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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星原名洪绵,出生犹在洪综之前。他才是安城真正的伯少君。
在简竹的颂礼声中,他背着双手,立在窗前,微微抬起脸,闭起眼睛,仿佛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权力的滋味,更胜过阿星亲手酿的美酒。
简竹退下之后,阿星就着手准备出行的服装。何四不请自来,忍不住进谏:“姑娘,你真的要去?”
阿星“唔”了一声。
何四着急:“可是那狐狸实在可疑。他所谓的局面又实在凶险。万一……”
阿星回身,“啪”的一掌打在何四脸上。
何四被打得一个趔趄,头歪在旁边,脸颊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他没有运功抵抗,怕挡疼了阿星的手。
阿星骂道:“你关心我?我在画城都快死了,你来救了我吗?”
何四心头像被割了一样疼。他自责不已。可是——“是姑娘没让我跟去。”
“我不让你跟你就不跟了?”阿星劈头盖脸的骂,“你对我这么听话?胡说八道!你这不是听话!你是怕我!你对我有歪念头,自己克制不住,所以就借我自己的手来克制!你要求你自己变成我的奴才,我凡是说话,不管什么,你都听。这样你才能管住自己不把我扑倒、对我做出恶心的事情!你借我的手,把你自己踩到泥里,这样才能护住你那点可怜的道德观!”
何四的脸瞬间变得像血一样红,把刚刚被打的手印子都遮掩,转眼,又变得像雪一样白,剩那个鲜亮亮的手印子,更加触目。
阿星不依不饶,拽起他的手,伸进自己的衣襟里。
“姑……”何四求饶。但他甚至没有力气说出第二个字,更别提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他的手被拽进阿星的衣襟,触碰到——
并不是少女柔软的起伏,而是少年平坦、光滑、清润的胸膛。
那一刻何四觉得自己“轰”的被化为灰烬,只有那只手掌存在。手掌和掌上的触感,没有尽头的绵延。
阿星把他的手甩开,鄙夷的啐了他一口:“看?你就是这样的变态。”
何四如烂泥委地,一声都吭不出来。
阿星蹲在他旁边,伸指拨弄着他的手指:“所以那狐狸安排的局面凶险又怎样?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他再可疑。他帮我搭的梯子,是我能爬到离天最近的地方。我只有顺竿爬上去。因为你太不靠谱了!你的精力,都花在变态的地方了,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
何四愧极疚极的闭上眼睛。眼泪沁出来。这滴眼泪让他更羞愧。
阿星压住他的手掌:“可是,如果我对你说,可以呢?”
何四听不懂。
阿星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手上。阿星个子不太高、也绝不胖,但已经接近成年。这体重压上来,也是很可观的。何四当然觉得疼,但这疼得让他欢喜。碎了、烂成泥。泥里弥漫开星芒一般的花香。
“如果我说,你的变态,我允许你呢?”阿星咝咝吐气的声音,像蛇咝咝吐着信子。
如果一个少女说她做梦被大蛇缠住了,那是个*梦。
蛇是恐怖、同时也是**的象征。
人们怕蛇,也许是怕着自己的欲望。
而如果在蛇吻威胁下感受到喜悦与兴奋的,大概是沉沦于最黑暗的欲望,无法自拔了。
阿星猛的在何四肩上推了一把,起身,足尖踢了他一脚,哈哈大笑:“逗你的!”
何四仍然一动也不能动,比刚才更像死泥了。但他的眼睛,一直望着阿星的足。
望着这双比少女还俏丽的足,行到衣柜边,拉出个东西:“喂,你好好看看吧!”
那东西似乎是个被盖好的笼子。阿星掀开盖布。何四的眼睛猛然瞪圆了。
笼子里的……应该是个人。那人的情况,何四不忍描述。
那个人,就是画城沙漠里、沙屋里的居民。
他救了阿星,以为奇货可居。但他对阿星不够尊敬,譬如曾经用尿来给阿星解渴、还总是以阿星的恩人自居。阿星就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报复了他。
“你救了我对吗?哪,我也救了你。”阿星对笼里人道,“你救了我一次,我救了你多少次呢?你说多少次你差点死了,是我把你救回来?”
笼子里发出难以形容的声音。
显然笼里沙漠居民一点都不感激阿星救回他。因为他每次差点死了,也都是阿星亲手造成的。死去活来,都伴随着剧烈的痛苦。他所处已非人间。
何四听到阿星的声音道:“你不是说你听我的话吗?我把他交给你。你把他弄得快死,等我来救活。他嫌我杀他又救他,功过相抵,不够报恩呢!你多杀几次、我多救几次,这样就能报恩了。——恩人,你说是不是?”
笼里沙漠居民发出难以形容的声音。他想回答:“不用报恩了,还是杀了我吧!”可是他已经不能说出人类的语言了。
何四心里道:这是不对的!这是疯了!
可是他听见自己回答阿星:“是。”
就那么一个字。阿星提什么要求,他都无非这个字了。
阿星往洪综府里去。
伯少君的府,不是谁都进得去,尤其最近,防范特别严密。对外,这是因为华城仲少君军队起事,说不定随之会有对伯少君的丧心病狂刺杀行为,必须严防。实际上,防的是府里*光外泄。
这道防守对阿星无效。
很快,阿星笑嘻嘻的进了伯少君府里最核心的地带。
花香沁人。一大片玉簪,刚开始打朵儿,洁白可爱。玉簪前一个方塘,才半亩大,水色碧清,旁边砌着老石,石上凝着苍苔,水中浮着柔藻,藻间鱼儿来去。一条小渠自塘边引出,绕花田而去,渠上有座朱栏小桥,桥头晶玉般一座水榭。榭后平平展展一座歌台。
阿星进了水榭,洪综边三分笑、三分无奈的迎出来:“稀客稀客!星姑娘,你怎的来了?”
阿星“哟”了一声道:“过河拆桥。进了洞房,就不要媒人了!”
“怎么不要?”洪综满面溅朱,“我这不是迎出来了!——说正经的,星姑娘前阵子哪儿去了?”上下打量阿星,“似乎瘦了些。”
“我去找酿酒的新果子去了。”阿星随口应付。
“辛苦辛苦!”洪综肃然起敬拱手,“不知找得……”
“伯少君真是关注市井民生。这当儿,还有空问这个!”阿星奇道,“不该与你心上人儿腻着吗?你别告诉我,你没跟他成其好事!里三外三防得铁桶一样,拒什么刺客?分明是锁*光的!”
洪综连连苦笑。
阿星察他神色,压低了声音,问:“有什么苦衷?”暗自想:难道傅琪也中了什么重伤,危在旦夕,所以洪综爬不上他的床?
洪综不答,只道:“小傅这就出来,你见见他好了。”
阿星听这话,傅琪又不像是有重伤的样子。
金丝雀在笼中颤声清啭,帘子打起,傅琪出来了,拱手向阿星道:“星姑娘,稀客稀客!”
阿星乍看傅琪,以为他瘦了些,再看,觉得他是胖了些。定睛再三看,才知无关胖瘦,傅琪不知哪儿变了。
这种变化就好像,以前你一直跟一棵绿树呆着,看啊看啊,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忽然离去一段时间,回来再看,树还是那棵树,但已经不是已经跟你相守过的那一棵了。
“怎么阿星姑娘像不认识在下了似的?”傅琪含着一个非常“小傅”的笑容,与阿星寒暄道。
阿星且不答,手肘支着窗,看着窗下粼粼的清渠。
渠沿就接着榭脚。窗下清波映出阿星的面影。
阿星是瘦损了,然而天生丽质,瘦损了更见楚楚动人。清波流动,他眸光随之流动。
眼眸泠然无情。
任然动人。
阿星回眸,看着傅琪。
阿星无情,仗着天生丽质,任是无情也动人。傅琪双眸含情,纵然没阿星生得美,凭借这一份真情,眸光仍旧扣人心弦。
以前,傅琪的这份情,是对着阿星的。阿星越是被他看、越是认识到他眸中情感的份量、越是觉得自己真了不起。
如今,他眸中还有情,但这份情并不是对阿星的了。
移情!
阿星双手发抖,回头又去看清波中自己的影子。他还是美,离年老色衰还早。正如花田玉簪,在含苞初放的时候。又如上午十来点钟的太阳。他的美丽正在上升中。这份美曾经是他轻视甚至怨恨的,为了复仇方便起见,不得不拣起来。如今,他却惶惶然如落水的人攀着浮木,盯住水面确认自己是不是仍然像从前那样美。
他的美只有增加、并未衰减。
可是声称爱他的人,已经移了情。
燕子回来,翎羽仍旧俏丽,绿树已经移作别人的窠。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阿星感叹。
虽然听不懂他的字句,但在场的,都是情局中人,立刻悟通了他的感情。
傅琪惭愧,然而无法后悔。感情的事,原本就后悔不来。
洪综很是唏嘘。然而他这几天已经唏嘘够了,无法再因阿星的吟咏而加深。
阿星看了看傅琪、又看了看洪综:“夺我所爱的,并不是少君啊!那末是谁呢?”
洪综比了个“嘘”的手势:“我带你去见她。她才是我里三层外三层把守的重要原因。”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