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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治的社会,当权者居高临下,人命如蝼蚁,无法抗议,无法反驳,只能把命运寄托在侥幸上,不管多么努力,可命运始终会把你拉上那条路,到最后可能全部都是一场空。
知萱跟随着众人走在最后,一步步踏上凉亭的台阶,似踩在针尖上。两旁树木虬枝悬挂厚霜,清晨日光下若镀银般绚烂,流转着灼目光泽。微风中簌簌发抖的,不知是虬枝,还是知萱的心。
知萱一直低垂着头,令楚帝只能看见她随风轻动的细碎刘海,和秀挺的小鼻梁。
楚帝坐在首位,其余人皆恭敬得安坐在下位。
楚帝环视了一下众人,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怎么还有一位姑娘未来?”
刚坐下的大夫人立马起身,绿芜、秋姐儿、毓姐儿和知萱也迅速的福身。大夫人恭声回道:“回皇上的话,今早老三家的怡姐儿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出门前开始跑肚,才一会儿的功夫,人就开始虚脱了。三夫人不放心在一旁照看着,所以她娘俩未能来,还请皇上恕罪。”
“原是这样!起身吧,一会儿朕派个太医去给姑娘瞧瞧!”楚帝说道。
众人谢了恩典又安坐与石凳上。
楚帝大手一挥,闫公公那阴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姑娘们请用膳!”
众人恭声道谢主隆恩后。大夫人先行拿起一双银箸子,秋姐儿和毓姐儿看大夫人起动,也跟着拿起银箸子。绿芜第一次进宫,稍显有些紧张,但也无甚慌乱。所有人都揣着十二分的小心,眼观鼻鼻观心。却只有知萱一人迟迟不愿动筷。
楚帝瞧在眼里,关切的问道:“怎么,没姑娘合适的?”
知萱忙惶恐道:“回皇上的话,萱儿早上已经用过早餐了,所以此刻还不饿。”
楚帝看她明眸皓齿的模样,心痒难耐得笑道:“难不成朕宫里的御膳糕点比不上你们府里的?”
楚帝虽是笑着说的,可在坐的其她人听了皆是心中咯噔了一下。大夫人神情担忧的望了望萱姐儿。皇上金口玉言,赏赐的东西就得接着,甭管好坏,那是天命,反不得。萱姐儿摆着皇帝御赐的糕点不动筷,这就是大不敬之意。
“回皇上的话,秦府的吃食自是比不上宫里精致。”她的语气淡漠,神情淡然,少了刚稍许的紧张,接着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萱儿只求每日可以三餐果腹,便心满意足。所以今早餐点萱儿已经用过了,即无望其它。”
大夫人听闻萱姐儿一席话,吓得手心直冒汗。
知萱这是在向楚帝道明立场!
她只求安安稳稳一世,不求荣华富贵。即使再大的诱惑利益摆在眼前,她都不会为之所动。她这明里暗里都在告知楚帝,她无暇与这红墙绿瓦内的生活。
楚帝的眸子黝黯了起来,他看了看身边的闫公公,转头意味深长道:“向来听闻秦家七妹心思剔透,没想还是个淡泊寡欲之人。小小年纪有此等情怀,真是令人佩服啊。”
闫公公含着笑附和道:“是!”
大夫人李氏瞧皇上没有因为这事儿动怒,暗暗松了口气,打起圆场道:“我们家萱姐儿向来就节俭,去年腊月里下了几场雪,萱姐儿让丫鬟们在窗户上蒙了一层明纸,明纸透光性强,少了掌灯的繁琐,也给府里上下节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哦,有这等事儿?”楚帝惊讶道。
知萱额首,言道:“大婶子夸张了,萱儿就是跟丫鬟们胡闹在窗户上抹抹浆糊,贴纸玩乐,不添麻烦就不错了。”
李氏不明,明明是件值得赞扬的事儿,怎么到萱姐儿嘴里就变味儿了,她本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萱姐儿在桌下拉住了手,她冲她盈盈一笑,李氏更是一头雾水。
不过在知萱的暗示下,她终于住了嘴。
知萱心中拧了一把冷汗。她可不想大婶子在楚帝面前替她歌功赞德,这样会让楚帝愈加对她产生兴趣。
轻抿了几口香茶,身后突然出了动静。
闫公公一边伺候着楚帝,猛一抬头,便瞧见一群嬷嬷宫女簇拥着太后往这边走来。他忙疾步踱至亭外,用那阴柔的嗓音喊道:“太后娘娘驾到!”
席上人见闻太后驾到,皆放下箸子,跪拜迎驾,高呼:“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慈眉善目,笑盈盈得上了前请她们平生。
楚帝亲自扶着太后入了席,太后乐呵呵得招手示意她们继续入座,道:“你们难得入宫,都是自家人,无需这般拘谨。”
众人道是。
太后跟大家说着闲话,也突然问起怡姐儿,大夫人又将今早的事儿跟太后明禀了一番。太后惋惜道,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入宫,让李氏回去多加宽慰。
只是这席上多了个生面孔,太后疑惑的望向李氏。
李氏顿时恍悟介绍道:“太后娘娘,这位是谷哥儿新过门的媳妇儿绿芜,头一次进宫,有些面生。”
“哦!”太后仔细瞧了几眼道:“这谷哥儿好福气啊,瞧这新媳妇儿生的水灵的!”
绿芜生的本就不差,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无伦。晨光反射过来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但见她肤色奇白,鼻子较常女为高,有些不像京中女子。
太后好奇问道:“谷哥儿媳妇是哪里人?”
秦府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后心底都知晓。平白少了个姐儿,就因这谷哥儿要收了这新媳妇儿。太后本以为是京里哪门大户人家,那时候听闻老姐姐说起,也大吃一惊。这谷哥儿新媳妇儿并不是盛京大户,而是谷哥儿游历山水时结识的红颜知己。按理说像秦府这般的簪缨望族,子女婚姻定是一个家族与另一个家族联姻的纽带,可到谷哥儿这却行不通。许是常年在外,不拘小节洒脱惯了,少了些世故。
绿芜不置可否,怕说多错多,就像前些日子被萱姐儿套出了话篓子,此时有些紧张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绿芜是江南人,祖籍在江浙一带。”
回完话,绿芜就在心底暗暗腹诽,怪罪秦穆谷给她编排的出身一点不合乎常情。她这模样怎么瞧,都不像是水乡里走出的姑娘。
只是起初,他们以为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回去,没想事情一拖再拖。不过时日拖得越久,他们的破绽就越多。
说起江南人,太后似想起了谁,饶有兴致对身旁的楚帝说道:“皇帝身边的良贵人不就是江南人么,她那一口的香浓软语唱起小曲儿,直把人心窝子给揉软了,要么谷哥儿媳妇儿你也来一嗓子。”
绿芜听闻太后要求,面色大惊,她哪里会唱什么江南小曲儿,她连江南话都说不甚好,何谈唱曲儿!只是太后懿旨,她该如何是好?
正在绿芜发愁之际,却听闻席间一阵不屑得轻笑。刚刚所有人目光还都在绿芜身上,此刻却齐刷刷看向发出笑声的知萱。
知萱这一笑,笑比褒姒。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绿芜不知知萱为何笑得如此轻蔑。心中擂鼓大作,该不会是这秦知萱要将他们的秘密给抖出来。毕竟他们此次回来,意欲是将狄展救出,跟她哥哥和父亲对着干,保不齐她为了维护哥哥和她父亲而将他和秦穆谷置之死地。
知萱看出绿芜眼中得惊恐笑言:“太后娘娘,您有所不知,咱们二婶子琴棋书画是样样… …不精通,更别说是唱小曲儿了!”知萱故意拉长了话音,增强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太后与楚帝皆是一惊。
就连在一旁的大夫人李氏也是不明。
知萱满意得看着众人的表情,她成功得将所有人的视线转移了,而后悦声说道:“听二伯说,咱们二婶子从小就有一个侠女梦,所有女儿家该学的东西,她一概摒之,唯独爱好练剑。二伯也就是因为二婶子这般与众不同,才对她另眼相待的。”
众人听了皆是一乐,原来还有这样的奇女子,活得这般洒脱。
知萱所说也不无根据,她的素心馆与倚涟阁只一墙之隔。有次傍晚,她突闻隔壁琴音大振,便怀着好奇随意溜达了几步,没想那日看门婆子没守门,她就小跺了几步进了院子。这才知晓二伯在凉亭内抚琴,另一个浅青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伴随着幽幽的琴声,玉手抻出剑鞘里的青剑,手腕轻轻旋转,青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闪闪,却与女子那抹青色柔弱的身影相融合。青色的剑光在空中画成一弧,女子的腰肢随机顺着剑光倒去,却又在着地那一刻随机扯出水袖,勾上亭梁,绕着凉亭如天仙般的环绕在青色的剑光中,只在一瞬,瞅准挂在凉亭上的剑鞘,水袖扯下,作一飞仙之状,随即把手中的青剑甩出,正中剑鞘。水袖与青色的身影一同落下。
这么一说,太后娘娘也没有为难绿芜要她唱小曲儿,不过倒想让她舞舞剑,可转念一想这刀剑无眼的,除了御前带刀侍卫,进入皇宫之人皆要歇下兵器,也就作罢。
知萱暗暗吐了口气,幸好绿芜没穿帮。只是自进宫她一直保持着淡漠,为了替绿芜解围,打破了原有的淡漠,她的此番之举更是引来了楚帝灼灼的目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