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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皇叔
站在长乐宫的宫门前,郭虎禅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的祖母贺氏把见不见那位卫王皇叔的选择权交给了他,而最后他选择了前者。
郭虎禅深吸了一口气,他今天扮作了刑国公府的侍卫,作为苏全忠的亲随一起进宫。
四个多月的时间里,长乐宫里原本的执事,管事,女官几乎一下子被换掉了大半,而原本一些在长乐宫里资格很老的太监和宫女也再次执掌权柄,原本的太后韦氏几乎是一夜间成了无足轻重的人物。
嘉德殿内,原本的太监和宫女都被斥退了,郭廷烈看着整座大殿内只剩下那些头发花白的虎贲营老兵,一时间不太清楚太皇太后究竟要做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看向了一边很少进皇城的贺正阳。
不过贺正阳站在那里,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郭廷烈压根看不出究竟有什么事能让这位不问世事几十年的郑国公居然出现在嘉德殿。
终于,殿门外,苏全忠这个刑国公来了,一时间郭廷烈有些错愕,太皇太后让他来长乐宫,难道就是为了等苏全忠这个刑国公,但是下一刻当苏全忠身后那个看上去并不算太高大的侍卫在他视线中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的时候,郭廷烈呆住了。
看到那张和小时候最熟悉的脸酷肖的少年脸庞,“大哥,大哥。”郭廷烈忍不住喃喃自语了起来,接着他又好像癫狂了一样摇起了头,“不是大哥,大哥早就死了。”
“母后?”郭廷烈看向了一边站起身来的贺氏,声音有些颤抖,这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明悟,这个少年是大哥的儿子,一定是大哥的儿子,不然的话母后不会从隐居了二十年的道观里,召集他和其他三个兄长,重掌嘉德殿。
“他是你大哥的儿子,你的亲侄子。”贺氏看着面前有些激动的郭廷烈,朝他点了点头,这个孩子从小命苦,亲娘死得早,虽然被她带回嘉德殿,但是小时候却是儿子护着他多一点。
“太好了,大哥还有个儿子。”郭廷烈声音有些哽咽,眼中流露出了情不自禁的喜意。
始终隐在暗处的曹少钦,看着郭廷烈,心中知道这位卫王绝不会有背叛郭虎禅的可能,李业嗣和郭岳南他们不放心,不过好在郭虎禅这位殿下有着足够的心胸,如今又多了卫王这个强援。
郭廷烈至今已快四十岁,但是自从十八年前丧妻后,他却再没有娶任何一个女子,膝下更无儿女,外人只当是这位景武太子之后,宗室里武功最高的卫王是用情至深,但是只有曹少钦知道,郭廷烈其实因为年轻时的一处暗伤,已经不能人道,没有子嗣的郭廷烈根本没有夺位的野心。
不过这个秘密,曹少钦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哪怕是郭虎禅也一样。
看着面前英俊的中年男子,郭虎禅有种恍惚的错觉,这就是卫王郭廷烈,长安四王里在军队里仍旧拥有一定影响力的宗室。
郭廷烈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和郭虎禅说什么好,一时间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当年的景武太子对于年幼的他来说,既是保护他的兄长,也是教他武功,如同父亲般的存在。
那一年,他因伤不得不从前线回长安养伤,事后景武太子暴死于军中的消息传回,他直接调动随他一起回长安的数千精锐,试图赶去河中,最后却被父亲太宗皇帝强压了下来。
那时有关景武太子并没有暴死,而是在河中失踪的真相之所以能在一些当时的高层世家中传开来,也是郭廷烈要求验尸,最后逼得父亲太宗皇帝不得不告诉了他和几个老臣,那之后他才保持了缄默。
文皇帝即位时,太宗皇帝虽然留下了英国公徐世绩压着场面,可郭廷烈也同样安抚了当初河中战场上回来的那些东宫党里的少壮派将领和军官,最后得以裁减兵将十余万,没有闹起来。
看着郭廷烈那不知所措的样子,还是贺氏开口,让郭虎禅说了下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这时郭廷烈才平复了心情,看着面前和当年大哥酷肖神似的侄子,心里面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定要让这个侄子拿回属于大哥的皇位。
“母后,如今您重掌长乐宫,又有两位国公在,再加上儿臣,我们何不让皇侄…”郭廷烈朝贺氏说道,他相信他们几人联手,再加上有贺氏在,他们起码能暗中掌握长安近一半的军队,更何况郭虎禅才是皇统正朔,天命所归。
“糊涂,内阁和枢密院肯答应吗,知人知面不知心,今时不比往日。”贺氏看着有些冲动的儿子,顿声呵斥道,如今站在她孙儿这边的都是些修文年来备受打压或是已不在中枢掌握权柄的老功臣,老宗室。
贺氏心里跟明镜一样,现在的内阁野心大着呢,不少大臣也希望没有个强悍的皇帝管着他们,而枢密院里这些年里也进了不少人,薛讷这个太尉也很难说还是和以前一样忠诚。
“母后教训得是,是儿臣鲁莽了。”郭廷烈很快反应过来,接着朝郭虎禅尴尬地笑了起来。
郭虎禅在长乐宫逗留的时间不能太长,而这次主要还是贺氏这个祖母想见见他,另外也是郭廷烈的事情。
出了长乐宫,郭廷烈才趁没人的时候,朝郭虎禅道,“记得来叔叔府上来玩,下次就住叔叔府上。”
苏全忠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想笑,没想到卫王这小子还有这样的一面,不过他却是偷偷看了眼边上的贺正阳,果然这位辈份最大的郑国公,一脸的不快,要说起来,就是下次真要住谁府上,也该是这位世叔做主了。
贺正阳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他知道郭廷烈当年是外甥一手带大的,感情最是深厚不过,其他几个王爷根本比不了。
郭虎禅也自然只能应下,不过对于这位卫王皇叔,他也是心里有些好奇,同时他也想从这位叔叔那里知道更多父亲更]新当年的事情。
接下来几天,郭虎禅过得也算颇为充实,白天或者出门去见见他那位卫王皇叔,或是其他人,有空的时候就逗逗小丫头。
直到最后几天,郭虎禅才去了高晋他们的家一趟,见了见那些虎贲老兵的家族,果然就像他所想的那样,这些老兵家族很像是世袭的职业军人,而他们也不像一般的军人世家,过去战争所得的爵位赏赐,让他们的财力还算充裕,像高晋他们每个人的武器战马铠甲弓箭,全都是自备,比起军中制式的东西要好上不少。
最后半个月过去,到了回细柳营的那一天,郭虎禅才发现时间过得还真是够快,他好像没做什么事情,一下子就过去了。
回到细柳营的郭虎禅和苏文焕,他们已经算是摆脱新兵的身份了,正式归入细柳营军中。
…
冬雪又起,烧着炭火的未央宫内,郭元佐的脸色依然苍白,比起过去他显得更加阴沉,也更加地让身边的人害怕,这半年多的时间了,已经陆续有十几个太监,宫女因为一些小事情被他下令杖毙。
裹着白色的狐裘大氅,郭元佐看着殿外那鹅毛般的大雪,接过了身旁内侍太监递上的紫毫笔,在面前铺开的洁白宣纸上,肆意挥墨,画着眼前的一片雪景。
这几个月里,郭元佐越来越少地不过问国事,更多地时间都用在了精研字画上,而内阁和枢密院似乎也乐见其成,居然没有人再说什么玩物丧志之类的话,和他刚登基时完全两样。
纸上,一场泼天的大雪纤细入微地给郭元佐画了出来,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是在字画上的造诣,便是那些成名已久的大家也未必比得上他。
看着年轻的皇帝忽然拿起画好的画,推开了身边的内侍太监,走进殿外的鹅毛大雪中,其他随驾的太监宫女们都是给吓坏了,不知道皇帝发了什么颠。
过了良久,郭元佐才扔下手中的画,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大殿内,这时他脸上落着的雪已经化成了雪水从他脸上掉了下来。
暖意如春的大殿内里,曹少钦跪姿挺拔,这大半年里他依然像以往一样‘忠心耿耿’地每隔数日便向郭元佐禀报各种消息,让这个年轻的皇帝相信自己还掌握着情报系统。
“太皇太后的身体怎么样?”郭元佐回到殿内时,已经平复了胸中的那股不忿之气,看着似乎永远都是一副死人脸般没有波澜的曹少钦,他沉声问道。
贺氏是郭元佐最希望死掉的一个人,如果不是这个名义上的祖母突然跳出来,把他**太后韦氏赶出了嘉德殿,他这个皇帝又怎么会权威尽丧。
“太皇太后的身体很好。”曹少钦的回答让郭元佐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可是他也知道曹少钦只是如实回禀而已。
“比起太皇太后,皇上应该更加注意魏王和齐王。”很快,曹少钦的一句话就让郭元佐的心思变了。
“怎么了,朕这两位皇叔又想怎么样?”比起贺氏这个太皇太后,郭元佐更痛恨那四个皇叔,要不是这四个人,太皇太后未必能那么顺利地回到嘉德殿。
心里面,郭元佐一直都认为太皇太后突然要回嘉德殿,都是这四个皇叔搞出来的事情,要不是这四个皇叔实在不好对付,他早就让曹少钦想办法除去他们了。
“皇上应该知道,内阁一直都想要总揽朝政,枢密院如今已经向内阁低头,交出了玉门关的商税,所以内阁诸相的地位便变得越发位高权重,齐王和魏王似乎有意出仕入阁。”曹少钦不轻不重的声音说出的话,却让郭元佐如遭重击,脸上表情一下子扭曲了起来。
“他们真有这个意思?”郭元佐面色越发阴沉,眼中更是露出了少有的凶狠,他绝不能容忍他那四个皇叔染指内阁。
“皇上,齐王和魏王只是有这个可能而已,臣目前手上的消息并不能足以证实。”曹少钦答道,他手上根本没有半点可靠的证据,齐王和魏王都不是易于之辈,哪怕缇骑司号称无孔不入,可是对于这两位王爷也始终难以在其身边安插人手。
“消息证据什么都不用了,只要有这个可能就足够了。”郭元佐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阴森,他已经把齐王和魏王这两个向来和文官集团交好的皇叔当成了必除的对象。
“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郭元佐看向了曹少钦,他现在也是无人可用,唯一能依靠的也就是曹少钦这个缇骑司的内廷指挥使了。
“皇上,你忘了,四位王爷并不是铁板一块,长乐宫一事上,显然是卫王给齐王,魏王他们当了枪使。”曹少钦面不改色地诬陷着齐王和魏王,到目前为止他对郭元佐所说的事情全都是他捏造出来的,当然捏造未必准确,说不定齐王和魏王都有那样的念头。
“皇叔如今困居未央宫,内阁又不可信,倒不妨让四位王爷好好斗上一斗,暗中伺机而动。”曹少钦朝郭元佐说道,一副公忠体国的样子。
郭元佐沉思了起来,曹少钦的意思他清楚,无非是让卫王和吴王跟魏王和齐王唱对台戏,让他们互相拆台,他们斗得越厉害,自己的皇位就越稳,当年他父亲文皇帝不也是用同样的手段挑起了阁院之争,文武对立。
“那就依你所言。”郭元佐最后做出了决定,要是齐王和魏王真地想要入阁,他就让吴王和卫王也入阁,或者去枢密院,到时候他倒要看看他这四位皇叔还能像现在一样和睦相处。
“对了,朕要的人准备得如何?”郭元佐看向了曹少钦,他已经决意培养几个死士作为心腹,去细柳营,太学这些地方,为以后做些准备,他还年轻,再等上个十年他也才三十岁,他总能耗得过太皇太后,还有内阁和枢密院的那些老家伙。
“皇上,已有几个人选,过几天臣就送他们入宫。”曹少钦依旧是古井不波的声音,但是心里却是充满狂喜,当初他在玉门关时,郭虎禅让他带走了一批收养的孤儿,现在这些人就能派上大用处了。
“嗯,没事你就下去吧。”郭元佐点了点头,接着就挥退了曹少钦,而曹少钦也不以为意,起身离开了内殿。
曹少钦知道年轻的皇帝最近迷上了服食金丹,同时又喜好女色,他有时怀疑这个年轻的皇帝能不能活过三十岁,当然他更清楚皇帝之所以无女不欢,恐怕更多地还是想要尽快生下子嗣,来巩固地位。
“看起来,那些女人也要多加注意了。”几乎微不可闻的自语声里,曹少钦走出了大殿,年轻的皇帝绝不能拥有子嗣,否则以后处理起来会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
长安城外,细柳营的校场上,郭虎禅全身披挂铁甲,和身边的同袍整齐地列队,虽然自古有冬不可战之语,但是自从太祖皇帝几次在冬天突袭敌军,大胜而还的战例后,帝**队一直就把冬天的训练看得极为重要。
郭虎禅知道,皇汉武功录上,不少胜仗都发生在冬天,尤其是苏文焕的祖父苏定方在面对游牧民族的敌人时,最喜欢在冬季出兵,以精锐奇袭对方没有防备的重地,或是歼灭那些过冬的部落,以削弱其战争潜力。
而在说书先生们的故事中,大将雪夜奔袭,一口气连破敌营,生擒或格杀贼酋的段子最是多不过,也相当受普通百姓的欢迎。
冬季行军,长途奔袭,最是考验一支军队的精锐程度,这其中不但要求士兵的身体强健,更要从低级军官开始都要有极高的水准,否则恐怕一次长距离行军后,非战斗减员就能让全队人马折损两到三成。
当风雪中响起铁笛声的时候,郭虎禅他们这队人开始开拔了,这这一次他们的训练是从长安出发,在半个月之内行军抵达洛阳,同时还要保持七成战斗力,可以说是相当困难的训练。
听着边上几个细柳营的老兵的嘀咕声,郭虎禅才知道细柳营自从修文十年后,细柳营就再也没有这种高强度的冬季训练了,往年最多也就是行军抵达京兆尹下属的某县,来回距离不会超过五百里,哪像这次光从长安到洛阳就超过八百里的距离以上,而且是在风雪里行军。
不过很快,那些有些抱怨的细柳营老兵也都没了声音,风雪里说话是件吃力的事情,还是省着点力气行军,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混蛋想出来的,居然要他们徒步去走去洛阳。
看起来是朝鲜行省的局势更加恶化了,郭虎禅看向了北方的方向,这一次细柳营的冬季训练,针对性未免也太强了,徒步行军,根本就是对应朝鲜行省北部的丘陵地区,那边往北的与其说是游牧民族,倒不如说是住在山里的渔猎民族。
大风中,红色的军旗很快就被漫天的雪片遮掩了,郭虎禅也没有力气再去想其他事情,这一次的冬季训练对他们这些已经是帝**精锐的细柳营士兵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