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便宜行事,宁枉勿纵

虎贲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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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九章 便宜行事,宁枉勿纵

    被张宗吾扔出去的油灯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明灭不定的青蓝è火光,那些闯进来的黑衣面人里为首的那个汉子,看了大惊,顾不得再挥刀对付裴耀卿,只是横身飞掠,挥刀挑飞了那盏油灯,灯油洒在地上,一下子便点着了屋里的桌椅。

    “动作快点。”自闯进屋后,始终没有出声过的黑衣面人里响起了低喝声,趴在书桌上的张宗吾这时背上已自被一名黑衣人砍了一刀,好在隆冬时节,他身上穿得衣服够厚,这一刀才没把他的肩膀给砍下来,不过骨头处断裂的疼痛一下子让他昏厥了过去。

    “张兄。”裴耀卿看着一头栽倒在地上的张宗吾,大吼里拼起了命,手中的长剑使得如同泼风一般,不过那些黑衣人不是普通人,他一离开身后的墙壁,立时便陷入了围攻,不过几下功夫,身上就挨了几刀。

    “好贼子。”书房原本被踢坏的房整扇地倒飞进来,随着王副百户和辛副百户两人杀到,看到书房里那些黑衣人,两人同时大吼起来。

    “张大人。”看到倒在书房里,背上一片血红的张宗吾,王副百户不由急道,不过这时候他心里清楚,书房狭iǎ,根本不适合他们动手,疾呼间,却是一个人守住了口。

    辛副百户这时已自退出了屋外,随身携带的铁哨到了口中,尖锐入云的哨声突兀地在夜空中回响了起来。

    两人来时,身边自也有手下,不过他们不过是盯着张宗吾这个工部的员外郎罢了,人若是太多,自然容易引人注意,所以把手下安排在了街尾。

    此时看到那些黑衣人身手不差,两人自然是要召集手下过来帮忙,而且两人心里都是有种直觉,这次只怕他们撞上了一件大案子。

    看到裴耀卿左支右绌,就快抵挡不住,王副百户在铁哨声响起以后,便ǐng刀杀了过去,他挥刀凶狠而且致命,那些黑衣人却是不肯跟他以命换命,只是拖延时间。

    “缇骑司的。”王副百户一到裴耀卿身边,已自大喝,表明自己的身份,同时朝那些黑衣人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袭击朝廷命官,活得不耐烦了吗?”

    “快,不要让他们把那些书给抢去了,里面有百炼钢的钢水配方,还有强弩的图纸。”裴耀卿听到杀进来的是缇骑司的人,却是连忙大声道,那些东西绝不能给这些黑衣人带走。

    “好胆。”王副百户脸è勃然而变,他这时也顾不得为什么裴耀卿的书房里居然有那些记载着此等重要东西的书籍,他只知道这些黑衣人绝对该死。

    外面辛副百户也自听到了裴耀卿的大喊声,他一个人堵住了口,一刀挡住了一个想要夺而走的黑衣人。

    “风紧,快走。”黑衣人的首领喊了起来,这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失败了,居然被缇骑司的人撞上,真不知道这是他们倒霉,还是这是缇骑司早就安排的局。

    ‘砰’那首领喊话之后,想都不想就从手下手里拿过装满书的袋子,就撞破窗子,落在了外面的雪地里,而这时跟着辛副百户和王副百户两人过来的iǎ马正一头闯了进来。

    “拦住他,别让他走了。”辛副百户想都不想地喊道,也浑然没管来的是不是自己的手下。

    马听到辛副百户的话,jīng神一震,而这时他面前的那黑衣人首领已自从雪地里站起来,一刀就朝他面劈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iǎ马手中那把菜刀往上一撩,就挡住了那柄长刀,刀锋碰撞,那黑衣人首领没想到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居然点子硬得狠,他下劈的一刀被挡住不说,还震得他虎口发烫。

    马这时也自被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依稀的月光下跳起来的汉子居然出手就想要他的命,这时他脑子里没剩下别的念头,只是挥起了手中那把平时用来剁的剔骨菜刀,一刀接着一刀朝那挥刀朝自己砍来的汉子身上招呼。

    铿铿铿的刺耳金铁撞击声不断地炸响,十几刀后,那黑衣人首领连刀都握不稳,这时他已看清拦住自己的是个年轻人,一身不值钱的旧棉衣,脸上带着油污,就好象是个路边iǎ吃摊的iǎ贩。

    马这时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手里挥着刀,脸上兴奋莫名,来来回回就是平时跟那几个老兵学到的三招两式,仿佛丝毫不知道疲倦一样。

    这时屋子里,已有两个黑衣人倒在了王副百户的刀下,当一个人想逃走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勇气继续作战,自然而然浑身都是破绽,对于经验老道的王副百户来说,绝对不会放过这机会。

    “大人。”黑暗中响起了嘈杂的喊声,还有亮起的火把照来的光,缇骑司的人赶到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五六个身手矫健的缇骑司好手就闯了进来,正拦住了两个从书房里逃出来的黑衣人。

    “抓活的。”辛副百户大声喊道,这些黑衣人来历不明,一定好好查查看,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他们的。

    很快火把的光定了下来,而那两个黑衣人也被如狼似虎的缇骑司的好手给擒拿住,死死地按在雪地里,用牛皮绳子牢牢地绑住了。

    辛副百户看向了一边的iǎ马,却是被这iǎ子现在的模样给吓了一跳,那个和他jiā手的黑衣人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脖子给剁开了大半,嘴里还ōu搐着吐着血泡沫子,眼看着是活不成了,而iǎ马则是被喷了一脸的人血,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握刀柄的手居然还在发抖。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当眼中的血è退去,iǎ马看到走到身边的辛副百户,喃喃自语道,声音有些发抖。

    “你杀了他,干得好,不过要是能留个活口就干得更好。”辛副百户拍了拍iǎ马的肩膀,他就知道这个iǎ子天生就是干这一行杀人的勾当的。

    “来,喝点酒,就没事了。”辛副百户朝一名手下招了招手到了一只酒壶,打开之后塞到了iǎ马手里,“记得,大口大口地喝,很快就好了。”

    马手里的那把剔骨刀已经掉在了地上,他拿过酒壶,手还是有点抖,不过酒没有洒出来,很快他大口大口地灌起了酒,辛辣的酒液冲过他的喉咙,iōng膛里好像起了一团大火,不过他却觉得好过了不少。

    书房里,张宗吾这时醒了过来,然后他看到了裴耀卿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壮实汉子,“裴兄,你那些书没有事情吧?”

    “没事,还好这位王副百户来得及时,才没有叫那些贼人得逞。”裴耀卿答道,然后看向了身边的那位缇骑司的副百户。

    “张大人,还有这位裴大人,恐怕你们得跟我们回去一趟了。”王副百户朝两人说道,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房间了那排书架上满满的一墙书,喊进了手下,看住这里。

    “没问题。”张宗吾呲着牙说道,牵动的伤口处疼得他差点叫起来,他虽然才干不及裴耀卿,可是这眼力却是不差,他当然不觉得缇骑司的人会恰好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这个副百户的样子,只怕也对裴耀卿的这些藏书毫不知情。

    所以想来想去,张宗吾唯一能够得出的合理解释就是自己的那些iǎ动作早就被缇骑司给注意到了,所以这个副百户只怕是盯着自己的,却没想到反而救了自己的命,一时间张宗吾不知道该觉得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下。”王副百户说话间,已自从怀里拿出了装伤的瓶子,这附近没什么铺,自然也就不会有看病的郎中或医生。

    张宗吾脱了衣服,肩膀处肿起来的淤血看得裴耀卿也是眼睛一跳,“看起来是伤着骨头了。”王副百户在边上皱着眉道,这种伤可不是他能处理得好的,不过眼下也就只有先给这个张宗吾把伤口先洗干净,上些刀伤了。

    “张兄,这次是我连累你了。”裴耀卿看着张宗吾咬着布条,额头上痛得直冒冷汗,在边上有些内疚地说道,那些贼人是冲他家里的藏书来的。

    “这事和裴大人你没有关系。”王副百户在边上说道,“只怕你这里有那么多藏书的消息,也是别人透lù出去的,要不然那些贼人早就来了。”

    张宗吾这时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虽然因为疼痛而浑身无力,但此时仍旧是强自硬撑着朝那王副百户道,“王大人是怀疑我把那些黑衣人带过来的?”

    “那倒不是,不过被利用倒是很有可能。”王副百户不置可否地说道,不过他心里倒也是没怎么怀疑这个张宗吾,毕竟如果他真地和那些黑衣人是同伙,根本不需要那么复杂,直接想个法子把裴耀卿给骗出去就行了。

    很快,屋子外多了一辆宽大的马车,裴耀卿和张宗吾坐了上去,而iǎ马也在里面,车厢里有生好的暖炉,热气腾腾的很暖和,裴耀卿和张宗吾显然是没想到车上还会多出那么一个莫名其妙的iǎ子。

    “别奇怪,刚才要是没他,只怕就被那黑衣人的首领给跑了。”王副百户上了车厢,朝有些好奇的裴耀卿和张宗吾说道。

    一路上,裴耀卿和张宗吾都没有说话,说起来两人现在的心情都很糟糕,张宗吾这段时间联络同僚,无非就是为了以后的前程,他这次来找裴耀卿,也是知道这几年裴耀卿大半的jīng力都uā在了那个关中的水利工程上,在他看来这个工程要是能够付诸实施,绝对能让自己在仕途上走得更远。

    张宗吾不否认在工部当官,需要相当的才能,就好比裴耀卿那样,但是他同样更认为,除了这实干的才能,有时候当官还需要懂些其他的东西,比如人情世故,毕竟裴耀卿的图纸画得再漂亮,但是不能付诸实施的话,也是没多大价值的。

    所以张宗吾真正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参与到裴耀卿想做的那个关中水利工程里去,而且还是作为主要的成员去做,比如这个关中水利工程是他和裴耀卿一起想出来的,只不过裴耀卿用自己的才能去规划这个工程,而他则想办法让那些漂亮而合理的图纸得以变成现实。

    这需要uā不少的功夫,张宗吾认为自己付出的代价只要值得,他可以去干任何事,所以他打算和裴耀卿成为最好的朋友,有着共同理想的朋友,这样那个关中水利工程就会变成他们共同的事业。

    一直以来,张宗吾进行得很成功,裴耀卿信任他,那些图纸从来都没有隐瞒过他,而他那边也进行得很顺利,起码在廷尉府的御史们把原来那几个尸位素餐的尚书和郎带去廷尉府的大牢以后,还剩下的同僚有不少人都愿意听他的,一起联名向皇帝上书,来推动这个关中水利工程计划。

    一切都那么顺利,按张宗吾自己的估计,用不了几天,他就能把那份联名奏疏和裴耀卿的图纸一起送到皇帝大营里,而那份奏疏上的签名,他的名字会放在第一个,不过现在什么都毁了,缇骑司早就盯着自己,他ī下的那些串联同僚的iǎ动作根本瞒不过他们,也许用不了多久,裴耀卿就会知道自己接近他的真实目的。

    裴耀卿不知道张宗吾心里转过了那么多的念头,他只是有些心神恍惚,或者说有些后怕,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一件多蠢的事情,工部的档案室里的那些书籍,很多都是和将作府里誊录的副本,里面记载的不少东西都是秘而珍之的技艺,不能轻易流传于世,可他却抄写了那么多放在家里,只是为了方便自己研究,要是过去的几年时间里,那些贼人知道的话,只怕他现在已经成了无可宽恕的罪人。

    王副百户在那里观察着裴耀卿和张宗吾脸上的神情,对于张宗吾的事情,他多少要知道得多一些,所以他可以理解张宗吾现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但是那个裴耀卿的话,他就不太猜得到他此时心中的心情。

    车厢里,气氛很沉闷,iǎ马倒是有心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这辈子除了刚才用刀砍死了一个人以外,就是每天重复不停地干一件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当裴耀卿和张宗吾还有iǎ马从车上下来时,看到四周明火执仗,全身包裹在铁甲里,那股凝重森严的气势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帝国士兵,都是忍不住看向了一边的王副百户。

    “你们运气不错,禀报这次事情的时候,指挥使大人正好在陛下帐中,所以这一次是陛下亲自过问,等会不要说话,或者说错话。”王副百户朝三人解释道,接着便跟在了那些虎贲营的士兵身边,示意三人跟上。

    马的脑子一下子有些不够用了,一个时辰前,他还只是个每天在煮馄饨面的穷iǎ子,可现在他却去要见皇帝,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裴耀卿这时候也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的仕途完了,他在工部抄写那么多书籍的副本,陛下只要稍微有所怀疑,他就不会再有任何前途。

    比裴耀卿脸è更差的张宗吾,这时候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快要被ōu干了,他虽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可是如果被陛下知道,他想没人会喜欢一个心计太多,而且还喜欢利用同僚的臣子的。

    大帐里,郭虎禅坐在那里,脸è不怎么好看,事实上当李业嗣向他禀报裴耀卿他们的事情后,他就几乎失控。

    他所知道的历史早就天翻地覆,改变得面目全非,阿拉伯人的大食帝国毫无疑问是这个时代,帝国最强劲的敌人,没有之一,唯一有能力跟帝国争夺这个世界主导权的也只有阿拉伯人和他们那个疯狂的宗教。

    太祖皇帝时代,帝国西征,彻底将西域从汉朝失去对其控制权之后,纳入行政版图,建立了稳固的统治,从而也让丝绸之路一举成为了这个世界最繁华的商路,同时也是连接东西方之间最重要的通道。

    对丝绸之路的控制,让帝国在过去攫取了大量的财富,同样也让汉文明以前所未有的力量传播到西方,阿拉伯人,或者在这个时代更确切地说是那些大食人很擅长学习,在巴格达,大食人有数以千计的学者研究各种各样的学问,星相,医无所不包。

    帝国向西方传播的汉文明,同样也是大食人学习的对象,尤其是当帝国先后两次在中亚击败了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大食人,同时让白衣大食这个第一帝国崩塌之后,取而代之的黑衣大食就一直采取审慎的态度对待帝国。

    修文年间,帝国的军事力量大幅衰退,甚至全面退出中亚,黑衣大食也没有急于发动战争,就可以预见他们是更难对付的敌人。

    所以郭虎禅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平静的二十多年里,黑衣大食不只是在积蓄力量,他们同样在帝国内部安ā自己的探子,试图从帝国身上获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一群被宗教蛊的疯狂民众,加上野心勃勃的统治者和睿智聪明而富有远见的贵族祭祀阶级,郭虎禅相信,黑衣大食就是最大也最难对付的敌人,而如今长安城里住着的那些外国人或是汉人里,就有大把大把给黑衣大食收买的密探。

    当走进大帐时,裴耀卿他们都能感觉到坐在中央位置处的皇帝身上那股可怕的压迫感,“参见陛下。”裴耀卿他们沉声行礼,裴耀卿抬头看到皇帝的脸孔时,只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皇帝一样,可是却记不起来。

    李业嗣坐在皇帝下首右边,说实话他身为缇骑司指挥使,现在心里也是恼火非常,他不管那个叫裴耀卿的家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书,上面记载了什么,他只知道那些黑衣人是在挑衅缇骑司,是在打他的脸,而且还是在皇帝的面前。

    裴耀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话的,他就好像一座木偶,皇帝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直到皇帝问完话,他才回过神来,这时他忽地记起了自己在哪里见过皇帝。

    长安城外的那家路旁的酒肆,那个让他至今印象深刻的少年,那个少年就是现在的皇帝,裴耀卿的神情忽地jī动了起来,他并非是因为自己和皇帝有旧而jī动,而是因为皇帝好几年前就已经知道长安和关中的问题,那么他一直以来的担心就不再是担心。

    “臣和同僚见面,只是为了关中水利工程一事。”裴耀卿身边,被问到的张宗吾朗声说着,他决定搏上一把,就算缇骑司知道他想做什么,可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全是出于公心,他们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是别有用心,他自然就不会给皇帝留下一个iǎ人的坏印象。

    “裴大人这几年一直都为关中水利工程,废寝忘食地查阅典籍,绘制图纸。”张宗吾适时地把裴耀卿给抬了出来,直接把裴耀卿当成了最重要的那个人,而他自己只是边上一个不起眼的iǎ人物罢了。

    郭虎禅看向了裴耀卿,对于那个关中水利工程,他兴趣不iǎ,原来的历史上,正是唐朝对于关中的过度开发,再加上后来的安史之原本富庶的关中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恢复往昔的繁华和光荣,他自然不会重蹈唐朝的覆辙,虽然文皇帝父子几乎差点把太祖皇帝留下的事业全给毁了,但还不至于无可补救。

    张宗吾见皇帝感兴趣,当下说得更加起劲,当然他一直都在突出裴耀卿,只有在几处地方提了一下自己。

    对于那些图纸,郭虎禅的兴趣不大,因为他不懂,所以即便拿来了他也看不懂,他现在感兴趣的是裴耀卿这个人,如果他真地对于整个关中一带的地理水文了如指掌的话,让他当工部尚书倒也无妨。

    不过现在不是询问这事情的时候,郭虎禅在张宗吾说完之后,让两人下去休息了,至于那个iǎ马,是个有趣的iǎ伙子,至少郭虎禅是这么看的。

    “你说你不想煮一辈子的馄饨面。”郭虎禅朝那个老实地回答了几句话就把问题都全答完的叫马宾的年轻人问道。

    “是的,陛下,iǎ人煮了二十年的馄饨面,不想再煮了。”iǎ马很认真地回答道,起码他不觉得皇帝是在取笑他,而是很认真地在问他,那他也应该认真地回答。

    “一样事情做了二十年,换谁都不愿意再做下去。”郭虎禅自语道,然后看向了边上的李业嗣道,“李大人,朕看让这个iǎ马当个iǎ旗如何?”

    “以他的功劳,当个iǎ旗也不算过分。”李业嗣答道,国家自有国家的法纪,就是皇帝要拔擢某人,也得在规矩里,这个叫iǎ马的iǎ子,运气不错。

    “多谢陛下。”虽然是个老实人,但iǎ马不笨,虽然他不太清楚iǎ旗是个什么官,但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升官了,起码不再是个iǎ卒子。

    马,帮朕煮几碗馄饨面如何,朕和李大人可是有些饿了。”郭虎禅忽地笑着朝iǎ马说道,这个老实的年轻人给他的印象不错,而他正好有些饿,所以便想试试他的手艺。

    “是,陛下。”iǎ马当然没什么不愿意的,虽然他说自己不想煮一辈子的馄饨面,不过他到目前为止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情能值得他自豪的话,那就是他煮的馄饨面了。

    马也离开了,大帐里只剩下了被郭虎禅召来的一帮军中手下,“那些黑衣人有两个活口,缇骑司会问话,你们觉得他们背后会是什么人?”郭虎禅看着李林甫,王昌龄,薛猛几人,沉声问道。

    “除了大食人,不会有别人。”李林甫第一个开口,这事情想都不用想,大食人垂涎帝国的各种技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当年太祖皇帝的时候,白衣大食曾经送上大批珍宝还有公主,只是为了想获得帝国的造纸术,当然太祖皇帝的回应很简单都没有’,之后白衣大食开始东进跟帝国争夺中亚各国,然后就是第一次河中大战爆发。

    “陛下,不如把长安城里的那些番子全都赶走算了。”薛猛起身道,长安城里可是住着近十万的外国人,鱼龙杂,什么人都有,就连ī底下偷偷传教的都有,与其费时费力地去甄别,干脆快刀斩麻,一次全部解决了。

    王昌龄皱了皱眉,薛猛这主意真是糟糕透顶,长安城里滞留的外国人,有不少都是河中六国的商人或者贵族,他们中也有不少是真心羡慕王化的人,以后帝国要是重回河中,跟黑衣大食争夺霸权,还是需要这些人的。

    “怎么,你们也同意这么做?”郭虎禅目光看向了微皱眉头的王昌龄,薛猛说没脑子的话,倒还情有可原,可如果王昌龄,李林甫他们也这么想,那就不应该了。

    “陛下,臣以为不妥。”王昌龄起身道,“城内十万番子,不是iǎ数目,更不是说赶走就能赶走的,更何况里面还有不少是商客,他们在长安城多有产业,仆从众多,其中真心想归慕王化的也有不少,要是不分好坏地全部视之为贼人,只怕有损陛下的仁德和圣明。”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你说该怎么办?”郭虎禅可不是为了听漂亮话才问王昌龄的,他需要的是解决的办法。

    “陛下,如今大雪封道,长安城也关闭了城处于军管之中,即便那些番子里有大食人收买的探子,他们也出不了长安城,只要布置得当,自然能把他们抓出来。”王昌龄急切之间哪里想得到什么好办法,他只能说些道理出来,希望皇帝能够采纳。

    “陛下,那些番子,对大汉来说,也是有些用处的。”李林甫这时接话了,他更清楚皇帝询问的意思,是要他们说给大帐里的那些将军们听的。

    修文年来,帝国军队一直都被压着,好不容易这几年恢复元气,又得了皇帝这样的雄霸之主,从上到下都已经在迫不及待地磨刀霍霍,随时准备开战。

    帝国军队里,有的是jī进的将领,薛猛只是说把长安城里的那些外国人全部赶走那还算是轻的,军中喊打喊杀的可是有一大批人,如今这时候出了这事情,自然是更加让他们坚定自己的想法,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那些番子大多都长相怪异,和汉种迥然相异,那些帝国军人就更加不会相信什么教化之功了。

    “河中六国,这些年被大食教侵蚀得厉害,普通百姓愚昧,那些王公贵族为了自己的权势富贵,也多有信奉大食教的,帝朝退出河中太久,在这方面太过吃亏,臣以为与其费心去拉拢河中六国国中的那些国主和贵族,倒不如在长安城里的河中番子里,挑选些心慕王化的六国贵族,再以那些商人为辅,派遣大军送他们回去争夺王位。”李林甫看着大帐里的那些军方将领说道,跟这些帝国军人说什么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有讲这种如何利用那些番子的手段才管用。

    河中这一块地域,过去一直都充当着帝国和大食人之间的战争缓冲带,当然帝国强势的时候,曾一度占领河中全境,甚至把都督府都立到了大食人的国境线上,只是到了修文年间,才退回了安西,不过靠着帝国军队的赫赫威名,河中六国也在过去二十多年里维持着独立的地位,没有成为黑衣大食的附庸。

    不过现在,情势早已变了,这几年帝国内部不稳,黑衣大食趁机在河中扩张势力,靠着二十年里大食教传教对河中六国的侵蚀和渗透,原本河中六国内亲近帝国的人已经被打压下去,大食教发展的势头迅猛,大有成为各国国教的样子。

    大帐里的军方将领全都清楚,帝国过去在河中六国的影响力剩下的已经不多,而且比起占有地利的大食人,帝国想要再次在河中占据主导地位,就得从安西开始,重建十八都督府,不过显然帝国目前没有这实力,而且河中六国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支持帝国,甚至有可能会成为大食人的爪牙和走狗。

    所以如果能够搅河中六国的话,帝国的军方将领们都是乐得见到,而李林甫说的招数显然让他们动心了。

    “可以试试。”裴旻第一个表态,他是久在安西的老将,最清楚河中是个什么状况,帝国要重建十八都督府,就得按着当年太祖皇帝时第一次河中大战,一路向西打过去,步步为营,才能稳固下来。

    “那这事就这样定了,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郭虎禅见军方的将领都被李林甫说动,方自道,然后看向了李业嗣,这事情归缇骑司管,他需要缇骑司投入全部的人手和jīng力,去把长安城里任何有可能是大食人收买的探子的家伙给找出来。

    “是,陛下,臣会安排人手,把那些可疑的番子全都查一遍。”李业嗣见皇帝看向自己,沉声应道,自从修文年以来,缇骑司一直都没有做过这么大的大事情了。

    “陛下,末将以为,除了长安城,河西敦煌,凉州等地也需要好好彻查一番。”看到李业嗣被皇帝点名之后应道,郭震也是说道,帝国境内的番子,主要就集中在河西的敦煌,凉州,还有长安,洛阳这些大城市里,其中不少都是栗特商人和bō斯遗族,要查的话绝不能漏了那些bō斯遗族。

    李业嗣看着起身说话的郭震,这个凉州都督,不由苦笑了一声,缇骑司不比以前,想要把这些地方的番子全都给查一遍,可不是一年半载的功夫,更何况文皇帝以来,帝国境内的番子数量不知道翻了几倍。

    “臣会尽量去办。”李业嗣沉声说道,他可不敢做什么保证,尤其凉州,敦煌那里,番子虽然数目不比长安城这里多,但是情况要更加复杂。

    “除了缇骑司,军中斥候也要给朕抓起来,郭将军,等大雪停了以后,你回凉州,亲自去做这件事情,朕会派人协助你。”郭虎禅当然知道缇骑司目前的情况,所以他只有让郭震这个凉州都督赶回河西去办这件事情。

    “总之,这一次朕准许你们便宜行事,可以先斩后奏,宁枉勿纵。”郭虎禅说话时,声音里带着的冰冷让李业嗣和郭震等人都是心中一凛,全都清楚皇帝这一回是动了真怒,北方草原上回鹘和薛延陀搞风搞雨,还有青海头的吐蕃蛮子也是动作频繁,背后都有大食人的影子,要不是现在天下刚定,帝国军队还未完全恢复过去的实力,只怕皇帝才不会这般忍气吞声,早就下令调动各地兵马,再来一次西征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