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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那一夜的庭院,树影婆娑,空气中尚余留着白天的余温。
阿远也不问深更半夜的我为什么来,只递过一只白玉杯,淡笑道:“这是桂花酿,是我们南边的酒,入口微甜,回味无穷。”
我品了一口,笑道:“太甜!”
阿远深深看了我一眼,笑道:“正是因为甜,所以小时候不懂事,喝了一杯又一杯,结果常常醉了。”
“你是说,这酒容易上瘾?”
阿远薄薄的嘴唇抿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道:“太甜,太美的东西,都容易上瘾。”
我握着杯子的手一滞,酒差点撒出来。于是,仰头一倾,尽数入喉。
“这酒,还是瑶儿当年亲酿给我父亲喝的,摆了有些年头了。”
我一惊,猛的咳了起来。
阿远拍着我的后背,微微笑道:“天翔,桂花酿可不能倾,需得品,你细细品,便能品出酿酒之人,放在里头的心思。”
我沉吟片刻,笑道:“阿远,你在这酒里尝出了你侄女……什么样的心思?”
阿远的目光明净如天光云影,他思了半晌,笑道:“我尝出了,她的孝心!”
我哈哈大笑:“那是因为这酒是酿给你父亲喝的。”
阿远柔声道:“你尝出了什么?”
我抿了一口,不以为然的笑道:“阿远,别看我是个太医,其实就是粗人一个,我什么也尝不出!”
阿远学着我的样,哈哈大笑一声,道:“原来。你比我还不如!”
我伸出手,与他碰了碰杯。酒入嘴中的那一刻,我闭上了眼睛。
阿远,你可知,我在这酒中,尝到了一种喜悦,一种期盼。还有一种——心动!
那一夜。小爷醉了,醉倒在她亲酿的桂花酿里。
其实桂花酿在江南一带,还有一个名字。叫女儿红。
……
怡园一醉,醉得我彻彻底底的清醒过来。我似乎觉得十八年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过。
从怡园出来,我厚着脸皮。穿了阿远一件新做的衣裳,这衣裳穿在身上。极为合适,且感觉神清气爽。
这一日我打算先到太医院报个道,下午去怡红院跟各位相好道个别。
虽然小爷我说过不愿为了一棵小草,放弃整片森林的话。奈何蒋欣瑶在我心里的份量,何止是一棵小草。她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片森林。小爷我愿意为了她,与以往的糊涂岁月。道一声再见。
晚上,小爷打算在怡园摆上一桌,把十六,小寒,阿远三人都叫来。生平头一回,喜欢上一个姑娘,这样的喜事,需得跟兄弟们分享。
然后让他们帮我支支招,怎样才能娶那个既聪明又美丽的女人。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小爷我有了心爱的姑娘,心情更爽,走起路来,都带着几分欢畅劲。
白芷,白芍见主子高兴,忍不住打趣问:“少爷,何事这么高兴啊?”
我撇撇嘴,两条俊眉挑得高高:“别问,替我到怡园定一桌酒席,通知那几个。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少爷,你忘了,平王这两天在京郊五十里外操练禁卫军,这两天吃住都在营帐里,如何通知?”白芷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一拍额头,心道竟然忘了这一茬。
原来十六与施家联姻,苏皇后与韩王大怒。
韩王在朝堂上明目张胆的打压二哥的人,百官们在那老娘们的授意下,又一次旧事重提,要立太子。
太后尚在时,我那皇帝姑父就咬着牙没松口,太后一走,老娘们那点功力岂能比得上太后?皇帝见招拆招,化解于无形。但是朝堂上的气氛却是一日比一日剑拔弩张。两王之争,一触即发。
十六这人,因脾气不大好,又长年混迹于花丛,便成了韩王一派打压二哥的一枚好棋,弹劾平王的奏章如雪花一般飞到了皇帝的龙案上。
皇帝总归要顺应一下民意,把平王发配置禁卫军的大本营,吃几天苦。暗下的主意,是想让十六摸一摸禁卫军里,老妖婆的手伸的有多长。
“十六何时回来?”
“回少爷,还需三天!”
我掰着手指算了算,心道小爷我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少了他,岂不是没趣?遂不过不以为然道:“那就三天后,我替他在怡园接风洗尘!”
……
这一日,太医院的琐事分外的多。小爷我忙得屁颠屁颠。
“公子,外头有人找?”白芷在我耳边低声道。
“何人?”
“来人是蒋家四小姐身边的人。”
小爷我执笔的手,抖了抖,正欲回话,有几个同僚唤住了我。
我忙偷偷吩咐了一句:“去看看什么事,好生招呼人家!”
……
事情很简单,蒋家二太太连续几日,夜间低烧不退。四小姐一急,便找到了小爷我。
其实像这种小儿科的病,根本不需要小爷我出马,却因为她是我心爱的姑娘,所以小儿科的病,我也愿意看。
我仔细看了看药渣,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但想着她心头一定着急,决定明日一早往蒋府跑一趟,当然顺便见见她。
……
我记得那一日,她穿了一件秋香色的衣裳,立在我身旁,长长的睫毛微微扑闪,眼底微有青色。
我坐在顾氏床前,手指扶上脉搏,一阵芬芳扑面而来,我竟一时无法凝住心神。
我把她唤了出去,两泓深湖般的眸色着急的望向我,我清晰的看到了她眼底浮上我的影子,莫名的喜悦埋满了我的胸膛。
顾氏的病生得有几分蹊跷,蹊跷的连我都看不出她低烧的原因。药方,药渣与她的症状颇为相似。是哪里出了错?
小爷我虽然行事说话,有些二五不着调,但在医术问题上,却十分斤斤计较。计较到何种程度,计较到宁可不吃饭睡觉,都必须弄清楚这里面的明堂。
世家内宅里的阴私手段,我也常有耳闻。父亲虽然只有一妻一妾。然妻妾争斗也不见少,所以这种蹊跷的病,多半是旁人动的手脚。
只是这种话作为一个大夫来说。没有真凭实据,不便说出口,现何况,这人是她的母亲。不久的将来,也是我杜天翔的岳母。我更得三思而后说。
“四小姐,都有谁为二太太看过病,你写给我,我回去查查。”
……
夜里。我拿出那张有她字迹的纸,捏在手里,翻过来覆过去的瞧。纸上似染了她的气息,竟是好闻的味道。
我淡淡笑了。还有三天,三天后,小爷我要向所有人宣布,今生非她蒋欣瑶不娶了!
……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小爷这里,那简直如弹指一瞬。
怡园的包间已经定妥,最可口的菜肴,最淳香的美酒,最怡人的景致,只等他们三人来。
就在我喜滋滋的一脚迈出皇宫的一瞬间,白芷送来一个消息,震得我目瞪口呆。
小寒失踪了!
紧接着,又一个消息震得我心神俱碎。
蒋欣瑶连人带车,跌落山涧,生死不明!
……
冷月挂空,山风微凉。
我站在清凉山上,看着这黑乌乌的树林,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了怒意,说出口的话也极为难听,“灭九族”这样的话,小爷我还是头一回说。
旁人没有听出异常,都以为,我是在担心小寒的缘故。
可我的心里清楚的知道,那一刻,真正让我揪着一颗心的,是蒋欣瑶。
……
阿远那一晚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孤零零二十多年,好不容易与他这个侄女相认了,恨不能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蒋欣瑶手上,感情上如何能舍得。
阿远脸色一难看,十六脸色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一个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手足,一个是最爱之人的侄女,两个都是亲人,滔天的怒意从他脸上升起,他冷冷的只说了一句话:“天塌下,爷帮你们顶着!”
而我?
我想这十八年来,从来没有一个晚上,如那天夜里一样,如此难熬。
我忽然想起了小寒那双闪着光芒的眸子,那眸子里的亮光,灼灼的刺痛了我的心。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我的心,一点一点的沉入谷底。
凭着我多年行医的直觉,我知道,几个时辰后,也许藏在我心底的那句话……再也不会有机会说出口了。
……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燕十六虽然在我们跟前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外人面前,却是一言九鼎,高高在上的王爷。
试想,连他都动了怒,五城兵马司,各个世家,敢不尽力。
一声清脆的哨声,惊醒了所有老僧入定的人。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啸,山底隐有欢呼声传来,
我明显感觉到我的心一颤,眼底涌出泪意。
……
找到他们的是沈力。
沈力这人,我听十六提起过一回,听说是个翩翩世家公子。他曾经向蒋欣瑶提过亲。
沈力把蒋欣瑶抱在手上,一路施功夫送回了蒋家,随即,人便去了军中。
我是个大夫,大夫的职责便是救死扶伤,那两人奄奄一息,我没有时间思考任何东西,我要做的,是拼尽全力,把两人救活。
这一夜,异常的忙碌,慌乱。待我筋皮力尽的跌坐在地上时,天已大亮。
……
她的内伤,极为严重,按理,我应该守在她床前,直到她醒过来,可是我却没有停留在蒋家,而在留在了小寒身边。
我在等他醒来,我想问他一句话。
说实话,从小到大,我一向觉得我表哥萧寒是个闷骚的人,他不像我,凡事都表露在脸上。
从最初的三人行开始,我,十六,小寒,素来是我唱主角,十六唱配角,小寒他最多是个倾听者,偶尔说出一两句掷地有声的话。
后来阿远加入,我们四人,还是我唱主角,十六唱配角,倾听者的队伍中,多了个阿远。
所以,像英雄救美这样的大事件,若不是我实实在在的摸到那断了的三根肋骨,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再者说,表哥他素来对女人冷淡,院里的几个通房也只是为了泄泄心火。怡红院虽然回回都少不了他,却从未看到他为某个头牌一掷千金。小爷我曾一度以为他患了男人最大的毛病——冷淡。为此还塞过几回蓝色小药丸。
这回的英雄救美是无意之举,还是有意这举,我必须清楚的听他回答。因为他的回答,决定着我的命运!
……
小寒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她如何了?”
我胸口一痛,强笑道:“有我在,阎王不收!”
他淡淡的笑了,笑意十分的满足。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表哥,你……是不是喜欢她?”
小寒偏过脸,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胸口又一痛。
你他娘的眨眼睛是个什么意思?是,你就说是,不是,你就说不是。
我把人都遣开了,目光灼灼盯着他,故作玩笑道:“表哥,我们兄弟之间从来没有秘密,你需得老实交待。”
小寒禁不住我瞧,轻轻的道出了对蒋欣瑶动心的心路历程。
我一边脸上端着笑,一边心里滴着血,目光渐渐的从小寒的脸上移到了地上。
原来小寒同我一样,在见到四小姐的第一面,就起了心思,回到家里眠思梦想,抓耳挠腮,一颗心从此不再安份。用他的话说,简直连床第之事都没了兴趣。
第二回在怡园见面,蒋欣瑶轻轻巧巧的几句话,让他越发的打定了心中的主意。
我艰难的清了清嗓子道:“表哥,这蒋欣瑶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连命都不要了?”
小寒嘴角史无前例的浮上一抹柔色,声音中含着喜悦:“什么都好,无一处不好,好到只要想起这个人,心中便觉欢喜!为了她,我愿意!”
无语凝望青天。
我咬紧了牙关,故作轻松道:“表哥,你虽然闷骚了些,却也不是胆小如鼠之人,既然喜欢上了,就上蒋家提亲去,为何闷不吭声的,一个人放在心里,非要等最后关键时刻。”
小寒躺在床上,轻哼一声,低低道:“她连莺归的婚事,都让丫鬟自己作主,她的婚事,岂能随随便便,定是要她亲自点了头,才能应下。我怕冒冒然提亲了,她一口回绝,以后再无周转的余地。所以……天翔……我不敢……我怕把她吓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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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着脸皮为新书《极品丫鬟》掷臂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