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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三年(公元192年)七月十日,大阳城西五十里的平罗庄,白溪潺潺流过,灌溉着沿途数百亩良田,养育着此地百十户人家。本来这里是衣食富足之地,但前年白波军到来之后一切巨变,沟渠瘀堵、良田荒芜,逃过劫难的十几栋房屋遥遥欲坠……妇女被掳青壮逃亡,仅留下老的老小的小几十口人相依为命。
不想白波军再次到来,将房屋全部霸占不说,连几个七八岁的女娃子也不肯放过……淫笑、痛哭、打骂真实地反映出笼罩平罗庄罪恶。几队巡夜的兵卒扛着矛戟散乱懈怠地沿村庄外围走动,丝毫不知死亡正在一点点的逼近。
一个伍长摇晃着爬起摸到屋外准备小解,正解裤带之时,房后一个黑影悄悄靠近,缓慢伸左手猛然捂住其嘴,同时右手匕首抵住其喉咙,“不许出声!”此时隔壁屋内仍在传出女孩呜咽及男人沉重喘气声。屋外十几个人焦急地催促等待……黑影咬咬牙拖着俘虏退入黑暗中。
庄外,一支千人骑兵人衔草马裹蹄悄无声息地缓缓靠近包围平罗庄。几个黑影趁巡夜队巡逻的空隙由庄内潜出,很快消失在草丛中。“报告将军,庄内驻扎的是白波军的先头部队,约两千人。据抓来的舌头讲,此刻其主力在三十里外的五丰一带劫掠。”
赵云与太史慈相互对视,太史慈低声道:“子龙,要不要吃掉这两千人?”
赵云点头道:“吃,干嘛不吃,这可是送上嘴的肉啊,居然只派两千步卒打先锋。呵呵,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大阳城现在已经归属主公了。”
侦查员还打算在说些什么,但看到赵云的样子后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午夜刚过,平罗庄被赵云、太史慈各率五百骑兵南北包夹。百余丈外巡夜敌军仍在晃晃悠悠地溜达。赵云面容沉静,慢慢扣上面具,举枪前指:“发响箭,进攻!”
身边卫兵仰天射出响箭,犀利的哨音划破夜空声传数里,旋即呐喊声骤起,夹带着马蹄声如滚雷般袭来,大地撼动厮杀声起。巡夜兵卒尚未弄清状况便被悉数斩杀。庄外白波军布置得简单防御顷刻灰飞烟灭。
赵云银盔银甲白马银枪第一个冲进平罗庄,左挑右刺径直杀奔中央。太史慈与赵云齐虎相当,手中蟠龙枪沾着即死碰着即亡。不片刻二人便在庄中会合。
这时旁边一间屋内有亮光射出,二人拨马杀去,身后卫兵亦催马紧跟。本以为那里可能是敌军将领,但杀到屋门外的赵云惊呆了,太史慈的蟠龙枪亦停在半空……
不大的屋内并排躺着五六个七八岁的女孩,全身赤裸伤痕累累,下体更是污浊不堪……赵云怒目凝视数秒,双眼瞬间布满血丝,怒不可遏地吼叫道:“全军听令:此战不留俘虏,将敌人全部斩杀!”
太史慈涨红着脸,一言不发,血色的双眼预示着死神的降临,蟠龙枪开始虐杀,枪尖不断落在白波军士卒的双眼、喉咙、心腹处,穿颅、割喉、开腹代表了其对白波军暴行的无边愤怒。
主将令下,传令兵立刻吹响号角,很快其余几处号角应声回复。而此刻仅仅是白波军梦魇的开始……士兵们虽然不清楚主将为何下令不留俘虏,但他们知道主将这样做一定有原因,跟随过赵云的官兵都知道其不是嗜杀之人。
龙骑兵进攻方式开始转变,由留手伤敌变为死手杀敌,刀锋落处血红飞溅、头颅翻滚。一组五骑如钉耙、如铁犁,在白波军头上往复屠戮收割……
十一日黎明,刘豹率领两千匈奴骑兵并韩暹的三千步兵赶到平罗庄,面对一地的残肢断臂、践踏成肉泥的无首尸体、沾满灰土的头颅、充满极度恐惧的双眼,墙上、庄内、屋里屋外到处是凝固的血液,到处是死亡的阴森与血腥的恐怖。无论匈奴兵还是白波军全部呆立在庄外,无人敢于踏进平罗庄一步。
此刻,韩暹的目光落在村口一块竖起的木牌上,上面用血写着一行字:残害百姓者——斩杀无赦!
刘豹操着拗口的汉话问道:“韩将军,牌子上写的什么?”
韩暹看了眼刘豹,旋即仰天大笑:“好你个徐荣,有种,老子发誓一定血洗大阳城!”
大阳城内,赵云躺在床上休息,平罗庄内的一幕始终萦绕心头。太史慈推门进来说道:“子龙,那几个孩子已经送走。大阳城的百姓也开始向城外躲避,熬过这几天就好了。”
赵云坐起说道:“坚守不是办法,龙骑兵打野战没问题,用作守城战力便要打上折扣。”
太史慈皱眉道:“可是,同等兵力下龙骑兵对战匈奴骑兵并不能够占据太多优势,加之敌人还有步兵相辅,形势很不乐观。”
赵云走到窗口思索道:“子义言之有理,可总要想办法坚持到援军赶到。”
……
中午时分,刘豹、韩暹率兵来到大阳城外,即令兵卒扎寨。他们二人则立足远眺观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池。前番两次交手皆失利,让他们对徐荣有了新的认识,特别是驻守大阳的郭安和杨东,可以说是老冤家了。
看着寂静的城池、少数军兵巡逻的城墙,韩暹疑惑道:“乖乖地,怎么这么安静?不对啊!”
刘豹拍拍韩暹肩膀笑道:“定是惧怕我们这数万大军,郭安、杨东早已逃掉了……哈哈!”
韩暹没理会刘豹的自傲,反而大呼道:“不对,那些军兵的穿着与先前的不同。黑色盔甲……难道徐荣派来其他人镇守此城?”
……
城内,赵云得知城外出现敌兵后立刻顶盔贯甲与太史慈一同出城迎敌。片刻,鼓声过后,一千龙骑兵在城西布阵完毕。
赵云立马横枪喝问:“尔等可是白波贼寇?”
对面同样列好阵势的韩暹、刘豹看到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将如此狂妄,相互对视而后哈哈大笑。韩暹扫视赵云身后的一千黑甲骑兵,立觉心头一阵,那稳固如山的阵势、那凶悍无匹的杀气还有那面具后面一双双渴望作战的眼睛……“你们是何人部属?徐荣手下决无这等骑兵!”
太史慈催马上前答道:“征北高将军可曾听过?”
韩暹、刘豹同时大惊:“怎么回事?难道徐荣投靠了高勇?”
赵云想起平罗庄便难抑心头怒气,阴冷道:“尔等妄杀百姓、荼害生灵,平罗庄即是警告,如若再犯,待我主兵马一到定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身后一千龙骑兵闻言高举战刀齐声高呼:“妄杀无辜者,杀!残害百姓者,杀!”
韩暹瞪视赵云许久,怒道:“平罗庄两千多兄弟是被你们杀的?”
赵云凛然道:“那帮贼畜残害百姓罪该万死,再有此事,一律斩杀绝无宽赦!”
韩暹因恼怒而面红脖粗,“呜呀”怪叫一声舞枪直奔赵云。赵云同样怒不可遏,挺举亮银枪催马迎战。可是韩暹哪是赵云对手,第一回合,手中战枪的全力直刺竟被赵云轻易化解,更在相错瞬间被赵云枪尾狠狠砸中后背。第二回合返身杀回,韩暹不敢大意,改攻为守,力图安全回到本阵。但,这一期望再次被赵云破灭,同样全力相架也仅仅是荡开亮银枪寸许,枪尖狠狠地刺入左肩,将衣甲掀起,更撕下一大块血肉,痛得韩暹嗷嗷怪叫,捂着伤口狼狈逃回本阵。
两个回合看得白波军目瞪口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厉害的将领。刘豹也好不到哪去,急匆匆上前搀扶韩暹。
赵云取胜,士气沸腾。太史慈上前挑战道:“何人还敢出来应战?”数千白波军竟无一人敢于应答。
韩暹见状忍着疼痛说道:“回营,回营,等主公兵马到来后再行攻城。”
刘豹道:“看那城上几无守军,只怕赵云的兵马只有身后的千多人,不如……”
韩暹勉强仰起头望向站立不足百人的城墙说道:“也好,不过要多加小心。”
刘豹拨马来到骑兵前高喝道:“匈奴弟兄们,大阳城就在眼前,冲进去随便烧杀玩乐。这点骑兵不算什么,乌桓人也曾经被我们匈奴骑兵打得大败,今天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草原勇士!杀!”
赵云看到刘豹率兵冲锋不忧反喜,立即命令道:“传令:诱敌城下,两翼合围!”号声响起,一千龙骑兵分作两部。赵云居左,太史慈居右。
刘豹也发现对面的异动,却并没在意,相信自己的骑兵绝对没有问题,加速前冲。
赵云判断着距离,双方相距三百丈时,赵云扣上面具,大呼一声:“全军开始攻击!”一阵箭雨应声射出,随后一千骑兵向两翼奔去。
刘豹扫视一圈,撇撇嘴便要分兵迎敌,恰在这时,对面箭雨扑至。刘豹心惊:“这箭矢怎么射得这么远!”匆忙拔刀拨打,同时身后响起士兵哀号落马之声……“骑射阻敌!”刘豹发出命令,而后取弓搭箭开始还击。
龙骑兵成三十度角由两翼合围,同样开始骑射攻击。大约三轮箭矢过后,双方互有伤亡,而随着距离接近各自短兵相接。
虽然箭矢远射不到片刻,后方观战的韩暹却大惊失色。他以局外人的角度发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龙骑兵箭雨的密集度与整齐度远远高过刘豹骑兵,射杀准确率更是出奇的高。而且由于龙骑兵的铠甲远远好过匈奴骑兵,导致其中箭落马者远远少于匈奴骑兵……
战斗中的刘豹全然不知这些,他挂上弓,拔出刀杀向太史慈。赵云的武艺他见过,自讨不是对手,干脆拿这个同样年轻的太史慈开刀。催动马匹扑上前去,举刀便砍。
太史慈见刘豹主动挑战大叫道:“来得好!”挺枪直刺同时抬臂盾挡刀。刘豹不敢怠慢,撤刀架枪……太史慈嘴角冷笑,改刺为挑一下将刘豹手中刀磕飞,跟着枪身猛向下砸。
刘豹哪想到太史慈如此厉害,一招败北,急忙俯身躲向马侧借机逃开,随后一溜烟逃回本阵。匈奴骑兵见到主将败北,哪敢恋战,纷纷拨马败逃。
这到大出赵云预料,合围尚未完成,只能眼看着刘豹逃走无法阻挡。不过那些动作慢的匈奴骑兵便没有这样的好命了……
待到心惊肉跳返回本阵,刘豹方才发现所率的两千骑兵损伤达三百余人……
龙骑兵留下五百人列阵待敌,其余人则下马扶起受伤的同伴返回城内。韩暹冷眼静观,叹口气说道:“别担心,刚才主公送来消息,大军今夜赶到,明日即可大举攻城,定要削今日之耻!”
十一日夜,繁星点点,憋闷依旧,猫头鹰的诡叫亦无法压住此股燥热。大阳城西的官道上,一条火龙缓缓地进入韩暹的营寨内,人喧马嘶闹哄哄直至深夜。
帅帐内,郭太听着韩暹的禀告,脸色越发阴沉,怒火渐渐将脸烧成炭红……“一群废物!”恼怒之余郭太将案上杯碗统统推到地上,“哗啦啦”一通脆响,吓得帐内众人噤若寒蝉,更将掀帘进帐的于夫罗吓了一跳:“郭兄消消火,弟兄们大意方至此败,待明日奋力杀敌将功补过即可!”说着迈开罗圈腿走到左手上位坐下。
郭太咬牙切齿道:“敌兵不过千人,却连遭两败损兵数千,最可恨的是连大阳城的边都没摸到!哼,该把你们都砍了!”
话音未落,韩暹忍着伤口疼痛扑通跪倒哀求道:“主公饶命啊!”
于夫罗见状起身劝慰道:“郭兄末错怪了弟兄,豹儿已经将经过告知在下,那把守大阳的赵云确非一般货色,所率骑兵更是杀得乌桓几近绝种……不过,根据斥候探查城内不过五千之数,只要明日将其堵在城内即可。”说罢一碗酒下肚。
郭太转了一圈点头道:“也可,不过这万把人强攻显弱,传令:命李乐再调三万兵卒助战。”
与此同时,永安城北城,一位三十余岁的壮汉依靠着墙垛打盹,怀里的长剑尚在滴血,衣甲伤痕累累满布血渍。沿着城墙横七竖八地躺着近千人,各个挂彩,地上、墙上到处是凝固的血液,到处是弥漫的血腥。奇怪的是,在这种残酷面前,仍有许多人呼呼大睡,鼾声、梦语此起彼伏。
城外火光片片,木栅栏围起的营寨连绵不绝,将永安城四面包围。其内隐隐传来嬉笑打骂之声,巡夜士兵的梆子声在静谧的夜晚传出……
此时,一名佰长打扮得军官低垂着头缓慢走上北墙……壮汉听到响动,张开惺忪的双眼问道:“怎么样?可有援兵消息?”
佰长摇摇头低声道:“没有。三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乐县丞,您看会不会是……”
乐县丞看看夜空,略带无奈道:“不管如何都要守住,一旦城外的黑山贼杀进来,全城百姓都要遭殃……”
城外黑山军营帐内,主将于毒往复踱步,部将羝根、刘石分列左右。于毒低声道:“这个永安怎么这么难啃?原先的进攻计划恐怕无法达成了。”
刘石犯难道:“于将军,粮草即将用尽,至多坚持两日。不如由我等率军绕过此城进入河东郡腹地……”
于毒瞪了一眼刘石说道:“糊涂,进入河东郡只此一路,如若被敌截断,死都没地方埋!”
这时,大洪、罗市快步走进帐内,大洪焦急道:“于将军,刚才张燕将军遣人送来此信。”
于毒接过信拆开细阅,横眉越发深锁。其余几人齐问道:“出了何事?”
于毒合上书信担忧道:“幽、冀兵马开始向中山郡、代郡一带集结,边市也已关闭。看样子高勇要出手了!”
众人大惊:“什么?”刘石疑惑道:“数日前高勇不是调兵南下魏郡了吗?怎么又会在中山、代郡集结?”
于毒摇头道:“我早已怀疑此事,曾跟杨军师提及。那南下的极有可能是奉天大营训练完毕的兵马,而此次州境集结的却是去年进攻冀州的真正主力!”
罗市惊呼:“将军,莫非那高勇早已打定主意用主力对付我军?”
于毒一拳击在立柱上,紧闭的双眼瞬间张开,“传令下去:明日早起一个时辰,全军黎明攻城,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永安!否则一旦高勇攻下河东郡,我军必将两面受敌,形势危急!”
永安东南百十里处,一支骑兵正在快速行军,漫漫黑夜数条黑线飞速移动。这支张辽统领、戏志才为军师的骑兵部队超额完成了预定作战计划。
八日奇袭端氏,十日占据杨县,其后继续向西北推进。面对这种大规模骑兵突袭,缺兵少将的端氏、杨县以及沿途数十村庄皆望风而降,留下三千骑兵驻守待援后。剩余三师骑兵立即启程赶赴永安。
队伍中部一侦察兵低声报告:“张将军、左军师,前方永安被不明兵马团团包围,根据营寨密度判断人数不少于五万。此外,永安外围五十里发现不明斥候。”
戏志才勒住战马对张辽说道:“来得好快啊,看来不打草惊蛇也不行了!”
张辽看着继续行军的部队说道:“左军师的意思是出其不意敲他一下?”
戏志才说道:“主公遣我等率骑兵突袭,本意便是过端氏取杨县、永安以便封堵黑山军进入河东郡的道路,做好来日进攻的准备。”
张辽神情一怔:“难道围攻永安的是……”
戏志才点头道:“必是黑山军无疑!估计是他们到河东郡劫掠粮草来了,顺便探探风声。”
成何靠过来问道:“左军师,既如此,我等又该如何?试探性进攻?还是想办法包围全歼?”
戏志才微微一笑说道:“送上嘴的美餐哪有不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