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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六娘的丫头莺儿倒还勉强镇静些,只面色白了几分,后知后觉地伸手扶了安六娘一把,
周冉撇了撇嘴,收回目光,笑着扬了扬眉,朝朱槿眨了眨眼睛,心情极好地转出桃林,一路往正院而去。
等安六娘回过神来,周冉的身影早不见了。安六娘咽了口口水,面色惨白地扶着桃树枝干慢慢舒了口气。再往四下里一瞧,见桃林里了无人烟,冷风一阵阵直往人脖子里灌,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细听时却又隐隐约约地听出了别的声音来,安六娘心里一阵发毛,手上浸了层冷汗,也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气来,拔腿就往外跑。
好一会儿安六娘才跌跌撞撞地奔出了桃林,靠在回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有些后怕地伸手摸了摸脖子,定了定神,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松软潮湿的小径往松翠园去了。
正院里,向老夫人才刚用了饭,正要吩咐腊梅把桌上的饭菜撤下去,见周冉进了屋,遂朝周冉招了招手。“你这丫头今儿倒来得早!用过饭没有?”
周冉笑着点了点头:“才刚喝了碗荷叶瘦肉粥,味儿倒挺好。”说着又朝林夫人行礼问了安。
向老夫人闻言,遂朝腊梅摆了摆手,让几个丫头撤了饭菜,又起身朝林夫人吩咐道:“老二媳妇也回去,我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林夫人心头一沉,见向老夫人神色不对,却只得陪着笑应了,看着几个丫头收拾了桌椅,这才带着人退了出去。
周冉见向老夫人面色不虞,忙上前抱住向老夫人的胳膊晃悠着笑道:“才刚用了饭,我陪太婆在院子里走走,咱们也说会儿话。”
向老夫人点着周冉的鼻尖轻声叹了口气:“也好,太婆正有话跟你说。”
“是为了昨儿宫里的事儿?”周冉扶着向老夫人出了屋,一边笑一边问,语气随意,丝毫不见担忧疑虑。“太婆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心里有数。”
向老夫人的脚步滞了滞,眉头蹙起,轻轻拍了拍周冉的手,语气欣慰中又透着几分担忧:“你这丫头向来沉得住气,昨儿太后拉着你一个劲儿地赞,你只怕早就晓得不对了,也亏得你忍着没吭声。太婆昨儿问了你二婶,这是大事儿!咱们得从长计议!你这亲事,得赶紧定下才好……”向老夫人眉头紧锁,愁得一声接一声地叹气,说话也有些急了。
“嗯,我听太婆的。”周冉温顺地点了点头,晃着向老夫人的手宽慰道,“咱们从长计议就是。不过我倒有些好奇,二婶都跟您说什么了?不知道跟我猜的差了多少。”
向老夫人想起这事儿来就有些动气,脸色也愈发不好看起来,皱眉恨道:“我昨儿细细问了,你二婶支支吾吾地,说是为着二皇子的亲事,圣上和太后有意从咱们家和魏家挑个皇子妃。都到这地步了,他们还想瞒着我,真当我老婆子耳聋眼花了!”
向老夫人气得用力杵了杵拐杖,半晌才被周冉劝着勉强吐了口闷气,拉着周冉愁道:“太后姓魏,必定偏着魏家。二皇子又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相中魏家倒合情合理。可昨儿太后拉着你那一通赞……那就不是好事儿。你的性子太婆知道,进不得皇家!好在这事儿还没定下,还有转圜的余地。你这亲事得赶紧定下,省得夜长梦多!”
“太婆别急,这跟我想的也差不多。”周冉笑着拍了拍向老夫人的手,面色十分平静,语气里还带了几分轻快的笑意,“这事儿啊,说到底却跟我没什么干系。”
向老夫人听得一怔,随后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周冉的额头:“你这话倒把太婆说糊涂了。”
周冉抿嘴一笑,轻轻眨了眨眼睛,眸子里笑意流淌,满是狡黠,拉着向老夫人往院子里地紫藤架下坐了,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
“太婆细想想,但凡世家结亲,看中的大多都是女子后头那个姓,皇家更是如此。这么看来,如今我周冉对那些世家而言就是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周冉说到此,自己先掩嘴笑了起来,被向老夫人摇头嗔了一句,方才继续道:“圣上和二皇子若是相中周家,那必定会选大姐姐,而不是选我。倘若是相中了魏家,兴许还会让我做个妾。想来太后也是这个打算,既让二皇子亲近了魏家,又拉拢了周家,倒是两全其美。”
“这也是太婆最担心的。”向老夫人紧拧着眉头,脸上全是担忧愁闷。“再怎么样,那妾也是做不得的!”
周冉笑着往向老夫人肩上靠过去,语气轻快地劝道:“太婆先别愁,我还没说完呢。魏家从先皇在位时起就有些过于势大。先生早前就感叹过,烈火烹油好景不长。外戚势大,圣上心里只怕早就存了一根刺,魏家势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二皇子要想争那个位置,必定不会逆圣上的意去娶魏家的人。既然相不中魏家,那也就轮不到我做妾。再退一步,即便太后和二皇子有意转圜,让我去做妾却不一定是锦上添花的事儿。”
周冉顿了顿,皱着鼻子哼道:“二皇子既非嫡又非长,离储君的位置都差了好长一截路呢。他想让功臣之后——镇北将军、护国公的独生女儿做妾,也得看看别人怎么想!圣上总得顾忌着那群南边旧臣的想法,若没个由头,也不好下旨让我做妾,除非圣上想昭告朝廷,已经选定了二皇子为储!可若是如此,大可不必这么绕弯子,直接选了太子妃不是更好?太婆细想想,这事儿说到底,是不是跟我没什么相干?倒是大姐姐,一来年龄合得上,而来她又是二叔的嫡长女,十有八九会被相中!”
“你这……”向老夫人心头一震,讶异地盯着周冉,好半晌才无奈地敲了敲周冉的额头,“这话你跟太婆说说就罢了,外头可不能说!这些话,终究不是姑娘家该说的,就是心里明白,也不能说!咱们女人啊,有时候得学会装糊涂!”
向老夫人感慨地教导着周冉,末了片刻,又没好气地埋怨起齐老太傅来,“你那先生都教了你些什么?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倒让他当儿郎一样教导了!又不是要教出个状元来,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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