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漠孤烟直 第七十章 长安风波起

虎贲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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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御书房内,郭元佐看着面前云淡风轻一样跪坐着的宗楚客,虽然脸色平静,可是内心里如同被毒蛇噬咬着,他握着手中茶杯的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青。

    “皇上,这是枢密院的意思,也是内阁的意思。”宗楚客对于皇帝的愤怒视如不见,皇帝想要通过和亲来换取时间,同时打击枢密院和内阁,实在是把算盘打得太精明,就算他再好权柄,此时也清楚这个年轻的皇帝虽然学了文皇帝的权术,可却没有与之相应的心胸气度。

    “宗相,你们这些逼宫吗?”郭元佐看着向自己摊牌的宗楚客,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的声音无比的冰冷,从小养尊处优而养成的霸道压向了宗楚客。

    “皇上言重了,只是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的威灵不容亵渎,皇上要是一意孤行,老臣和内阁同僚唯有使用封驳之权,除非皇上罢免了老臣的官职,否则老臣绝不奉此大逆不道之命。”宗楚客看着怒气滔天的皇帝,就如同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孤舟,不过却始终随波逐流,没有半点沉浮之意。

    “大逆不道之命,宗楚客,你大胆。”郭元佐已经出离愤怒了,他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

    “皇上,老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太祖皇帝亲口说过我大汉绝无和亲之事,皇上之命,违逆太祖皇帝的威灵,不是大逆不道之命又是什么?”宗楚客和薛讷见过面之后,就已经决定舍弃自己的相位,也要让皇帝收回成命。

    “宗楚客,你。”郭元佐的脸上一片潮红,他举起了两人案上的茶杯,就要往宗楚客身上砸去,可最后他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重重地拍在案上,几乎是怒吼道,“那是朕赐婚与吐蕃赞普,不是和亲之事。”

    “老臣不知道什么赐婚之说,老臣只知道就是皇上找头母猪封为公主嫁给吐蕃赞普,也是和亲之事,满朝官员,大汉将士,天下百姓都会和老臣一样想。”宗楚客平静地看着已经处在爆发边缘的年轻皇帝,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给朕滚,滚。”郭元佐再也忍不住了,登基一年多,他已经忍得够久了,他不想再受这些大臣的羞辱。

    “皇上,老臣年迈,不堪为相,请皇上另选贤能。”面对着愤然站起,几近癫狂的年轻皇帝,宗楚客摘下了头上的宰相高冠,轻轻放在了身边,然后方才潇洒地站了起来,朝看呆了的年轻皇帝道,“老臣告退。”说完,却是一礼后便转身离去,毫无烟火之态。

    “砰。”看着宗楚客离去的身影,郭元佐拿起茶壶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御书房外本来打算进去的宦官宫女都是噤若寒蝉,都是止步在原地,没人敢进去。

    走出宫门,宗楚客一身轻松,他这一生也算值了,两朝为相,如今又直谏而去,日后青书史册,也能命垂后世。

    “相爷。”宫门外,宗楚客府里的老管家看着一头花白头发披散而来的自家老爷,一脸的目瞪口呆。

    “以后莫再叫相爷,老爷我辞官了。”宗楚客看着几个惊呆的家人,却是随意道,他虽好权,但更好名,这一年里年轻的皇帝委实让他失望,身为皇帝者,心机深沉,擅弄权术,心狠手辣都没什么,但唯独不能没有担当,郭元佐心机深沉,擅弄权术,心狠手辣三者齐备,唯独没有担当,此等竖子,不足与谋。

    “老爷?”听着宗楚客的话,老管家不由开口道,可是他刚说话,就被宗楚客喝住了。

    “还不赶车做什么?”宗楚客一声冷哼,让老管家清醒了过来,连忙带着几个家人赶起了马车。

    …

    宗楚客辞相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长安,谁都没有想到这位两朝宰相居然会用这种手段来表达自己对皇帝欲行和亲之事的不满。

    太尉府里,薛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哑然失笑,没想到倒是他一直小看了这老狐狸,他还以为这老狐狸贪恋权位,舍不得他那内阁诸相之首的官位,没想到他倒是够狠,直接一通不留情面的直谏,摘了宰相高冠,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大人,宗楚客辞相,要是皇上仍旧一意孤行,该怎么办?”薛讷身边,程务挺不由皱了皱眉道,宗楚客这一辞相,皇帝要是换上那些谄媚的佞臣,那可就麻烦了。

    “皇上要是仍旧坚持和亲之事,少不得我也要佩服,即便没有什么担当,但至少心志坚毅。”薛讷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接着叹道,“我就怕咱们这个皇上,既没有担当,做事又首鼠两端。”

    程务挺沉默了,他明白薛讷的意思,和亲这事情要是皇帝铁了心,未尝不能激起将士们的心气,可就怕皇帝又好面子,又没魄力,最后弄个四不象。

    “好了,我们不管那么多,静观其变吧?”薛讷感叹道,如今长安城内,暗流涌动,说起来文皇帝的帝位实在得的侥幸,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居然扯出了当年景武太子之事,如今满城风雨,谣言四起,说景武太子当年在河中战场是被人暗下毒手,根本不是暴病身亡,而下手的就是得了帝位的文皇帝,惹得缇骑司上下如临大敌,李业嗣的头发都愁白了。

    程务挺应了一声,现在是多事之秋,联想到最近的谣言,实在是让人担心那几位皇叔王爷。

    …

    缇骑司指挥府内,李秀行一身白衣,站在父亲李业嗣面前,一如平时,脸上带着危险而美丽的笑容,他知道父亲是为了最近有关当年景武太子之事的谣言而不安,但他却一点也不意外,文皇帝的帝位得来侥幸,当年那几位皇子哪个服气,要不是英国公硬挺着最后一口气,为文皇帝撑了一年,文皇帝未必坐得稳皇帝之位。

    如今城内的谣言四起,要说起来也有李秀行的推波助澜之功,虽然李秀行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传出了这谣言,但无疑这对他日后要做的大事帮忙不小。

    “父亲,皇上志大才疏,又无当年文皇帝时英国公那样的老臣在,有人按奈不住也很正常。”李秀行看着面前询问的父亲,缓缓道。

    “大胆,皇上也是你可以妄加非议的吗?”李业嗣喝道,他并非不喜这个庶出的长子,只是他的性格太过狂悖,就连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父亲,说句实话,当年景武太子之事确实有鬼,如今被人旧事重提,也必是当年知情的人所为,父亲心中应该有数,又何必问我。”李秀行看着喝住自己的父亲,低下头道。

    看着虽然低下头,但是却毫无认错意思的儿子,李业嗣沉沉地叹了口气,“从此国家不宁,为父找你,只是要你不要擅做主张,你下去吧。”

    “是,大人,属下告退。”看着父亲脸上溢于言表的失望之色,李秀行口中却是用起了官称呼,他知道父亲是希望自己成为和他一样的人,可他不会也不愿,他只是他,总有一天他会让父亲看到他带领李家再现当年祖父时的显赫荣光。

    看着儿子离去时的执拗,李业嗣苦笑了起来,皇帝已经不信任他们外卫,竟然让内廷的那些太监越权行事了,他只要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可惜那孩子却偏生不明白自己的苦处,他以为自己在玉门关的事情做得隐秘。

    “胜伯,你去玉门关一趟吧。”李业嗣看向了身后屏风处的阴影,声音里有几分狠辣决断。

    “是,老爷。”干枯的声音响起,阴影消失不见了,而李业嗣则是坐在太师椅里,一脸的疲倦,口中低喃自语道,“曹少钦,不知道你还还是当年的那个你吗?”

    …

    建章宫内,一处阴森的偏殿内,鬼气森森,没有一个宫人卫士,只有一些身着宦官服饰的太监不时穿行在殿内廊道。

    僻静的静室内,双鬓雪白,面色苍白如死人的一名阴柔中年男子看着手中玉门关内线送来的密件,两道白眉一挑,手中一合,那张看过的黄纸已经变作了一地碎屑。

    “督公,何事?”阴柔中年男子身边,一名年过五旬的老太监躬身问道。

    “没你的事。”曹少钦抬起头看了眼老太监,却是让那老太监浑身打了个哆嗦,连忙低下了头。

    “那些谣言的来源查清楚了没有?”曹少钦问了一句,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谣言是一个月前突然从城西开始,有几个布衣汉子用糖果引诱街头玩耍的儿童传出谣言,因为时隔太久,那些儿童又年幼,那些汉子的行貌图根本做不得真,不过另有蹊跷的时候,谣言传出半个月后外卫大肆查探,却一下子又多了好几个不同谣言,其中有一个是说景武太子当年没有死在河中,还有后人在世。”老太监小心翼翼地答道。

    “知道了,让下面的人收手,暗中追查。”曹少钦站了起来,朝老太监吩咐道,然后披上了自己那黑衣大氅,走出了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