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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早在扶余国就见过她,真沒想到那女子如此歹毒,竟然让帝王心蛊变成了阴阳两隔的绝情蛊。”
欠的便是这个问題吧。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瞒的。
她的事,还能瞒得了吗?
更何况,他从來沒打算瞒着当事人。
只是……
鬼谷子想到了这一个多月來每天只是睡个把时辰就将他拉起來赶路的爱弟,眉眼间满满都是对眼前女子的担忧……
“说实话老夫刚來,还未來得及查看皇上体内的帝王心蛊到底为何物,无法给姑娘一个确切答复。”
鬼谷子摆正了身子,抽了抽袖子,袖子纹丝不动。
冉竹微微一笑,眼前的人自见面起就从未将她当圣女看待,倒令她生出了几分随性,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道:
“那您知道多少就先告诉我多少。”
她知道就算鬼谷子此话是真的,但腹里起码也有八分晓。
鬼谷子看着眼前笑得云淡风轻的女子,心知自己今晚不说点出來她是不会罢休的,一如那只始终拽着自己袖口的手。
可但凡只是说出一点点,那也够她伤心震惊的了。
这异世來的人果然不简单啊,死了都还搅得活的人不安生。
“她到底知道多少?”山坡后,宣墨的声音响起,再也沒了往日的从容,低沉嗓音里带着几分忧虑。
“皇上,民女今天只和圣女见上两面,均在众人面前,实难从她口中打听出什么。”
邱灵儿淡漠回道,虽然在军营中别人左一口右一口的邱太医,可她从未将自己当作宣墨的臣。
“那朕告诉你,颖冰阳并未跟她回來,这里大有问題。”宣墨望着邱灵儿,想从她冰山似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來。
“皇上应该直接去问圣女才是,民女真的不清楚。”邱灵儿回道,顿了顿又道:
“随行去的莫少卿应该也清楚。”
宣墨听此,目光沉沉,他不知邱灵儿是真的不清楚还是装糊涂,当初那个出门寻找鬼谷子一心为他们解除帝王心蛊的邱灵儿在见到冉竹之后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
“下午來了几名朝拜的官员,朕让他代为接待了。不过你说的对,朕是应该找他问问。”
宣墨恢复了如常的口气,不再逼问。
邱灵儿面色如常,心里却松了口气。
“被炸毁的马车已经被搬运到军营了,你且去看看吧。朕也好奇圣女刚才说的问題。”
宣墨说完便跨上马掉转头准备去沟渠镇寻找莫尊景问个清楚,匆匆会见了那几名官员外他整个下午都是待在昏睡的冉竹身边,这个半天虽然耽误了许多事情,可他却并不后悔。
然而,他真的有点心急了。
“皇上,如果帝王心蛊它不是帝王心蛊,您会怎么办?”一直平视看向前方昏昏夜色的邱灵儿忽的抬头问向正策马离开的宣墨。
宣墨一愣,什么叫帝王心蛊它不是帝王心蛊?
“只要她与朕好好的,是什么蛊又有什么关系?”宣墨想了想认真答道。
心里却想或许这是鬼谷子要邱灵儿带给他的话,一个神医都解决不了蛊虫,想來面子上挂不住便拿这话來搪塞他。
其实早在邱灵儿出去寻找鬼谷子之时,他就无所谓身体里的蛊虫了,所以他心里也并无不悦。
对他來说曾经因为白静的设计而忘记了冉竹,这蛊虫反而是对他最好的鞭策,再不辜负冉竹的情意。
如果冉竹变了心意,亦是他的罪果,受噬心之痛也是活该。但他不会让冉竹有变心的机会,定会好好呵护,好好疼爱她。
可今日冉竹的举止令他心急心慌,他怕的不是自己受蛊虫的苦,而是冉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藏在心里独自承受。
伴随着纷乱思绪,他的耳边只余下呼呼风声与急促的马蹄声响,还有他心中急切想见到莫尊景的复杂心情。
轮椅上静坐的女子如一尊雕塑,整个人恍若失去了生机,直至许久许久,久到她快与天地昏黑融为一体的时候,只听得一声低低的呜咽从她身上发出,但见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双肩瑟瑟发抖。又过了许久,她终于恢复如常,慢慢往军营方向离去。
这一夜,谁都不安生,不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甚而有人在半夜里似乎听到女子漂浮半空中张狂而肆虐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清晨微曦,夜里聚起的白雾还未消散,军营里已经发出阵阵震耳欲聋令人热血沸腾的吼声,此刻正是士兵排兵操练的时候。
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冉竹正侧靠着墙欣赏着前方整齐划一,壮观的画面。
除了画纸上自己被白静扒光丢在士兵面前,她依然一点都想不起來,或许寻死过一次,她站在这里除了有羞辱感便沒有其他的了。
如今站在这里,冉竹是为了让自己面对现实,面对支离破碎的人生,依然要学会淡定从容然后视而不见。
忽然,双手被温暖物体包裹住,未等冉竹反应过來就听低沉的嗓音低低响起:
“回來的这么早?”
她沒回答,只是倚靠在宣墨怀里,脑袋撒娇似的蹭了蹭宣墨的胸膛,那里是她感知不到的温暖,但却很安心。
这些小动作若放在昨天,他定欢喜不已,可现如今他心里只有紧张不安,尤其是他刚才路过发现冉竹竟然站在这里看这群士兵,当时他差点气都喘不上來。
昨夜他召见了莫尊景,意料之中的得知了冉竹知晓丽柔是代她背上不洁声誉的真相,意料之外的是萧离的现身与莫尊景并不知道颖冰阳与萧风沒回來的真正原因。
这也解释了冉竹昨日是正常却又不正常的举止,宣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昨夜就回來了,只是你沒在军营。”下方传來的轻柔话语拉回了他的思绪,好一会他才反应过來这话是回答他刚才的问话的。
“回帐里,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宣墨轻声道,此刻先将她带离这练兵场才是最要紧的事。
“我不怕,你别担心。”冉竹伸手轻轻拍了拍宣墨的手,偏首冲他眼角弯弯。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而且她也沒打算装作不知道,因为相比于那件事來说,这真的不算什么事。
她仔仔细细的看着宣墨,虽然这几个月他们一直未能舒服安生,甚而不时要经历生死危险,但依然看得出宣墨的脸色越來越好,眼角曾经的几道细尾纹早已不复存在,双目越发清亮漆黑,冉竹此时看不穿的身体,但却从能他白皙如玉的手上能想象到衣服下健硕而魅力的身躯。
这双手,这双曾经只有她注意到布满厚茧的手啊。
冉竹在心中感叹,满是悲凉,却也满是欢喜。
她以前怎么就沒注意到宣墨变样了呢,可能是天天在一起的缘故,若不是有人刻意的提醒,或许直到死她也不知道自己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不过沒关系,从今天开始她知道了。
那么在她不可逆转的人生路途上,这次由她做主在短暂的日子里为宣墨为她安排出一个最完美的结局。
“你身体的精力很可能正在被皇上身体里的蛊虫吸收,它吸收的越多,它寄养的身体便会越好。这只是老夫的猜测,需要明日为皇上诊治后才能最后确认。”
昨夜,鬼谷子真的只告诉了她一点。
然,这一点就够了,足够让她知道帝王心蛊变成了阴阳两隔的绝情蛊这句话的意思。
不消说白静一定是在蛊虫里做了什么手脚,只不过冉竹已经沒了知道的兴趣。
对一个死人做过的事情,即便是知道了也只会增加心中有恨而无处发泄的无奈罢了,她不想连这一点情绪都控制不了。
宣墨见自己连说了几句,对面的人毫无反应,只是盯着他看,就好像二人刚刚认识般,他不由伸手摸向了自己脸颊以为有脏东西。
这只抚上脸上的手终于令冉竹眨了眨眼,恢复了心神。
“其实你做得对,现如今圣女身份对你我都是最合适的。是我太心急了。”
冉竹收回目光,继续望向操练场上的士兵,太阳升起,他们操练已经结束正结伴三三两两的往右侧的灶房走去,沒有人注意到远处正站着天下间最有权势的二人。
“圣女的身份只是暂时的,等过了这段时期,我会有个惊喜给你。”宣墨急忙说道,冉竹的淡定令他心中愈发不安。
“好。”冉竹含笑点头,望着宣墨的脸舍不得移开视线,她在想照此发展下去,宣墨会不会越來越年轻,万一变成了十來岁的孩童,那可怎么办?
想到此,面纱后嘴角泛起的笑意越发扩大,然后下一刻就僵住了。
她死,他生。
那她死后,那只蛊虫会在他体内对他如何?
不行,要立刻找鬼谷子给宣墨诊治…
脑海里忽的闪过这个想法,冉竹浑身一紧,抬脚就要离开,却发现自己身子正被宣墨搂住,动惮不得。
“小竹,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很痛苦,但我还是想让你忘记它。都怪我不好沒能守在你身边。从今日起,我不会离开你身边半步。以后也沒什么事能让我们分开。”
宣墨一口气说完,这是他想了一夜安抚冉竹的话,亦是真心亦是自责更是还盼。
当莫尊景告诉他在密鬼林里冉竹轻生求死的事时,他的心也跟着停了几拍。
“难道我去如厕,你也要跟着……”冉竹胸口泛起酸涩暖意,可口中犹自打趣但被宣墨狠声打断:
“你不准离开我……我怕。”R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