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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霜醉自认没什么心机,对于林暮阳漫不经心的洋洋自得只报之以沉默。随他有多少心机手段,她只以不变应万变。
许七那里,她管不着,也帮不上,他愿意怎么选择都是他自己的事,她只守好她这里,不拖他后腿就行了。
林暮阳早就瞧出了杜霜醉的心思,毫不留情的打击她:“你再怎么撇清也没用,别妄想你自保就能完事的,我现在向你示好,可不只是我的意思,你可别不识抬举。”
敬酒不吃吃罚酒?又来要挟人。
杜霜醉很是无耐,她盯着林暮阳道:“我真没林三公子的本事,下棋之前已经布好了局,甚至早就算计好了接下来的步骤,我是个没计划的人,说的难听点,就是胸无大志,混吃等死的庸人,过了今天,便不知道明天在哪儿,您这么兴师动众,还真是高看我了。”
她也不和林暮阳打官腔,略微挪了挪视线,盯着桌上的茶碗,道:“至于许七公子,还是那句话,你们太高估我了,我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力。”
林暮阳叩着茶碗盖,发出叮当的声响,压根没听杜霜醉说什么,只报之以嗤笑:“行了行了,甭在这撇清,既然你死不承认,他**别后悔就是。”
这话倒噎的杜霜醉心口难受。今日因,他日果,就算将来真出了什么事,她还真的没有后悔的余地。
可她也犯不着被林暮阳在这里威胁。
就算她地位、身份处处都不及他,她愿意做什么,不愿意做什么,那是她自己的自由。杜霜醉冷冷的道:“我后悔又如何,不悔又如何?”
林暮阳厚脸皮的道:“后悔也晚了,除非你今日便痛哭流涕,向我悔改认错,说不得到时我会放你一马。不后悔,也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白受苦罢了。”
杜霜醉真想把茶碗里的水泼向林暮阳那张厚颜无耻的脸。他怎么就敢肯定周夜华一定能稳稳当当的做上皇帝宝座?是,他现在是太子,可太子毕竟不是皇帝,如果他真的这么有恃无恐,又何必处心积虑的到处拉拢人?
不是杜霜醉瞧不起周夜华,她就是不喜欢林暮阳的态度。怎么一只脚踏进官场,就没了自己的意志,只能听凭他们几个仅有的高位者摆布呢?
就不能只做个忠臣,谁也不投谁也不靠,真心为国为百姓做点实事么?
林暮阳毫不隐晦的道:“天真。进了官场,还想要自由?站位是必须的,到底是选太子还是选安王?如果谁都不选,那就只能游离在核心之外。谁会用和自己不一心的人?”
杜霜醉凭空生出几分厌倦感来,她心道:幸亏自己不是男人。
可让她现在向林暮阳屈服,她也做不到。周夜华救她一命,她这人情也算是还了,至于周夜华以后想怎么样,她也管不了。
杜霜醉端茶送客。
林暮阳不客气的道:“我等着我来求我。”
杜霜醉真心想跪了,她到底哪招惹到林暮阳了,他干吗老和自己过不去?
送走瘟神,杜霜醉独自坐着出了半日的神。她知道自己幼稚、天真,可没人教她该如何应对。她想和楼家同归于尽,可没那么大本事,她想逃开楼家,可楼家是宁可置她于死地,也绝对不会放她离开,她能怎么样?
只好逃,只好避,只好躲。
没有谁是她的救世主,许七也不是。
她都逃出红尘了,可偏偏又和太子周夜华撞上。谁知道偶然的背后有没有阴谋?她没那么大价值,他们图的是许七。
杜霜醉回到屋里,对着镜子,缓缓的脱下了身上的缁衣。这不过是再幼稚不过的障眼法,或许能瞒得过楼夫人,却瞒不了别人,既然林暮阳都把话挑明了,她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再不然,还是逃吧,逃的远远的,等到尘埃落定那一日再回来。
杜景辰对杜霜醉的想法很支持,他道:“太子是不好想与之辈,你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是朝臣,犯不着掺和到里边。你去佚梅庵我本来就不太同意,既然你也愿意走,我便给爹娘写封信,着人把你送回爹娘身边。只是楼家那边,总得交待一声儿。”
能和离最好,不行写封休书杜霜醉也认了。
可楼夫人只有一句话:“要等楼老爷回京再说。”
屁话,谁知道楼仕标几年才能调任回京?
杜景辰虽是气闷却也没法,索性楼家只要这个虚名,并不管杜霜醉人在哪儿,杜景辰就以杜夫人身体不好为由,名正言顺的将她送回老家去尽孝。
杜霜醉见到了阔别以久的杜夫人,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杜夫人是心疼的,听杜景辰在信中潦草的提到杜霜醉经历的事情,把楼家骂了个狗血淋头。她知道女儿嫁出去要受些委屈,可是让自己的女儿存身不住,只能隐恨出家,就不只是委屈了。
如今终于见到女儿安安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杜夫人发誓,再也不会把女儿送进狼窝里去。
杜霜醉却是欢喜的哭。
上一世这个时候,杜家早就家破人亡,她也香消玉殒,这一世家人都还健在,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对于她自己的遭遇,她倒没那么痛苦。她对楼春平没了感情,他怎么对自己,楼夫人楼家怎么对自己,杜霜醉没那么在乎。
感情不过如此,当你爱的人稍稍对你有些不平,你便觉得惨痛如没顶之灾,可若换成不痛不痒的陌生人,这痛苦便大打折扣。
杜夫人拉着杜霜醉的手,看着她消瘦的脸颊,忍不住又落下泪来:“霜儿,我可怜的霜儿,娘从没想过,你还会有回到娘身边的这一天。你放心,从今往后再没谁能欺负你。你只管安心的在娘身边住下,娘好好给你调理调理身体。”
她颤抖着手去摸杜霜醉的头发。看上去倒还好,又黑又长又顺,可摸起来总觉得粗刺扎手。杜霜醉笑道:“这是假的。”
杜夫人心口就又是一阵疼,有心说要看看杜霜醉的真实模样,又不忍心。杜霜醉便安慰她:“女儿出家也是权宜之计,有大哥善后,过些日子对外就说我还俗了就行了。头发已经留起来了,就是短的很,比诚哥儿的头发还要短。”
杜夫人想起诚哥儿的可爱模样,若是短短的头发顶在杜霜醉头上,真是滑稽可笑,忍不住破啼为笑,轻轻打了一下杜霜醉道:“你这倔孩子,做什么事也不提前跟爹娘商量,想什么就是什么,真是讨打。你大哥也是,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好生照顾你,他就是这么照顾的?等他回来,看我不拿大棍子打他。”
杜霜醉只好再度认错。她的事,她没和杜景辰交待,自然也不会和杜夫人细说,他们知道的,也不过是世人都知道的事而已。
杜霜醉和杜夫人亲热够了,这才被杜夫人带去房间休息。杜霜醉活了两辈子也没回过老家,对于乡下的认知也只限于她在庄子上住过的经历。杜家住的是从前的老宅,因着独门独户,倒是极宽敞。杜夫人早叫人备下了房间,虽说摆设精简,却也处处可见用心。
杜霜醉又从来不是挑剔的人,对于杜夫人的用心安排只有满意的份。
杜夫人亲自看着杜霜醉宽衣歇下,坐在床边抚着她的手,道:“你只管睡,醒了咱们就吃饭,你爹也该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说话。”
杜霜醉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孩子,母亲就坐在床边,温柔慈爱的注视着自己,即使自己睡着了,也知道她不会走远,只要一抬眼,就会发现自己一直在她的视线当中。这种温暖的感觉是她两世都没怎么经历过的感受,一时又是欢喜又是忧伤,紧紧抓着杜夫人的手,喃喃道:“娘,你别走。”
杜夫人听这话,眼泪又叽哩骨碌的滚了下来,轻轻抚摸着杜霜醉的手背,道:“乖,别怕,娘不走,娘就在这守着你。”
从小她太乖了,太安静了,以至于杜夫人对这个唯一的女儿照管的就不那么精心,原以为总会有补偿的时候,可时光飞逝,转眼她就嫁人了。
从外表瞧不出来她有什么不同,可到底这心里没有多少安定感。没根的人,怎么能活的姿意?
在娘家她都如同不存在,何况到了夫家?自己什么都没教过她,这么些年,她自己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她有话不说,只憋在心里,连做娘的都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到了夫家又受了那么多委屈,偏生爹娘兄长都帮不上忙,她有多么孤苦可想而知,。
杜夫人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把自己的好和爱都给了杜霜醉。别说就是在这守着了,叫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杜霜醉满意的笑笑,阖上眼。一路车马劳顿,她确实累了,再一个,她很少能和母亲这么亲密,她有点贪恋。只要能得母亲在身边守着,她便是不睡,就这么静静的待着也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