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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娴感到有很多话想要嘱咐林容容,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林容容也是一样,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娘,您先歇着,我去跟爹道个别。”在李淑娴床边无言的坐了半晌,林容容终于道。
李淑娴听到林容容还愿意叫林田“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于是笑着道:“去吧。”
林田对林容容的事自然也是清楚的,只是作为长辈,他既无力阻止,也不愿阻止。他也不愿像林芬那样去讨好林容容或者李淑娴,于是这几日,他一直避着母女俩,来个眼不见为净。
林容容这几日一直窝在李淑娴的房间里吃饭,今天特地挑了饭后大家都在的时间出来。林田一看到林容容来,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反正明天她就走了,一辈子也再见不到了,再躲一躲她也不算丢人了。
“爹。”但没想到,林容容却在背后叫住了他。
很久没听到林容容叫爹了,林田有一点点恍惚,但也不好意思再走,只得停下脚步,也不回头,故意用很冷漠的语调道:“什么事?”
林容容走过去,来到林田面前,突然跪了下去,“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她这一举动把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包括林田。
林容容也不等他们有什么反应,磕完头自己又站了起来,对林田道:“爹,女儿明日就要离开了,这三个头算是多谢爹这十多年的养育之恩。”
林田正不知该如何反应,听了林容容这句话,倒是抓到了把柄:“是谁说的她不欠林家一分一毫,林家对她没有养育之恩的。”
“女儿的确说过这样的话。”林容容瞟了瞟田翠青和林昌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还有林芬微微有些担心的神色,不紧不慢的道,“但那些话是针对钱财而言,我那些话有没有说错,想必爹的心里自有公断。”
说到这里,林容容故意顿了顿,看林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才接着道:“可是从感情上来说,我总算是在爹身边长到了十三岁,爹也教会了我不少规矩。最要紧的是,爹对娘亲总算还有几分情意在,所以女儿对爹其实也是感激的。”
这番话倒不是林容容为讨好林田刻意说的,她自己有认真的想过,这些年来,虽然林田对自己确实不好,但是对李淑娴是有真感情的。李淑娴落到今天这地步,林田当然是有责任的,但是平心而论,李淑娴自己也不是没有责任,一味的软弱,一味的善良。若不是林田一直强势的要求她们这些小辈要对李淑娴孝顺,李淑娴现在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林田听了林容容的话真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话听着像是好话,可仔细一想呢,里面还带着刺。看着这张和李淑娴年轻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林田张了几次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他不说话,林容容又接着道:“娘亲这辈子命苦,却一直保持着对任何人都善良的心态,女儿不求别的,只希望爹想想娘年轻时候的好,对她多一份怜惜,多一点关心。女儿此去,必定不敢有一刻忘记娘和爹。若是日后能有一点出息,一定回来报答爹的恩情。”
林田倒真的被林容容这番话勾起了很多回忆,年轻的时候他是远近闻名克妻的鳏夫,大家都怕他,甚至走道都有人躲着他。那个时候他就想,干脆一个人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就够了,再不想娶妻的事。
不想这个时候好事却自动掉到他头上了,那个年轻漂亮还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愿意嫁给她。林田虽然只是山野粗人,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虽不高雅,对这新妻子的美好却也是能欣赏的。只是,对她带来的女儿他却真的没办法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去爱,因为这个女儿时刻提醒着他,这么美好的女人曾经是属于别人的,别人不要了,才轮到他。
李淑娴刚嫁给林田的时候,林田也是打算好好宠着李淑娴的。可是李淑娴却非要什么事都抢着做,他知道这是因为她心善,想要和自己同甘共苦。甚至为了林田的两个孩子过的好一些,她往往会委屈自己亲生的女儿。林田对这些也是感激的,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贫苦的生活磨掉了李淑娴身上的美丽,磨掉了她的健康,磨掉了她身上卓然的气质。岁月留给李淑娴的是衰老和疾病,她已经变得和普通的山野村妇没什么两样,甚至比普通的村妇还要孱弱。
林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李淑娴失去激情的,只是当他在李淑娴的身上再找不到从前影子的时候,当他在养活三个孩子之余还要替李淑娴治病的时候,他骨子里的暴戾开始爆发出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最初的时候,李淑娴也难过,也伤心,可她骨子里的善良让她总是为别人想的多一点,于是她纵容着林田的脾气,还替他找借口掩饰。于是,久而久之,这样的模式就这么习惯成自然了,直到今天。
今天,若不是林容容提起这些,林田不会再想起从前那段日子,可现在想起来,曾经的激情已经不在,但是对李淑娴还是真心有几分愧疚的。
但是,哪怕是到现在,林容容马上要回到慕家了,他对她还是没有办法像女儿一样去爱,林田冷冷的接了一句:“谁稀罕你的报答了。”
说完,就大步的走出了房间,他想去看看李淑娴,林容容要离开了,李淑娴应该很难过。
林容容看到林田冷淡的态度,心里还是有一丝的难过。十几年了,林田对自己从来就不曾好言好语的说过话,即使到今天明知道自己要离开,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他还是这样冷漠。想来有些可笑,她有两个父亲,却没有得到一份父爱。
深吸了一口气,林容容忽略掉心里的想法,她现在只希望林田以后能善待李淑娴,否则她不会让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