夫人张嘴就朝外喊:“玉钏你是死的,快给我滚进来伺候!”
外面玉簪等几个大丫头递给玉钏一个同情的目光,玉钏心里直打鼓,半点都不敢耽搁的就拿着预备好的药膏进去了。
姜夫人照镜子的时候大为火光,玉钏上药的动作再轻柔还是让姜夫人觉得面子无光,迁怒一般甩手就是一巴掌:“作死的,不知道轻点?”
这一巴掌实在用力,玉钏感觉到嘴里涩涩的,想来是出血了,可她连痛哼都不敢哼出声,当下只有跪下请罪。姜夫人看她卑微的模样,心情才稍微好些,不耐烦的说:“还不起来给我上药,真是笨死了!”
玉钏低着头,眼睛里全都是怨毒,再抬起头来时,怨毒已经很好地被隐藏起来了,她轻轻的将药膏一点点的抹在姜夫人红肿的脸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