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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张舟身上所寄宿着的力量,很有可能是从那个和绿姬长的近乎一模一样的少女身上继承的。她死去的时候,张舟才得到了这种力量。如果这种猜测成立的话,张舟想要找到同类的想法,永远也实现不了。
他只能孤独一人,背负着那十三种力量,背负着保护这座城池的安宁的重担。再找不到一个能与他一起承担的人。以那时的她那有些阴暗的性格,在知晓了这样的真相之后,是因为什么样的考量而没有告诉他呢?
她有些不明白当时的自己。所以,她有些不自觉的努力回忆着那时的自己的心情,想要解读出这样做的理由。可回忆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回忆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她无意识的抬起手指,捏了捏眉心,舒缓一下因为大量的思考而隐隐作痛的地方。
“等等,我这是在做什么?”捏着眉心的手指突然僵在了那里,近乎本能的闭上的眼眸也同时睁了开来。“明明是在梳理有用的线索,为什么思绪会跳到奇怪的事情上去?”她有些惶然的低问着,却是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到了被天光映照的透亮的窗帘之上,不再注视躺在身侧的张舟。
她或许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但却依旧不曾宣诸于口。因为,知道是一回事,坦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也因为,一旦说出口,也就留不下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似乎是觉得仅仅将目光移开还是有些不太安全,还是有可能被他干扰思绪;也或许是因为某些她暂时还想不明白,或者是不愿意想明白的原因……总之,她有些匆忙的起身,离开带着他身体的温度的沙发。
可是,那之后,无论她坐在什么地方,无论她想用什么样的切入点思索那些事情,总会在思考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转到那样的有些奇怪的事情上面。从自己睡的沙发转移到曾属于绿姬、又曾归于墨音宝儿的沙发上,再转移到冰冷的银白椅子之上……一次又一次,她怎么也摆脱不了这种困境。到最后,她有些颓然地叹了一口气,从餐桌面前站起身来,反手一把拉开了被外面的天光映的透亮的窗帘,将目光投向了带着些许白雾的瓦蓝色的天空。
冬日午间的天空,在太阳的照耀之下,云彩出奇的少,整片天空带着淡淡的瓦灰蓝色,有些忧郁,也易让人沉迷。把自己被折腾得有些烦躁的心丢进这样的天空里,放任那样忧郁的瓦灰蓝色洗涤,一切的烦躁都会渐渐远去,剩下的,只有和这片天空一样的忧郁。而这样忧郁的心情,正好可以理顺在不时的混乱中变得有些杂乱无序的思绪。
没有理由,也没有内容,只有共鸣的忧郁可以放松心情,也可以消除烦躁。这样的事情,从很久以前她就发现了。她仰望着天空,一双眼眸里倒映着瓦灰蓝色的忧郁。良久,她终于收回了投向苍穹的目光,自顾自的伸了个懒腰,转身向着浴室走了过去,“唔,肚子饿了……先洗漱一下,然后就做午餐吧……”
她一边拖着拖鞋向着浴室行进着,一边却是有些茫然的自言自语着,“不过,对于没吃早饭的我们来说,这个到底该叫什么呢?早午餐?对了,冰箱里还有什么菜吗?我想想……”
她自言自语着,站到了浴室里的洗漱台前,不经意的一抬眼,正对上镜子里那个头发有些凌乱的少女的眼眸。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啊?明亮,美丽,还带着些许简单的本不属于她的快乐。那快乐甚至顺着眼角,流落到了她的嘴边,让她的嘴角也轻轻勾起了弧度。看到这样一张面颜,她刚刚拿在手上的漱口杯一抖,当啷一声掉进了洗漱台。
听到这当啷的一声,她方才回过神来,急忙低头,探手从洗漱台上捡起洗漱杯。再抬头时,原本充斥在眼眸里的些许笑意已经看不到了,原本微微勾起的嘴角也悄然落了下去,倒映在镜子里的,只剩下和往常一样的面孔,一样的眸光。
她用往常的眸光遮住了自己眼眸里的小小快乐,用和以往一样的表情遮住了曾露出来的明亮笑容。一连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她静下心来,默默开始洗漱。
她低着头,垂下来的头发将她的目光和镜子隔绝开来,连带着隔绝了她的视线,她黯淡的眸光所能倒映的,只剩下米白色的洗漱台。她空洞的凝视着洗漱台,麻木的来回抽动着牙刷。努力的放空思绪,努力的遗忘,遗忘那一瞬间在镜子里看到的东西。
曾经,她最喜欢做的事情,除了改进一下望远镜之类感兴趣的机械之外,就是人类观察。她习惯于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里,架起改造过的望远镜,从一片视野移到另一片视野,怀着无法形容的复杂心情,用冷然的眸光注视着一处处的人群,通过他们脸上形形色色的表情,和他们各自的小动作,解读着他们心底充斥着的欲望与想法。那时的她阴暗的认为,这世间的一切行动,这世间的所有关系,都是建立在欲望的基础之上,一切的行动,都是为了自我满足某种欲望而发生的。
为了看清这世界的丑与恶,也为了压抑住自己向往外面的繁华世界的心情,停滞住某段时间,她努力的进行着这样的事情,将小时候最喜欢的望远镜用来进行这种所谓的人类观察。她注目着世间的丑与恶,可以想象,在那样的视野之中,她所看到的一切是什么模样。
而这样的行动一直持续了近七年,这七年的时间,将通过表情与动作看清对方潜藏在心底的欲望的这种能力,潜移默化成了本能。在此基础之上,甚至可以大致推断出对方心底在想些什么。只是,正如同医者难自医这句话所说的一样,她一直无法看清自己的欲望,也无法看清自己心底在想些什么。
当自己掌握了这种能力之后,出于不愿让人看穿像自己看穿别人一样看穿自己的一种本能的不安,她将自己所有的欲望和想法尽数掩埋在了冰冷的表情之下。她冷下眸子,锁住表情,将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埋在心里,就连面对镜子里的自己,也不曾表露半分。
一件事情持续久了,就成了习惯。一张面具戴久了,也就忘了取下来,而即使这样的事情再不需要持续,即使这样的面具已经取了下来,想要消除这种习惯,也需要大量的时间,想要让脸庞习惯直接暴露在空气中,也需要大量的时间。所以……就算没有了需要,她也不曾看到,也不曾明了。明明是她自己的心意,明明她拥有可以看穿的能力,她却依旧什么都看不明白。
可是,就在刚才,就在她和镜子里倒映出的自己目光相交的那一刹那,就在镜子里带着小小笑容的面容倒映进她的眸子里的时候,她悄然发现,那张冰冷的,用来保护自己的心绪的面具悄然融化了开来。
而失去了这张面具的保护,在本能的驱动之下,那一眼,将她心底的欲望望了个通透。而面对这样的事态,她显得那般的不知所措,在一瞬间进退失据。她该怎么做?她反复的询问着自己,却怎么也得不到答案。
她有些机械的举起漱口杯,含了一口冰冷的自来水在嘴里,动了动腮帮子,然后将泛着白色泡沫的水吐到了一边。接着一边清洗牙刷和杯子,一边有些木然的仰起头,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方才垂下头来。而在垂下头来的那一刻,她的眸光再度被迷雾和冷然所遮蔽,就连曾生动了许多的脸庞,也变得木然了起来。她想要如同以往一般,如同七年前的那一天一般,学着鸵鸟,自欺欺人的将头埋进了沙土里。
可是,已经被破过一次的藩篱,又怎么可能再使用第二次呢?她眼眸里的冷然和脸上的木然只存在了一小会儿,就在她拉开浴室门的时候,尽数崩碎掉了。
因为,就在她拉开浴室门,准备用这样的姿态走出去的时候,一张带着几分焦急之色的面庞映入了她的视野。这让她的身体一僵,呆呆的立在了原地,眼眸里的冷然和脸庞上的木然在一瞬间僵化枯朽,她甚至能听到它们破碎的声音。
他的出现如同命运一般,将她刚刚筑起的围墙生生击得粉碎,将她刚刚草草掩埋起来的一切再度掘开,赤裸裸的暴露在她的思绪里,让她无法有任何逃避。而更重要的是,暴露出来的这些东西,又正好是关于他的。这让她情何以堪?
“你出来了?李艾?”看到她拉开门,那个罪魁祸首脸上的焦急之色却是一缓,露出了有些轻松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推开这门扉,浑然不觉李艾眼眸中波动着的脆弱与不安。
看见他伸手过来,李艾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然后在张舟含着几分不解的目光之中大力的将门关了起来。
“喂!喂?李艾?”没有理会门扉外面张舟那带着几分焦急与不解的叫声。锁上门的李艾有些踉跄的走回了洗漱台面前,注视着面前的镜子里倒映着的狼狈面容,在止不住的泪水流淌中用破碎的声音低声言语着有些模糊的内容,似在询问着什么人,又似在询问她自己。
“我……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