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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结束、开始
洛阳城中。燃烧的烟柱和哭喊声,在城中此起彼伏的交响了一夜。
“内弓箭库拿下。。”“南外库拿下”、“军器弓枪库拿下”、“军器弩剑箭库拿下”,“军器什物库拿下”、“宣德楼什物库拿下”,“仪鸾司,洛阳武库署、洛阳守宫署克复。。”
“已经天亮了许久了,怎么还没拿下圆壁城。。。”
经历了一个特别难熬的夜晚,姗姗来迟的白天时光,对上阳宫内的某些人来说依旧像是一种煎熬。流水一样的禀告声中,让人高度绷紧的神经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了,
“都畿道八关三十九府的外军,可都不是死人,东都留守行司的名头,可压不住他们多久。”
吏部侍郎崔器一夜不眠,红着眼睛道
“第五琦和仆固怀恩虽然都远出在外,可都是变数。。”
中书舍人杨绾附和道
“你以为那套清君侧,除奸佞,解救陛下于小人挟持的说辞,还能骗人多久么。。”
殿中御史宋若思突然站起来说道
“宫城已经打了,含嘉仓城也抢了,那些人还妄想能够置身事外么。。。”
起居郎知制诰贾至沙哑着嗓子宽慰道
“报,卤簿行驾已经到了河阳桥了。。”
一名虞侯闯进来在殿中通报道
众人有些骚然起来。
“不要紧张。消息还没走漏,我已经使人重修河阳桥。。。”
脸色苍白的工部右司郎中李揖开口道。
另有给事中刘秩、吏部员外郎判南曹裴遵庆、卫尉寺丞李藏用等人,满身大礼朝服的穿戴,或坐或站,表情各异的等待着最新的消息,一边低声的交头接耳,个别缺少主张的,干脆坐立不安的象无头苍蝇一样,不停的雕花藻井的大殿上打着转转。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新朝及立后,因为某些缘故,被逐渐边缘化的臣子,又在某些势力的暗中操作下,让他们聚集在洛阳附近,从而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这次举事,多少吸取了阉党宫变,贪大求全,来者不拒,多多益善,把摊子铺的太大,以至于对局势失去控制的教训,
实际参与反乱的核心成员,不过数千人,乃是参与密谋的各军将的亲军押衙队组成,也是唯命是从最坚决最敢死的反乱骨干。然后他们巧妙的利用了时势,费了可观的功夫,动用了多年秘密经营的资源。短时间集齐一批可观的力量。
象洛阳诸军中的右武卫、右威卫所部,前身乃是原吴王李邸、虢王李巨旧部,打散重编的新军卫,在长安之乱中失去朝中的后援。
还有部分东都留守行司的团结军,洛阳左监门卫,在长安之乱中,曾经相应阉党假传诏书,幽禁了宰相李泌,围困了龙武军的河北粮台,一直隐隐担心受到清算和报复;
还有驻守南苑的神策旧部,在阉党倒台后,也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他们多数或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又比不上朔方系或是河东系的根深蒂固,庞根错节的背景,甚至连名存实亡的河西系,也无法相提并论,在枢密院军力检点之下,很可能就是最先成为被裁减或是大换血重编的命运。
因此,在来自上层某些势力的暗示或者说煽动下,这些上层的军将们,不免对将来充满悲观和惶然的情绪。普遍担心被编遣或外戍,或干脆降格成漕军或工程军那样的三流屯守,因此早早就在急切的寻找新靠山,由此与地方某些势力一拍就合,轻易被渗透了军中关要,因此只要稍加施以手段,大多数士卒就很容易被鼓动起来。
再加上以新镇的平津、河阳、武定等都畿道十一府,都是河北各镇被裁减的士卒,与地方关系密切,有足够的内应鼓动,轻易就从中裹挟了大量的旧卒杀入洛阳。
但是迫使这些人下定决心,铤而走险孤注一掷。还是皇帝身边用人不当,那些激进的年轻新进,一味鼓动天子以强硬手段,立威树德,再加上流露出来真假难辨的内书稿,证明天子有意清算旧事,裁遣士卒,将军将打散流戍岭南,一时间人人自危。
这次事若不成,不要说他们这些站在台面上的人,要身死族灭,他们背后的那些门第也要元气大伤,重新蛰伏上数十年才能恢复旧观。
“山陵使大人,以为他躲在奉天,就能置身事外了么。。”
众人中地位最高的裴冕,突然开口道。
“从父身体病弱,不能远行了。。”
众人中的户部郎中,王承礼表情不变的回答道。
“某来也是一样的。。”
“裴相。列位大人。。。”
一名满身尘土和血迹的军将大步走上殿来,
“我要更多攻坚的器械和人手,城北神机营那里还没拿下来么。。。”
“神机营没有枢密院和本部令为由,拒不动身。。。”
卫尉寺丞李藏用赶忙解释道
“还用火油和弩炮封死内外。。”
“那就强夺过来啊。。”
那名军将有些气结的怒视了他一眼
“都到这一步,还怕撕破脸么。。”
“问题我们没有那么多会操使机构的人手。。。强行使用根本没什么准头”
“那就给我抓几个会用的人过来。。威逼利诱也好,生死相逼也好。。总之吧人给我骗出来再说啊。。”
“不好了,神机营扣下我们去交涉的人,破坏了那些器械,突然杀出来,逃散入城坊中。。。”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名小吏神色紧张的通报道
“城南的神策军绕道建春门,已经从白渠浮水登岸了数百人,团结军的马队正在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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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阳宫里度日如年的还有另一群人,不肯合作的值守检校尚书右仆射,入知省事崔圆,门下舍人杨炎,集贤院学士常衮,吏部员外郎韩太冲一干人等,被幽禁在侧殿正在长吁短叹,某些人是在很短时间内,就遭遇了两次的夺宫之变,
作为地位最高的崔圆,此刻正在要面对的是一个相当熟悉的说客。毕竟是这么大一场宫变,如果没有事后一个足够分量值守宰相,出面善后残局安定人心,也是不行的。
“至少你担心的武人势大,藩帅出身把持朝政的情形,并没有出现,那位掌亟要的内枢密,却是北军的出身,天子的近戚和密友。”
被单独隔离起来的崔圆一下子老态了许多,还残留着一些悔恨和痛惜的表情。
突然暴起发难拿下他们这些皇帝近臣的折冲都尉崔宁,正是崔圆一首提拔的老部下。因为是同宗子弟,又是看起来颇有潜力的年轻新秀,因此在检点山南军的时候,特地派他专门学习火器战法,又设法保举到东都留守行司,显然变成作茧自缚的苦果。无论事后如何,他都脱不得干系了。
“这不过是天子强干弱枝,内外相制的手段而已,”
来人冷笑道。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也没有。。。”
“郭令公、李仆射他们为什么要和龙武军保持距离,划清界限,仅仅是避嫌么。。”
“你以为,他创立的这个体制。。。那些军中宿将,会没有想法么”
“为什么不好,至少有功得赏,有才叙用,与国家长久计,不是大有好处。。”
崔圆沉默了半响,才再次开口道。
“那是国家和朝廷的好处,或者说只是皇家的好处而已,对于那些世系将门,按照传统把持的武功和门路,却是在挖他们的根基,虽然军勋世家的子弟依旧能够得到余荫,但是他们想博取更多功名,就必须和数量更多的寒门子弟一起,在新的体制规则内,争夺那些军队中有限的职位。。。”
“为什么要非要走到这一步。。。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么”
崔圆有些心灰意冷的道
“你又错了,眼前还有戡乱定难的功勋做依仗,恩威养重的旧部隐为呼应,为什么不争取,等时间日久,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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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意重修《氏族志》?”
塞上草原,已经是霜草结白,呼出来的气息,在空气中清晰可见。坐在车载临时行辕上的我惊讶了一下,重新和上受降城恢复联系后,等来确实这么一个延迟许久的消息。
要知道上次修《氏族志》的时候。还是武则天时代由破门宰相许敬宗主持的,主要是针对那些高门大族,以官方认可的门第排名,来打压抑制他们的气焰和影响。但也仅限于官面上,因为这些高门大族的人望和资源还是十分深厚,实际上到了地方就对这些门第的影响有限。
这次重修《氏族志》,理由是褒奖忠义,树立典范,但现实情况又不一样了,经过了中原的的动荡拉锯的洗地,以山东七大氏族为首的那些拥有最多社会资源的高门大族,确实实实在在的损失惨重,许多分支干脆就直接消亡或者没落,而一大批定难起家的军功新贵却正在崛起,迫切需要官职权势之外,声望和社会地位的拓展空间。
不要说其他的,只要宋谨瑜给我生下男性继承人,梁这个姓氏马上就能成为新编氏族志中一等的门第,而聚集依附在我周围的薛、崔、魏、温等人的家族,也会水涨船高,更上一个台阶。虽然我不大在乎这些对象,但不代表其他人都能这么想。
但是那些郡望的数量,总是有限的,来自官方的重新认证评估,势必将以现实为由,淘汰一大批已经名不符其实的门阀,而门阀氏族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孤立的,盘根错节的渊源,无论这么做都是牵一发动全身,比起朝廷之前零敲碎打试探性的普遍政策,这是真正的釜底抽薪,挖那些世家门阀的根子啊。。
皇帝小白难道等不及了么,用《氏族志》为手段逼那些人做出选择和表态,合作或者消亡。
如果成功施行的话,指望上位的新世家,希望保住地位的老氏族,不用刻意挑拨,自然而然就有掐起来的天然性,然后皇权变得更加强大。
不过这事有这么容易么,我心中隐约有些不妥的感觉,却说不出为什么。就听见外面有人在高声念诗
“烛龙栖寒门,光耀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这是青莲先生的《北风行》。。。不知他现在安西可好”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另一个声音念道。
“这是昌龄先生的《从军行》吧。。他已经从京学退养了吧”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
“这是。。。。杜子美的《前出塞》。。”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稜中。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这是卢纶的塞下曲吧。。”
我从营帐中走了出来,才发现那些随军将官们,正在应景对诗。我微微一笑,看着铅白发灰的漫天阴云,也信口一首。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
随风满地石乱走,匈奴草黄马正肥。
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
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
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
车师西门伫献捷!”
左右那些部将倒是应声叫好,倒是我那些佐撩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半会才有杜佑开口道
“这是岑员外的《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
我脸上难得一红,这下丢人大了,我好象剽窃到自己部下头上去了,还好这次岑参没跟来,想了想又念道
“我行空碛,见沙之磷磷,与草之幂幂,半没胡儿磨剑石。
当时洗剑血成川,至今草与沙皆赤。我因扣石问以言,
六州胡儿六蕃语,十岁骑羊逐沙鼠。沙头牧马孤雁飞,
汉军游骑貂锦衣。云中征戍三千里,今日征行何岁归。”
“蕃州部落能结束,朝暮驰猎黄河曲。
燕歌未断塞鸿飞,牧马群嘶边草绿。
秦筑长城城已摧,汉武北上单于台。
古来征战虏不尽,今日还复天兵来。
黄河东流流九折,沙场埋恨何时绝。
蔡琰没去造胡笳,苏武归来持汉节。
为报如今都护雄,匈奴且莫下云中。
请书塞北阴山石,愿比燕然车骑功。 ”
晚唐大诗人李益同学和他的命中之痛霍小玉一样,这时还是细胞液吧。
突然一骑飞奔而至,高声传报道:
“秉枢密,前方就是可汗行帐所在的呼延谷。。”
呼延谷,乃是古匈奴大姓,呼延部的发源地,水足草丰,怯寒避风,现在是合胡禄领地中规模最大的过冬之所,也是节节败退的胡禄决战之地
冷风中的唐军旗帜出现在谷底上的的时候,回纥人在唱歌,悠扬漫长的歌声,像是接力一样的在黑压压望不到边的人群中传递,各部酋首、渠长、豪帅,
“这是回纥人的折柳歌和匈奴歌。。。哀挽勇死之士的”
“我们也唱。。。”
我点点头,一声令下,武学军歌《精忠报国》齐唱响彻云霄。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
顿时将回纥人参差不齐的和声的压过去,然后意犹未尽的又唱起《满江红》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有些通晓唐话的回纥大臣,顿时脸色变了变,交头接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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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西,大莫门城,马相和赞普的临时大弗卢,在随风泼洒的雪粒中,迎来一行特殊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