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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应十一年九月二十三。
昌义县城数一数二的大药铺广仁堂的后门半开,一个穿着蓝花布衫梳着水光环辫的姑娘笑呤呤地抱着个空空如也的大背篓走了出来,借着篓子遮挡的阴影,她手中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等她转过街角到了与同伴会合的地点,她身上的那只硕大的背篓也神奇地不见了踪影。
十四岁的林霜儿已在昌义暂居了两年,别的不说,这一手移形换位已是玩儿得炉火纯青。
从雁凌峰的药园时偷了药草种在空间中,再趁着下山的机会将空间收好的药草卖了出去,得到的钱银或是换到的物什儿再又放到空间里存着。
少女的笑语嫣然,只是黧黑得出奇的皮肤一下子就将原本娇美的容颜打了折扣。
同辆马车一道进了昌义县城的多是田庄上的媳妇闺女,自有年长的妇人可惜地拉着霜儿的手细细叮嘱了就算再如何在药园里劳累也要小心细养了肌肤。
林霜儿一一笑应,对着车厢内一道执着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不着痕迹地避了开来。
面上仍落黑疤的柳红已是一副小媳妇的打扮,畏畏缩缩,半句话不说地躲在身材胖大的婆婆身后,一直不停地偷眼儿看着霜儿。
虽则旁人叹着霜儿就差在肤色过黑,但在柳红眼里却只见了一片如上好黑绸般的细致无暇。
“霜儿你们几个都是一道从新阳来的,偏我家就摊上了这个木货!”,胖胖的王婶回身狠拧了柳红一记,愤愤道:“德叙园里的冬雪已升了三等丫鬟,长又标致又白嫩。今年萧公子来庄里小住,郭庄头还特意提了她跟着伺候呢!”
冬雪就是从前在新阳与柳红一道的冬妮。进了庄子后被改了名儿。
“萧公子又要来养病了吗?”,霜儿的眼睛兴奋地亮了一下,又迅速地掩住了光芒。
“可不是!就说是这两天就到了!”
去年从京城里来昌义养了段时间的萧融萧公子是个排场极大的。前呼后拥,密不透风。庄上除了郭庄头就没人再见了他的模样。
说起来幸运得以跟着伺候的冬雪十之*只会是跟在萧公子的从人身后打转,但架不住是离着贵人更近了些。
婆媳们叽叽喳喳讲着本地某朝某代小山雀儿攀上高枝做凤凰的故事,而霜儿却是马车的晃晃悠悠中悄悄地勾起了嘴角。
萧融来了,那么那个自说还俗跟在公子身侧继续当替身的小道士萧十七应该也到了。
欢欢喜喜地告别了到了田庄的同伴,又再自驾了马车行到半山,一踏上山道的林霜儿几乎是一路小跑象归林倦鸟一般亟不可待。
满头大汗的霜儿欢快地向着药田深处依稀可见的葛翁摇了摇手,又接着向小木层冲去。
十丈,五丈……瞥到自个儿下山前关得严严实实的木门居然斜开着条缝。林霜儿的步子不禁放慢了下来。
足音也变得极轻,蹑手蹑脚地侧身钻缝,象是正在玩着捉迷藏的垂髫小儿。
可刚一进门,林霜儿就忍不住狠啐一声,扭过了瞬间就羞红的脸儿。
萧承煦果然来了!
可他这会儿却大大咧咧枕手翘脚躺在一张支在屋子正中央的胡床,没羞没臊地大敞着襟,露着瓷实的胸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比起去年大约也是此时见到的寡言少年,个头长了许多也壮了许多的萧承煦似乎又变了一个模样。
“过来!”
“你先把衣服拉上!”
“过来!不然,今年的份例就没了!”。熬过了变声期,萧承煦原本清越如泉的声音多了几分温醇,也多了些威严!
林霜儿垂下眼帘。别别扭扭地走了过去,羞怯怯地伸出了一只手掌。
“待会儿快点把脸上的药给洗了!看着就心烦!”,坐起身的萧承煦反将衣裳撩得更开了些,迅速地拔下了正吸在他左胸上的一团墨黑,轻轻地搁在了林霜儿的手上。
一只身长三寸有许,正张着狰狞巨螯的血蝎不耐烦地点了点蝎尾,一滴小小的血珠点在了霜儿的手心里。
“彤每次都是这样吸你的血?”
“当然!不然你以为彤每次给你植的血毒都是从哪儿凭空来的?”
林霜儿脸上的动容之色,让萧承煦满意一笑,潇洒地起身。故意擦着霜儿的身侧走了出去。
门砰地一下关上了,霜儿神情复杂地盯着血蝎彤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咬咬牙下了决心。
她快速地解开了自个儿的衣带,将暂搁在玉盘上的彤捡起。同样地搁在了她的心房之上。
一针钻心的剧痛过后,血肉轻颤,墨黑色的血蝎渐渐消退了壳上重色,显出了原本如霞般的红绯色。
想必被吸血的人会更痛?如果自己提前知道萧承煦所说习毒捷径是否还有接受了他的提议?而萧承煦为何当初不说清楚,而这一次却毫不避讳地就这样将彤交给她?
林霜儿越想脑子越乱,嗡嗡地象是就要炸开一般。
完成了任务的彤却不管她,迈步子沿着霜儿的雪胸就要向下溜去。
霜儿慌忙地将彤捞了起来,又郑重地请回到了玉盘里。
黄昏夕阳斜,独坐在木阶上的萧承煦听着晚林鸦声,恍然出神。盛放着血蝎的玉盘被递到眼前,他只伸指引了小蝎到了食指上,就任由彤自归了宿处。
彤是他的本命蛊,它的住处就是他的身体。
霜儿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言语干瘪地连个谢字都说不出,只能讷讷地也坐在了木阶上。
“菀娘来了!就在山下田庄住着。她再三提出想见你,这次我应下了!”,望着天边绯霞出神的萧承煦象是自言自语地道:“其实当年我治好你的脸之前,她就有提出要带你离开。可我不想,所以想尽办法拦了她……”
林霜儿吃惊地挑起了眉梢。“你那时对我说菀娘家中有急事早已离了京城!”
那会儿,她还很为菀娘就连分享她痊愈的喜悦都无法拔冗而黯然神伤过好一阵儿。
“说不准这一次她还会提出要带你回江南!到时,去留就得由你自专了!”
“可是我得拒绝她。因为那个据说移血毒就能让自身防御大部分毒素的方子共要施了三年之期,我已受了两次。还是你的心头血。如果现在离开就半途而废了?”
“对!”,萧承煦直言不讳地点了点头。
“你这是由我自专的架式?”,林霜儿心头的愧疚一扫而空,脸上浮上了淡淡的愠怒。
他能给她的就只能是这样的自由。
萧承煦抬眼盯紧着霜儿,丝毫不避。
王八蛋!林霜儿攒紧了小拳头,狠狠地暗骂了一句,接着轻声道:“我会跟菀娘讲清楚,我就只想留在这儿。”
“不过……”。林霜儿顿了顿,提声道:“我想进京城!”
“京城有什么好?在这里,你过得不开心?”
开心!但是这样恬淡悠闲的山间生活会让自己耽于其中,渐渐忘记了当年北上的初衷。
霜儿咬了咬牙,又再次强调道:“要么带我上京,要么我哭着赖着要跟菀娘回了江南。”
“我不顺你的意,你也会想办法偷溜到京城吧?”
“是啊!我就喜欢了热闹繁华,就喜欢到天子脚下过活!”
“蠢货!”,萧承煦白了霜儿一眼,思忖了会儿道:“明年!明年待你身上蛊成有能力保证了自个儿的安全。我就找时间带你入京。”
“何时?”
“你明年十五及笄,等你过了生辰,我再安排。”
“好!那就是明年的十月初十!”
“不是腊月初六?”。记得前年、去年腊月都还托人给霜儿带过生辰礼的萧承煦不快地皱起了眉头。
“那是林三丫的,又不是我的!”,林霜儿应得理直气壮。
“小骗子!你还瞒了我些什么!”,一双手气恼地虚掐上了林霜儿的脖子,过了一会儿,又轻按住了她的肩头。
“霜儿!”,少年的语气一下变得温情脉脉,“我们打个商量,如果你肯把你所有的秘密告诉我。我也拿我的跟你交换好不好?”
“不好!”,林霜儿想了没想地就应出了声。身体更是飞快地从木阶上弹了起来,一溜烟儿就没了踪影。
少年依旧默默地垂眸凝神。一动不动的背影象是尊雕像。
他到底想做什么?躲进厨房的霜儿侧身靠着门偷看了一眼,再接着又惶恐地按住了自个儿砰砰乱跳的小心肝,小脸通红。
“凌霜,如果我此生就在山中做个种草贩药的平凡农妇,你会原谅我吗?”
水缸时晃动的少女绯红着脸颊的倩影啪地一声被失手滑落的水瓢砸了个粉碎。
阳光重又照在了初秋的药园,林霜儿没象往日一样跑进了药田里忙活,反而拾掇得清清爽爽,安静地坐在屋前捻起了针线。
林老侯爷重在庙堂上请议海运,所以去年整整一年北上南下追查故友家中幸存者下落的林菀娘又回了京城,却不知这一次她将挨着清宁还是慈宁?
如果林霜儿被菀娘带走,有可能他再也无法把她要回来。而他也要开始用心地选一位合宜的太子妃了。
立靠在门边的萧承煦抱着双臂神情淡漠地看着霜儿乌鸦鸦的发顶,悲凉地发现自个儿已无法象前两年一样任性放肆地喜欢或讨厌了任何人。
这时,听到远处脚步声渐近的霜儿已放下手中针线,站起身来,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丹华?!”,对面的妇人却急跑了几步惊叫出了声,刷地一下变得苍白的面孔就象是白日见着鬼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