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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娘,唉!‘
在甜蜜腻歪了好一阵之后,在两个人都静静地坐着,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姬誉才叹了口气。
‘怎么了?‘
‘那两个,明显是被灭口了。昨儿去官府之前,木大就暗示过我,这件事,估计还真是长宁侯夫人干的,而长宁侯眼下深得圣宠,正是各位皇子拉拢的对象,所以那两个人,是绝不可能招供的……‘
长宁侯功淮年轻气盛,行事果断,不怕得罪人,甘愿做当今皇上的一把快刀。
皇帝高冕在位数十年,如今即将步入老年,早已经不似年轻时那般厉精图治,勤于政事,而是开始耽于各种享受,且追求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尽管他有数名已经长成的皇子,而且个个看上去都能胜任那个大位,但高冕恋栈权力,决不肯松手下放,但他又不想把大好的时光都似从前般耗费在无休无止的朝政之上,反正在他治下,不是已经河清海偃,政通人和了么?
他尽情地享受自己的人生,又有何不可?
而在他纵情欢笑之时,自然也得有人替他看着百官诸子言行。
在暗,他有皇家暗卫,在明,有都察院和南北镇抚司。
长宁侯苏淮便曾经任职南北镇抚司镇抚,不过数年,经过他手抄家丢官的高门贵族没有几十,也有十几家,因他作风严苛,唯圣命是从,引得百官忌惮,被御史和众官抓住把柄多次弹劾,这才免官待职,而后又被任命为刑部侍郎。
做了刑部侍郎的苏淮,似乎也热衷于审案断刑,这两年颇断出了几桩奇案,名声大振,挽回了些许过去的破家凶名。
姬誉说的这些,罗姝娘上一世在京里,也曾经听过些,只没这般详细罢了。
上一世的苏淮,在景帝高冕在位时,都还算过得风光,后来景帝高冕薨后,轮到原来的二皇子高和坐了高位,苏淮的日子就不怎么好过了,先是被撸了官位,在家闲置。
因为他早年得罪的勋贵文官不少,那些人家又大都是彼此沾亲带故的,所以深恨苏淮行事太绝,见他有失势的迹象,自然都迫不及待地来落井下石,有传他家的流言的,有上表弹劾长宁侯府各种不德不法事例的,还有挤兑长宁侯府名下的各种商铺的。
有一阵,长宁侯府要获罪削爵的风声四起,苏淮忧思成疾,差点一病不起。
不过后来长宁侯府还是渡过了这段艰难的日子,苏淮心灰意冷,上表由他的长子承了爵位,他自己携了美妾幼女,避居京城的郊外别院,此后便再无消息。
罗姝娘屈指暗算,眼下离景帝薨逝还有六年。
这么说,理论上,长宁侯夫人,罗娴娘也还有风光的六年。
见姬誉眉间有郁色,便伸指轻抚道,“子宁何必不快,眼下恶人现不了形,只不时机未到罢了。想必这回,某人露了形迹,只怕也正是心惊肉跳呢。”
在上世这会儿,罗娴娘还努力地在两个侯府里扮演贤良淑德的继室夫人和懂事庶女,猛刷众人的好感呢!
可这一回行事不慎,就露了少许蛇尾,怕无论是三房,还是二房,都会对她有所提防。
话说罗娴娘之所以失策,也是罗娴娘在长宁侯府立足不稳,手上可用资源太少之故。
比如说上世,她派来的不过是两个乡间无赖汉,反倒被拼命的罗姝娘给废了两双招子。罗姝娘母女除了受了些轻伤外,其实没有什么损失。
而这回,时间比上世要晚了小半年,所以罗娴娘的实力有所增长,派来的就是三个身手不错的了。
可惜罗娴娘做梦也想不到,不但罗姝娘有了防备,还添了姬誉和四名王府侍卫。
她可真是做了件画蛇添足送把柄的蠢事!
姬誉半闭着双目,道,“姝娘说得不错,要知道这两人就算被灭口,也不可能是白白做的,怕是苏淮要为此,不得不妥协退步,付出多少呢。”
几个皇子都想拉拢苏淮,无奈这家伙仗着圣宠软硬不吃,一副孤胆忠臣的节烈范儿。
要抓他的把柄吧,这苏淮家中人口不多,不敬继母这件事早年已经被人用过,再用也不好使了。
这回可不是双手给人家一个大把柄?
就算苏淮把罗娴娘推出去,那些恨不得咬苏淮一口的人又怎么会罢休?
开玩笑,你说是夫人自己授意做的,但若没有你的支持,你夫人会那般嚣张,连逆伦杀姐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一个小小庶女何来底气?
至于是谁捡了这么大偏宜么?
王府侍卫是郡王府的,武安府又是瑞郡王的势力范围,瑞郡王和二皇子情同手足……
是谁不言而喻。
此前瑞郡王兴冲冲地进京,大约和某些人在酝酿着什么大事。
姬誉倒是能猜中一些,不过这件事,眼下还不是跟姝娘提起的时候。
“爹,娘,你们看,这是我画的小燕子……”
大妮儿兴冲冲地拿着一个小本子跑了进来,一点也没有打断了爹娘叙话的自觉。
她手上的小本子是姬誉给做的。
寻常的熟宣即使裁成小点的纸张,对于大妮儿这个短胳膊小手的小家伙来说,还是显得有些大了。
所以姬誉就按照自己前世的风俗,把纸张裁成十寸见方,两头用相等大小的薄木片,侧面打上小洞,再拿粗麻线给穿起来,据说这叫写字本,可写字,可画图,可算术,用处广泛。
大妮儿很是喜欢这个写字本,常抱着在上头写写画画,把大作拿来给二人欣赏。
“嗯,画得……”
罗姝娘望着写字本上那一个个的小墨团上头长了两个长翅膀,虽是萌萌的很有喜感,但如果不说,很难看出来是只燕子啊。
只好有些勉强地道了声,“还不错……”
大妮儿又眼巴巴地望着姬誉求夸奖。
姬誉接了过来仔细看,也夸了几句。
大妮儿学字念很快,学画就慢了许多,而且水平全靠发挥,有时画得颇具灵气,有时又跟寻常小娃一般。
得了赞扬的大妮儿笑眯眯地,“五郎哥哥也画了小燕子呢,跟我画的差不多……”
说着,就拿手指翻开自己的写字本,指给爹娘看。
一页白纸上,也和大妮儿一般,只画了几只张嘴待哺的小燕子,可这回的小燕子,却是形神兼备,张大尖尖小嘴,拍着翅膀的那种急切,被刻画得生动之极,跃然纸上。
啊?
这,这是五郎的画儿?
罗姝娘不由得就是一愣,这画,怎么和曾经在论宝画会上看过的那幅千金公子的春柳孤鸟图有些相似呢?
“子宁你看……”
她正要说点什么,见姬誉把写字本抬起一些,凑到了光线明亮处细细端详。
“霓儿,这画真是的五郎画的么?”
大妮儿眨眨眼,点点头,不明其意,“是吖。”
姬家住的小院里有个燕子窝,五郎和大妮儿小紫这些儿童们都喜欢抬头看燕子妈妈飞回来喂小燕子。
“嗯,你和五郎画得都很好,以后要多多练习,就会更好。”
姬誉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小家伙接回了自己写字本,跑出去跟小紫显摆去了。
姬誉与罗姝娘对视了一眼,道,“姝娘,我知道五郎是什么人了。”
罗姝娘见他这般郑重其事,不由得好奇起来,“什么人?”
“五郎就是千金公子啊!”
一个人的画风,特别是那些名家,就和笔迹指纹一样,有自己独特结构笔法,旁人极难模仿。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同年代的画者仿照名家画出不少伪作,到了后世仍然能被认出来的缘故。
罗姝娘不是内行,只凭着直觉觉得有些相似。
而姬誉这等专精画道的,便能瞧得出端的。
“啊?!”
罗姝娘不由得惊呆了,双眼瞪得溜圆,“怎么会?那千金公子不是意外坠崖,落入澜川河之中亡故了么?”
不会吧,那可是千金公子啊!
怎么可能自己两人一捡就捡到这般人物?
姬誉摸着自己有点扎手的下巴道,“这外界传闻都是千金公子坠河,并没有提到是否寻到他的尸身,又或者当时打捞不力,拖延天数,再捞上来时,弄错尸首,因面目变化认不清身份也不无可能。”
罗姝娘仍然不敢相信,“可澜川河是在东原省的,怎么也不应该,流落到西川省的三水镇啊。”
这一东一西的,离得着实有点远啊。
姬誉瞧瞧桌面,见桌上有杯冷茶,便拿手指蘸了,在桌面上画了张地图。
“姝娘,你瞧,三水镇的碧水河就是汇通到沁源河,而沁源河最后也流入了澜川河,咱们在三水镇的时候就见过,碧水河的河道就十分宽阔,夏季时河水大涨时,常有来往船只。上游的支流尚且如此,下游的两条河想必通行更为便利,若是千金公子坠河之后,机缘巧合地被附近船只所救,而他又失忆的话,他沿着河岸各处小镇一路摸索,也不是不可能。”
罗姝娘听了,亦觉合情合理。
不由得双手一拍,“走,咱们去看看,这五郎,究竟是不是千金公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