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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圣旨传下这日,黎光文正与上峰下棋,还围着三五个观棋的同僚。
听到府上小厮报信,黎光文黑着脸问:“七日后就成亲?不会听错了吧?”
小厮脸都吓白了。
大老爷说话真不讲究,这可是赐婚,谁敢多嘴啊,竟然说听错了。
“没有啊,大老爷您赶紧回府吧,老夫人还等着您回去商议呢。”
“好,我这就回去!”黎光文把桌子一掀,拔腿就跑。
一枚棋子弹起来,打到上峰脑门上。
上峰揉了揉额头,脸瞬间黑成锅底,几名同僚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只得低头强忍着。
上峰放开手,暗暗吸了口气。
他不和那个走了狗屎运的棒槌计较。
要不是撞上冠军侯那样的女婿,他非要让那棒槌知道什么叫上峰的威严!
“都散了吧。”
众人一哄而散。
翰林院本就是闲得发慌的地方,有了这么个八卦立刻传扬开来。
乔墨回到衙门时正好听到这些议论,不由脚步一顿。
皇上赐婚大妹与冠军侯并命他们七日后完婚,这是怎么回事?
显而易见,邵明渊对乔墨没有吐露半点婚期会提前的事。
一见乔墨过来,议论声一停,众人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微妙。
作为冠军侯的大舅子,现在妹夫要娶新人了,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
乔墨刚进翰林院数月,本来与同僚们关系颇好,却随着内阁次辅许明达叫他去内阁当差而改变了。
三年一批的新科进士们各自分配后,或是进翰林院当庶吉士,或是去六部等处观政,这些观政进士练习政务数月,这个时候已经陆续分配到全国各处上任了,唯有入选翰林院的庶吉士要混满三年才会授官。
可是现在问题来了,有些忙碌的衙门需要听话懂事的新人做些打杂琐事,观政进士们一走,长官就把目光放到了新鲜出炉的庶吉士们身上。
没办法,一直升不上去而留在翰林院的那些老家伙们都学油了,用起来不顺手,所以这些新出炉的庶吉士时而就会被某个衙门借去帮忙。
乔墨是状元,直接授了翰林修撰的官职,一般的衙门不好差遣,没想到竟得了次辅青眼,叫他去内阁做事了。
能去内阁打杂,这可是大好的差事,长见识不说,若是趁机赢得阁老们好感,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说不准用不了二十年就能入阁封相了。
这个乔墨真是好运,还是出身好,谁让人家是大儒乔拙的孙子呢,当今次辅许明达与乔拙可是同科。
不管众人如何暗暗劝慰自己,心里却颇不是滋味,再看乔墨就没那么亲热了。
乔墨经历一场家中巨变,早就由原先那个不理俗事的清贵公子变成了心思缜密之人,哪里不明白这些变化。
他对此只是一笑,照旧笑意对人。
同科情谊固然不一般,可随着祖父过世,那些情谊还能剩几分?
若是举手之劳任谁都乐得相帮,但冒着得罪兰首辅的风险叫他去内阁长见识,这就绝对不一般了。
乔墨思及此处,心情有些复杂。
许阁老提携他,原因再明显不过,他应下了与许家的亲事。
他现在还在孝期,议亲自然不能提上日程,但这种事一旦应下了,便成双方心照不宣之事,将来自是没有反悔的道理。
乔墨现在心思全被妹妹突然被赐婚一事给填满了,忙去找上峰告假。
翰林院任谁都知道这位新科状元郎前途无量,上峰自然没有为难,痛快准了假。
乔墨匆匆赶回冠军侯府。
赐婚圣旨有两道,一道去黎府宣读,一道去冠军侯府宣读。
乔墨赶回去时,宣旨太监已经走了,整个侯府喜气洋洋,下人们撸着袖子开始扫洒,甚至一些亲卫都加入了。
“公子小心脚下。”见乔墨走得飞快,扫地仆人提醒道。
乔墨直奔邵明渊住处,一眼见到邵明渊面带喜色站在院中赏雪,直接问道:“庭泉,赐婚是怎么回事?”
邵明渊笑意一收,一脸无辜:“嗯?”
“我刚刚回翰林院,听翰林院的同僚们在议论皇上给你们赐婚的事。”
“是啊,我刚刚接到赐婚圣旨都懵了,现在还觉得在做梦。”
“这么说你事先也没听到风声了?”
邵明渊诚恳点头。
反正打死都不能承认,让舅兄知道他没坚持到昭昭及笄就要把人娶回家,挨白眼是肯定了。
乔墨眉头一皱:“那位这是何意?”
“或许是觉得我领兵打仗辛苦了,特赐婚以示皇恩吧。”
乔墨想了想,似乎也没有更合理的理由了,只得接受。
“只要那位别动别的心思就好。”
邵明渊嘴角轻扬,淡淡一笑。
当然不会动别的心思,等他与昭昭大婚那日,皇上就闭关去了,再清净不过。
说起来,七日真的好长,皇上居然不是定在三日后,还真出乎他意料呢。
黎光文脚底生风回到黎府,却发现找不到邓老夫人与何氏,只得抓了个婆子问道:“老夫人她们呢?”
婆子笑道:“主子们都忙着安排三姑娘婚事去了,老奴给大老爷道喜了。”
黎光文白眼一翻,拂袖而去。
喜屁啊,他水灵灵的闺女马上就要是别人家的了!
锦鳞卫衙门中,得到消息的江远朝在书房中枯坐许久没有说话。
外面滴水成冰,屋中却暖如春日,他穿了一件青色夹薄棉的修身袍子,衬得人清如玉,却比去年春日消瘦多了。
江鹤转了转眼珠,没敢吭声。
天要下雪,心上人要嫁人,谁都拦不住,反正总要伤心的,还是赶早不赶晚吧。
许久后,江远朝站起来,抬脚往外走去。
“大人,衣裳——”江鹤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大氅追出去。
一出门口,刺骨寒风就迎面吹来,薄薄棉袍自然挡不住,江远朝打了个寒颤,却没接江鹤递来的大氅,大步走到院中树下眺目远望。
“大人,您赶紧穿上大衣裳吧,不然要冻坏的。”
“一年比一年的冬天要冷了。”江远朝轻叹着说了一句,披上大氅,心底那股寒意却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