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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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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好天气。
阳光在山巅初露峥嵘,撒向人间万道光芒,葱绿枝头是清晨的露珠,晶莹的圆润中折射出七彩之光,山间空气微凉,湿润中渗透着青草、灌木和桂花的浓香。
楼夫人耳边清净,没有楼老爷的那些狐媚子们碍眼,她难得睡的如此香甜,昨日的疲惫也因此一扫而空。
清晨起来,她那一向苍白无神的脸上竟难得的泛起了一抹光泽。她唇角噙着笑,慵懒的歪在床头,看着丫头们忙碌,如璨则半跪在床前,一边替她净手、净脸,一边小声嘀咕着:“如太太预料的那般,一切顺利……”
楼夫人心情原本是极好的,听到这却终究眉峰紧蹙,嫌恶的道:“贱人果然就是贱人。”
如璨并不答腔,只垂眸盯着楼夫人那双依旧细嫩的手。
楼夫人猛的收回手,不耐烦的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一众侍女不知道为何刚才太太还笑意盈人,这么快就翻了脸,但做人奴婢,最要紧的便是听话,各个都和没有感情的木头桩子一样悄悄退了出去。
如璨才欠身,楼夫人便瞥了她一眼,她便又跪的笔直,见人都走净了,才继续小声道:“……刚开始一直没动静,快三更时药效才发作,两人一直折腾到五更时分,才累的昏睡过去。奴婢亲自进去,见他二人赤身交颈而卧,被褥枕衾之间一片狼籍,定然是已经成事了的。”
如璨察觉到楼夫人绞紧手指,长长的指甲正掐在自己手腕间,一时疼痛难禁,不由的咬紧了下唇。可楼夫人尚不自知,见她不说了,又扬声嗯了一声,不怎么愉悦的瞪着她。
如璨吸了口气,讨好的笑笑,掩饰着自己的痛楚,道:“奴婢依着太太的吩咐,把三奶奶的小衣包好,另换了衣裳,这才用被子裹住,命人趁着天色还早,将人送了回去。”
楼夫人冷笑一声,松开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无嘲弄的道:“你再亲自走一趟,去瞧瞧人可起来了?若还没起,就让她好生歇着吧,谁让她昨儿累了一夜呢。传我的话,横竖这儿风景不错,她身子不便,索性多住几天,府里的事不必她忧心,便是三郎也自有人照顾,等到时机合适,老爷自会派府里的人来接她。”
如璨应声便要退下。
楼夫人却又叫住她,歪在床头沉吟半晌,道:“罢了,我亲自去,你去请许夫人过来,就说我有事想请她帮个忙……”
许夫人没在自己的房里,如璨扑了个空,她故意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这么早,许夫人去哪儿了?”
小丫头还小,不太懂得人情世故,见如璨问,便道:“是七爷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夫人一听就立刻赶过去了。”
如璨便哦了一声,朝着扫地的小丫头点头一笑,出了许夫人住的屋子。出门时碰到穆夫人身边的丫头,一脑门的官司,一脸的欲言又止,遇上如璨,倒是步子一顿,勉强绽出一个笑脸,道:“姐姐也是来见许夫人的?”
如璨点点头,道:“我家太太来请问许夫人什么时候走,看能不能搭伴而行,穆夫人可也是打算今日就走的吗?”
那丫头便尴尬的笑道:“嗯,是……”
这注定是个忙乱而令人烦躁的早晨。
许夫人推开许七的屋门,便闻见了一股浓郁的栗子花香。她脚步一顿,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眼神四顾,第一时间望向床榻。
她似乎被谁扼住了喉咙,一时无法畅快的呼吸,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激荡,把视线挪向别处,却见被报说“出事了”的七郎衣衫整齐,正好端端的站在窗前,凝望着远处的青黛色的山出神。
许夫人上前道:“七郎,你这一大早就急惶惶的叫娘来,所为何事?”
许七没回头,道:“娘,和穆家的亲事,暂且不要再提了。”
许夫人一点都不讶异他如此正常、理智的和她对答,秀眉一蹙,叹气道:“怎么?你又后悔了?你不是说,你现在自顾不暇……”
许七推开窗子,山里的凉风灌进来,鼓动他那单薄的中衣,在宽松之处鼓起一个大包,可他高大、挺拔,倒像是山崖峭壁上的一棵松树,根紧紧的扎进泥土之中,任凭外界风雨多么暴戾,都不能撼动他分毫。
许夫人望着他的背影,不无伤感的叹了口气,道:“孽缘啊。”她是没觉得杜氏有多好,可儿子就非得认准了,她能有什么办法?
许七倒回身朝她笑了笑,道:“孽缘也是缘。”
许夫人摇摇头,自己拉把椅子坐下,道:“可怜了穆怡那姑娘……我其实倒挺喜欢她的,嫁给你,也不算折辱了你的身份。”
提到穆怡,许七轻淡着眉眼道:“我不喜欢,什么身份都没用。我若喜欢,不管她是什么身份。穆怡也算不上可怜,这会儿只怕穆家和林家也乱着呢。”
许夫人眼中闪过诧异,挑起秀眉道:“你是说,穆怡和林家那孩子?”不会吧?她多少也能看出点不寻常来,毕竟林家那孩子只要一见到穆怡,眼神、举止,处处都透着不对劲,但是好说也是姑表兄妹,要是有这个心思,何不挑明了,由家里人出面做主早日定下这门亲事?
许七不置可否,也在许夫人对面坐下,伸手去拿茶杯,握在手里了,才想起了什么,讥讽的撇了撇嘴,又把茶杯放下了。
许夫人喟叹道:“这都成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一个都……”不走寻常路?可看一眼眉目宛然,冷静从容的儿子,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幻化成了一抹苦笑道:“罢了,我当初说过,只要你能好好的,不管你要什么,娘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定让你心愿得偿。”
许夫人追问许七:“你打算怎么办?”
许七垂眸望着手里的空茶杯,沉声道:“这件事不只是五哥的手笔,还牵涉到楼家。我想楼家所求,不外是加官进爵,这个,过了昨晚,五哥定然不会食言,楼家也算物有所值。”
许七语气平静,许夫人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平静来。她虽然知道许七一直在装傻,为的不过是躲过家庭的纷争,可想到他因此受的罪、吃的苦,还是不免心疼。
她对他百般溺爱,可说到底,对这个儿子她并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一旦触了他的逆鳞,他的破坏力之巨是常人难以想像和接受的。
只怕楼家注定不得善终,那也怪不得旁人,若不是楼家本身居心不正,要枉顾一个女子的名声和尊严换取前程,旁人便是再有心构陷,只怕也找不到借口。
她现在只想知道儿子在杜氏和世子之间,又有什么打算。他是打算继续瞒天过海,在五郎跟前故弄玄虚呢,还是说打算挑明利害?是不是以后兄弟间要兵戎相见了?他和杜氏之间呢,又当如何处理?就算五郎肯替楼仕标出力谋个更有出路的前程,可楼家也不会容忍一个已经失贞不洁的媳妇。
七郎“呆”了这么多年,没有一点倚靠,家里就不用说了,众人都没拿他当过人看,看着是疼宠偏爱,可从上到下,还不是对他又嫌恶又疏离?
就是老爷子和老太太,疼爱的心思也有限,如果不是还存着一点骨肉亲情,只怕早把他当畜牲一样锁起来了。
在府外,他更是连个相助的朋友都没有。
如今就算一朝“清醒”,可他要什么没什么,想要出人头地,难的何只是一星半点?他几乎是赤手空拳,全然靠自己,一点一点,从零开始打拼。
前景如何,不可预知。
一想到这个,许夫人就揪心的疼。她忍不住黯然的道:“都怪娘当初太心急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害了你……”
许七望过去,温言劝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您就只当没生我这个儿子吧,我对于世子、侯爷一位,始终没有兴致。五哥愿意承担,我是求之不得。”
许夫人拭了拭眼角道:“娘懂,娘明白,娘也了解,你不就是想过与世无争的小日子嘛,可你不争不求,也要旁人肯信肯放过你才成。”
他一直都是傻子,五郎尚且不肯放过,一旦他不傻了,五郎会怎么出手谁又能预料得到?许家本就子嗣单薄,到最后还是不免要兄弟阋墙,许夫人想想就伤心。
许七傲然的一笑,道:“娘不必挂怀,若这点本事都没有,儿子也算是白活了……”他欲言又止,到底只是朝着许夫人笑了笑,道:“穆家的事,娘也不必刻意提起,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拖着就好,想来穆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和许家撕破脸。我打算去西郊大营,如果没有意外,两年之内我打算出京城。”
去西郊大营好说,老爷子随便打个招呼就好,可他要出京城……他终究还是要以命相搏,这便是他放弃骨肉相残的代价?
“那杜氏呢?”他倒舍得?
许七苦涩的道:“我现在力有不逮,自顾尚且不暇,所以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有自保和保护她的能力,从军之路是最便捷的了,我没有犹豫的余地。我会在临走前将她安排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