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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人世间最最容留不得的就是“后悔”二字。
仆伏在空间地上的霜儿心念方动，就听见外面响起了声音。
“霜儿，霜儿……林霜儿！”
少年的嗓音从细语低喃渐化为怒火滔滔的嘶吼，即便未曾亲见，林霜儿依旧能在脑海里勾勒出萧承煦暴跳如雷象是要把小小的磨坊拆成碎渣的样子。
对于她凭空的消失，萧承煦的反应要比林霜儿所预估的快出许多，也更让她感到惊惧不安。
虽然已然知道空间里的声音外面是听不见的，但林霜儿还是抬起了双手紧紧地扣住了自己颤抖的双唇，唯恐一不小心就扬声应和了寻找的呼声。
只是她的心扣不住，砰砰地跳着，象是在身体深处被系住了一根细线，紧拉狠拽着要把她往外面扯……
一点残烛重又在磨坊里被点了起来。
“林霜儿……”
散披黑发，跣着*双足的萧承煦，黑沉着一双眼眸，缓缓地抬起一只手臂，象是正在祈祝的巫师一样嘴中喃喃。
原本细密紧致的臂上肌肤象是凭空生起一个黑色的小疙瘩，随着他的念念有词，一只振着透明翅膀的黑色小虫子破体而出，悬停在了半空。
“找出她来！”
早在新阳就在林霜儿体内种下的“如影随形”，第一次被召出了母蛊来召唤着隐在霜儿身体里的子蛊相互呼应。
只是应当循着林霜儿消失方向振翅飞追而去的影虫现出身形之后，在磨坊里盘绕了一圈，还是傻傻地停在了不久之前两人并颈而卧的上空，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萧承煦的脸色不由得刷地一下苍白。
如果说是有人毒术在他之上，对着霜儿体内子蛊下了禁制还可理解。但是按照霜儿接触的人群，雁凌峰上的葛老头不会多管了他的闲事。而霜儿的毒术却是萧承煦教出来的。
去年他在雁凌峰驻留一个月，教会了林霜儿一些傍身用的异毒。但从霜儿在昌义县的表现看，几乎等于完全白学。
可在这时。应该寻人无误的影蛊却破天荒地出了错。
难道是二年前下蛊时就犯了错？
萧承煦抿紧了嘴唇，对着停在半空的影虫重又伸出了手臂。小小的黑虫子倏地一下再次隐没了身影。
“林霜儿！”，翻遍了小屋的萧承煦一边焦急地唤着女孩的名字，一边向着磨坊外面的暗夜寻了去。
又或许是这里的流水遮蔽了她的气息？
已然慌乱地全无头绪的萧承煦扑通一下就跨进了水里，漫溯着秋寒彻骨的溪水，继续着他毫无目的的寻找。
少年没着鞋履的赤足，单薄如纸的衣裳，还有湿发覆额，满颊皆水。状如疯魔一般地瞪着红眼儿的样子，不禁让远吊在溪边林树上的人再也看不下去了。
一道黑影象轻巧的纸鸢在空中缓缓划了道弧线，落在了萧承煦的面前。
“殿下！秋水寒骨，还请您留心了身子！”
“是你带走了霜儿！”
胖胖的江贤义看看眼眶瞠裂的少年抓在自个儿领口的双手，轻声反问道：“殿下是在问那位和您同游昌义的林姑娘？”
“是你带走了她！”，这一下，萧承煦更笃定地吼了起来。
江贤义微有些发懵，但面上依旧挂着好脾气的笑容。
已然回归了皇城的萧承煦不同于从前寄在玄清观时被全然放养的状态，在去年的春祭之后，就有一批暗卫受了皇命潜在他的身边。只是不曾与他照面罢了。
而这一次，不管是萧承煦上下雁凌，还是带着林霜儿闯进了昌义城。实则身后都有人守着。
只是暗卫们受过交待，要守护的这个小主人爱玩爱闹，有毒术傍身又自忖甚高，若非必要，就得由着他显示着自个儿的艺高人胆大。
待等一对儿小男女到磨坊暂居，萧承煦亲热地打横从秋溪中抱起了林霜儿，料想到接下来旖旎风光的暗卫们也自然非礼勿视地远远藏了身。
只是按着上面的交待，若是太子殿下幸女，必须得通知了江总管。
所以。江贤义才半夜三更巴巴地从园子里跑出来撵了原本值守的暗卫，自在树上蹲着充了听壁角的顺风耳。
可不曾想戏肉没听成。却看到了一个可劲儿糟践着万金之体的小疯子。
不管林霜儿的身份多么低贱不堪，但若真成了景朝太子殿下开蒙的第一个女子。今后就算不再受了太子待见，但得封个九品奉仪混个终身有靠也不成问题。
但看眼下的情形，这个乡下小妞居然傻乎乎地撇下就要到手的富贵跑走了？可是不仅他没看着，连前面被挥离的那个暗卫也没提了林霜儿突然不见？
江贤义的心思转了又转，对向萧承煦的笑容却更加诚恳了，“太子殿下不如先回了德叙庄，老奴一定会尽快把林姑娘送到了您身边的。”
能如何？他又不能把这个父皇亲信的老阉奴毒死当场！否则即便他能不受追究，却有可能牵累了霜儿。
萧承煦愤愤地咬了咬牙，血红的眼睛恢复了一丝平静，缓缓地放开了双手。
那小妞跑哪儿去了？
江贤义一边哈着腰走在萧承煦身边，一边心中暗自嘀咕地回望了下渐远的磨坊。
突然，他微微愣了一下，紧接着又对着空无一物的磨坊门口轻轻地摇了摇头。
“吓死人了！那老头儿好象长着双鹰眼似的！”，空间里林霜儿靠立在一只衣柜门前，按着胸腔，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从萧承煦踏出磨坊门后，待在空间里的林霜儿等了好一会儿，才强着胆子从空间里出来。
结果就远远地看到了溪水岸边象是正在吵嘴的一老一少。
只是夜风呼呼，磨坊的大水车也咯咯吱吱地凑着热闹，让她根本就无法听到只言片语。
但霜儿已能确定萧承煦被江总管得到了，虽然他好象不顾长幼尊卑地跟人上了手，但最后还是乖乖地跟着往德叙园的方向走去了。
而险些再被发现的林霜儿又靠着空间再次躲过。
“凌霜，再接着我们也要进了德叙园，先找着菀娘！”，林霜儿蹲下身，对着空间里一黑一白的并枝菊花轻声地交代了行程，握紧了小拳头为自个儿打了打气。
绿色花叶下，淡淡的一点银光轻闪。
林霜儿伸手从黑色土地上拾起了一只镂花的银耳塞。
“另一只呢？”
霜儿这会儿才恍然记起，昨个儿她才将一对耳饰装模作样地摘下，就又被萧承煦扯着一路狂奔，再又换了一身破不郎当的少年男装。在拼命跑着的时候，自想着将攒在手心的东西扔进了空间。
“大件的物什儿倒可以按着自个儿的想法直落在空地上，可是这小小的一点点……”
林霜儿望了望这两年来已然扩大得有了一亩多的药田，心烦意乱地皱起眉。
只能不找了，而只有半边的耳饰也不能再戴。林霜儿心疼地找了个小锦囊把现找着的这一只放了进去，又再锁进了一只小箱里。
接着，她又取出一身全新的淡青色侍女服。
虽然霜儿久居雁凌峰，但山下田庄里该有的份例，她也都还是有的。衣服是上月刚从庄园送上山的，正正好合着她的身形。
换上新衣，梳好双丫髻，对镜照了照仪容的林霜儿，又打开了一只小箱子。
箱子里都是这两年来，她按着萧承煦所授自制的毒药，大都已按方调配成了能以身藏的胭脂水粉。
“凌霜！请保佑我在进了德叙园遇到菀娘之前，千万不要再遇到他！”
霜儿对着镜中的自己双手合什默默地祈祝了一会儿，轻轻地打开一盒指甲膏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