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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可以?”这是愤怒的小齐氏。
“不行,我不同意。”这是夫妻同心的陆元。
陆离讶然,小齐氏会反对,他并不奇怪,因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个女人愿意给自己的丈夫纳妾。
当然有些奇葩除外,比如他名义上的妻子许氏。
可许氏这样的奇葩太少了,更多的女人还是不会同意有其它的女人来瓜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利益。
让陆离奇怪的是,陆元竟然也反对。
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大家都是男人,男人的那些心思,陆离很清楚。
试问世间的男人们,哪个不想三妻四妾?哪个不想左拥右抱?
权贵、富户家中就不说了,就是乡野的田舍汉们,家中倘多收了几斗粮食,还想买个妾呢。
而陆元呢,可是堂堂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出身好、地位高,人长得也不差,想要纳几个年轻貌美的侍妾,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了。
事实上,陆元也真心不是什么专心专情的好男人,早在小齐氏过门前,他的书房里便放着三四个娇俏美艳的小丫鬟。
小齐氏嫁过来后,因着齐家落败,虽有老夫人做靠山,但毕竟少了些底气。
再说了,在一手养大的爱孙与有点儿血缘关系的孙媳妇之间,老夫人还是更偏向她的宝贝孙子。
所以,小齐氏对陆元的生活并不敢过分干涉,若不是她早早的生了嫡子,如今恐怕早就被老夫人赏下来的两个侍婢挤到角落里去了。
陆元对小齐氏也不甚在意,除了明面上的夫妻关系,他对这个不能给他任何助力的妻子根本不看重。
可现在,陆元却做出一副关心妻子的好男人模样,任谁看了都有种违和感呢。
齐老夫人和梅夫人沉得住气,静静的看着几个晚辈言语交锋。
就只见陆离挑了挑眉。很是不解的问道:“为何不可?大嫂,祖母和母亲经常说你是个贤惠人,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你竟嫉妒如斯。”
对家人彻底死心。陆离也不再客气,直接给小齐氏扣了顶“善妒”的帽子。
小齐氏正恼怒不已,忽听到这句话,顿时变了脸色。
娘家不给力,丈夫不待见,婆母又厌嫌,小齐氏在陆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如果再落个“妒妇”的罪名,那、那她还活不活啦。
陆离却似没看到小齐氏僵硬的表情,故作不忿的说道。“再说了,这件事说到底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大嫂的娘家能有个体面?大哥为了大嫂,都不怕委屈的纳一个商户女做妾,大嫂不说心生感激,竟然学那小门小户的泼妇拈酸吃醋。我、我真是为大哥抱屈啊。”
一番话说得,端得是“情真意切”,却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陆元,他直接叱道,“老二,你、你放肆,她是你大嫂。你不说尊敬大嫂,怎么还敢当众污蔑?”
谁说他要牺牲了?
是,陆元并不是个专一长情的男人,也从不介意纳个美妾神马的。
可问题是,就算纳妾,陆元也不想用这种方式。他是堂堂国公世子爷。只有人巴结他的份儿,哪能让他“委曲求全”?
还有,齐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破落户儿罢了,若不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他根本就不想搭理那一家子。
想让他为了齐家而去纳什么商户女做贵妾。更是白日做梦。
真想要陆家男丁“牺牲”,也有陆离这个冤大头,陆元才不屑做这种掉份儿的事。
还不等陆元说出“我不纳妾”这句话时,陆离抢过话头,有些委屈的说道:“大哥,我、我这不是心疼你嘛,为了齐家,为了大嫂,你都这般委屈了,她却连个女人都容不下,哪里还有半分贤惠的模样?”
“我,我没有。二爷,你误会了,我、我只是觉得世子爷身份贵重,就算纳妾,也要纳个出身清白、知书达理的好女子,”
小齐氏倒也不笨,很快就反应过来,忙辩解道。
陆离已经打定主意胡搅蛮缠了,赶紧打断她的话,一脸古怪的说道:“大嫂,你怎么糊涂了,今天可不是为了讨论给大哥纳妾的事儿,而是商谈如何给齐家筹款买房。大哥是世子爷,咱们都知道,可也正是因着大哥身份贵重,才能让那些豪商心甘情愿的陪送大把银钱呀。”
一边说着,陆离还做出一副财迷算计的模样,“当初金华县主给他们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娶妻,宋家就陪送了三四十万两的银子。大哥是国公世子,比那庶子强出不知几百倍,虽只是纳妾,可总有那眼光毒辣的巨商愿意攀附呢。唔,我算算,依着大哥的身份,若是没有三四百万两银子,就是我这个做弟弟的都不同意呢。”
陆离越说越来劲,仿佛这件事已经说定了,他含着讥诮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位,道:“有这三四百万两银子入账,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帮齐家置办房产,给梅家表弟筹备聘礼,还有给几位兄弟走门路的银子……嘿嘿,齐活啦。”
炒豆子一般,陆离噼里啪啦的把话说完,满室皆静默。
老夫人、梅氏神情复杂,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元、陆离两兄弟。
而三老爷、三太太等一家四口,则相互对视了一眼,无声的交换了个眼色,表情有些松动,似是被陆离给说服了。
是呀,左右不过是个妾,陆元也好,陆离也罢,都是嫡亲的兄弟,谁纳不成?两人相比,陆元的身份还高出一些,若是用来交易,还能多换些筹码呢。
陆元则是气坏了,陆离话里话外都将他陆元当成了一件货物,还、还他娘的“三四百万两银子”?
怎地,陆离这是在暗指,说他堂堂定国公世子是可以用银钱来衡量的吗?
一时间,莫名的屈辱和愤怒充满胸口,陆元猛地站起来。指着陆离骂道:“陆离,你少给我装傻,你若是还当我是你大哥,就痛痛快快的答应下来。乖乖去纳了谢家的女儿做妾——”
陆离的脸上仍旧挂着欠扁的笑容,他伸出右手,轻轻拨开陆元的手指,略带疑惑的说道:“大哥,我正是当你是我的大哥,才会有此建议啊。正所谓长幼有序,我若是越过大哥、事事不提前想着您,这才是不把兄长放在眼中呢。”
说完,陆离不再搭理气得一佛升天的陆元,而是笑眯眯的看向老夫人。“祖母,长幼有序、孔融让梨,这八个字您从小就教导孙儿的,十几年来,孙儿都牢记于心。一日都不敢忘却。祖母,您说,方才那话孙儿可曾说错?”
老夫人手里捻着一串金丝楠念珠,听到陆离的这番话,手指顿了顿,昏黄的老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没错,这些话她确实经常对陆离说。为的是提醒陆离不要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
没想到,陆离竟用她的话来堵陆元的嘴。
老夫人确信,如果她说陆离的话不对,陆离这个贱胚子就敢明目张胆的算计陆元的世子之位。
可若是说他说得对,那纳妾之事,岂不是要落到陆元的头上?
老夫人把陆元当心肝子一样的看待。怎会眼睁睁看着宝贝孙儿受辱?
稍稍想了想,老夫人开口道:“离儿说得没错,咱们陆家向来讲究规矩,你能牢记祖母的教诲,祖母很欣慰。不过。今天之事却有所不同。元儿的身份确实尊贵,但人家小姐更喜欢有才学的人,偏你大哥善武,放眼整个陆家,最有才学的人——”
许是发觉当“无赖”更爽快,陆离决定中二到底了,笑着打断老夫人的话,反手一指指向坐在三老爷夫妇身边的陆文,“老夫人说的是,放眼整个陆家,最有才学的可不就是阿文嘛。”
说着,陆离还故意露出怅然的表情,道:“说起来,我离家前阿文还总跟在我身后请教学问,三年不见,阿文竟也学得这般出息,今年恩科,定能蟾宫折桂,超越我这个探花郎啊。”
陆离头一次庆幸自己只是个第三名,上头还有状元、榜眼戳着,否则今天还真不好找托词。
“唉,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阿文,陆家才子之名,你名副其实啊。”陆离语气泛酸,隐隐还有种羡慕嫉妒的成分在里头,成功了演绎了一个不甘被新人超越的过气名士。
话音一落,三老爷一家人脸上都露出尴尬之色。
当初陆离游历北地时失踪,三老爷、三太太为了给儿子造势,便故意拿陆离做垫脚石,放出话来,说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陆文比陆离还要有才情,是陆家新一代才子。
而陆文呢,也确实有些文采,出门访友的时候,没少以“名士之弟”、未来才子自居。
谎话重复一千遍也能变成真理,时间久了,陆离又一直没下落,他不在的三年间,还真让陆文闯出些名号来。
陆离回归后,三老爷夫妇为了不让儿子被陆离比下去,再次散布谣言,直说陆离江郎才尽,而陆文却超越了堂兄。
而那些原本中伤陆离的流言,如今却成了他的完美托词——哦,人家想嫁给陆家才子啊,那也成,嫁陆文吧。什么,你说陆探花?不好意思,咱陆离已经是昨日黄花鸟!
事到如今,在场的人算是明白了,过去那个虽然执拗、却还会顾念家人的陆离消失了,眼前的陆离,只会顾及自己。
再想像过去一样用亲情捆绑他、逼迫他,却是不成了。
陆离的意思很清楚,你们想要卖婚?成,谁需要这笔钱就找谁去,想拿小爷我当冤大头,门儿都没有!
一场商讨就此不欢而散,老夫人气得够呛。
将一屋子人打发出去后,惟独留下了管家的小齐氏。
“祖母,如今可怎么办呀?二爷不答应,三叔也不会让三爷委屈娶个商户女……”
好端端被陆离骂做“妒妇”,小齐氏的情绪很是低落,想到还窝在应天的父母亲长,她的眼睛不禁红了,啜泣道:“祖父那边着急。这边宅院的主人也不会给咱们太多的时间。呜呜,没有钱,难道真让齐家像那些落魄人家一样,无法搬来京城吗?”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齐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日后也再难挤入京城的上流社会。
而她们这些齐氏女也将更加没有底气,出门社交就不说了,估计在陆家,也会被梅夫人加倍的挤兑。就是下人们,也将在私底下嘲笑她这个当家少夫人吧。
老夫人冷着一张脸,叱道:“哭什么?多大点儿事,就这般沉不住气?你这样没有成算,让我怎么把国公府都交给你?”
小齐氏的啜泣声顿时变小,而后她抬起头,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道:“祖母,我、我是担心祖父他们……还有,二爷今日这般反常,也着实让人不放心呀。”
以前陆二少爷也曾经叛逆过,但只是小打小闹。是那种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闹情绪。
最了不起便是离家出走,可对上长辈、兄弟的时候,虽然依然板着脸,却不会太无情,心中到底有根线牵着。
可现在的陆离,太让人陌生了,竟是为了自己的心意。不顾念长辈,不在意兄弟,甚至连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也不放在心上。
这样的陆离,仿若断了线的风筝,老夫人、梅夫人以及小齐氏都有种失控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因为陆离太出色了。而在他的映衬下,陆元又太过平庸。
过去陆离顾念亲情,不想抢陆元的风头,硬是自己绝了入仕的道路,也敛住了所有的锋芒。
但眼下。没了亲情捆绑的陆离,便将无所顾忌,凭着他的能力和名声,一飞冲天绝非难事。
最令人担心的是一旦陆离起了争心,定国公的爵位到底会落到谁的头上,还真不好说。
小齐氏唯一的依仗便是世子夫人的头衔,如果陆元的世子之位被陆离夺走,那么她和孩子们也就没有什么活路了。
小齐氏越想越觉得可怕,声音颤抖的说道:“祖母,咱们必须想个办法,不能任由二爷这样下去。”
而纳妾之事便是个因子,如果这件事让陆离得逞了,那么他以后定会变本加厉。
如果能想办法让陆离继续屈服,或许,陆离即便不再看重亲情,也会被震慑,形成“自己不会成功”的心理暗示,继而不敢染指不属于他的东西。
老夫人眉眼不动,淡淡的说道:“是呀,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了。这样,接下来你这么办……”
老夫人附在小齐氏的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
小齐氏怔了下,旋即点头,“是,儿明白。”
应声毕,她才有些犹豫的说道:“祖母,自九年前,二爷便很少去账房支银子了,裁减二爷的开支,不知能不能制住他呀。”
老夫人的办法很老套,陆离不听话,那就不给钱。
可问题是,陆离自从拜到方老先生的门下后,吃住什么的都在方家,很少动用陆家的银钱。
当然,陆家为了面子,也不会克扣陆离的月例。
但现在,老夫人却对陆离实施经济制裁,小齐氏担心会达不到效果。
老夫人神秘一笑,道:“你只管去做。”
小齐氏咬了咬下唇,用力点头,“是。”
……
谢家,天香院。
“大小姐,洪管事回来了!”
青罗兴匆匆的走进来,见谢向晚正在看书,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难掩兴奋的说道。
谢向晚从书卷后抬起头来,“回来了?真是太好了,让他进来吧。”
放下书卷,谢向晚又顿了下,补了句:“对了,把二少爷也请来!”
青罗忙答应一声,躬身退下去办差事了。
不多会儿,谢向安小跑着从外院进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儿。他也顾不得擦汗,刚跑进院子就喊着,“阿姐,听说洪兴叔回来啦!”
姐姐说过的,洪兴叔回来后,便会开拓新的生意。
这些日子,谢向安一直在琢磨姐姐到底想做什么生意。只可惜,他想了许多种可能。但又被自己一一否定了。
谢向晚坐在堂屋的罗汉床上,听见弟弟的声音,无奈的摇摇头,笑容里却满是宠溺。
蹬蹬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唰的一声门帘响过,谢向安快速的窜了进来。
看到屋里肃手而立的中年男子,谢向安猛地刹住脚步,笑着说:“洪兴叔,这次辛苦你啦!”
中年男子满脸风尘,眼下一片黑晕,显然很疲累的模样。不过他还是很有精神头的躬身行礼,“小的见过二少爷。给主子办事,是小的的本分,哪里谈得上‘辛苦’二字?”
他的目光滑过谢向安。眼神中带着难掩的慈爱,欢快的说:“一年不见,二少爷又长高了许多呢。”
他是大洪氏的陪房,亦是大洪氏的心腹之人,说句不怕逾矩的话。他是看着谢向荣兄妹三人长大的,在他和妻子的心目中,三个小主子就像他们的孩子一般。
眼见着三个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一日日的成长,他心中不禁生出许多感慨:若是太太还活着,看到三位小主子这般出色,还不定怎么高兴呢。
谢向安开心的跟洪兴说笑了几句,而后才来到罗汉床前。一抬腿坐到了谢向晚的身侧的位子上。
“好了,洪兴叔刚从关外回来,先说正事要紧,待说完了事儿,也好让洪兴叔回去休息。”
谢向晚笑着转过话头,直奔主题:“洪兴叔。这几个月你在辽东都有什么见闻?辽东的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洪兴敛住笑容,认真的回道:“好叫大小姐知道,这大半年的时间,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去了辽东都司所在的辽阳卫。您特别交代的那几个卫所。小的也都去了。一切果如小姐所说,那边地广人稀,土地肥沃。尤其是辽阳等地,既与内陆相连,又靠着大海,陆路、海路都很通畅……”
洪兴将自己在辽东的见闻说了说,着重讲了讲大小姐叮嘱他注意的事项。
谢向安很是好奇,瞪大了眼睛问:“洪兴叔,那边真的这么冷?冰面上还能走马车?”
洪兴用力点点头,叹道:“正如大小姐所言,我们大周地域辽阔,什么样的地貌、风土都有呢。当年小的在南边的时候,做梦都想不到天下还有这般寒冷的地方。真真是滴水成冰呀。幸好大小姐反复叮嘱过,小的准备充足,这才没有冻病了。”
谢向安一脸向往,“天下竟有这样的地方?阿姐,我、我也想去辽东看看!”
谢向晚到没有训斥弟弟“胡闹”,而是认真的说道:“嗯,以后咱们的生意很大一部分就来自辽东,日后有你去的时候。”
生意?对哦,听故事听得太入迷,险些忘了正事,谢向安忙住了口,竖起耳朵听姐姐和洪兴说话。
洪兴继续回禀:“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先后在二十五卫所都置办了田庄,另外还在口外圈了草场……”
说着,洪兴捧上一个匣子,里面放着满满的地契、以及与诸卫所签订的契约。
谢向晚打开匣子,随手拨弄了下,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洪兴叔办事就是稳妥。好了,你也累了这些日子了,先回去好生休息吧。若是还有什么事,我会命人寻你的。”
洪兴答应一声便退了下去。别说,离家近一年了,还真想家里的人哪。
望着那一匣子的田契,谢向安似是明白了什么,试探的问道:“阿姐,难不成你想做粮食和牲畜、毛皮的生意?”
“没错,辽东地广人稀,土地肥沃,且还有许多原始森林,只要咱们撒下人去,用心经营,定能有丰厚的回报。”所得利润不比西洋铺子少呢。
提到辽东,就不得不说一说谢向晚的“奇遇”。
过去三年间,谢向晚彻底将神识中的恶鬼吞噬,也将“它”的所有记忆融合、理解。
其实若不是记忆中的有些知识过于惊骇,谢向晚也不会耗费这么多的时间。还有一点,谢向晚在与那恶鬼拼命抗争、相互撕咬的过程中,无端消耗了一些记忆,致使她吞噬的记忆出现了间断,这让她理解起来很是困难。
说到这里,谢向晚真想感谢袁氏的八辈儿祖宗,这不是反讽,而是她真想谢谢这位大伯母。
若没有袁氏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她也不会因祸得福的得到那么多宝贵的知识和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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