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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一章 皇统的传承
兵败如山倒,从战场上仓惶而逃的薛延陀人哪还管得了被汉军铁骑分割包围的近八千同伴,此时都只恨爹娘给生了两条腿,逃得不够快,甚至有些贵族将领直接带着亲兵夺起了其他人的马匹,好让自己逃出生天。
一口气狂奔五十余里,蟒度方自带着手下亲军停了下来,这时候清点逃出来的人马只有五千不到。
薛牙狼自带了士兵去附近林子砍伐树木,扎营生火,天黑下来时,又陆续有几部贵族将领带着收拢的士兵逃来,到入夜时营地里又有了一万多兵马,方自让蟒度心中稍微好过些,有这一万多人马,他只要逃回去,至少还能自保。
夜晚,生着篝火的营地里,薛延陀的士兵们都是神è颓然地围在一起,就是那些先前曾经大喊要用手里的刀杀出条活路的贵族军官们也都没了声音。
白天那一仗,汉军骑兵和陌刀手委实是把他们给杀得吓破了胆,尤其是在汉军大营前逃下来的,陌刀手那人马俱碎的恐怖场面就像噩梦一样萦绕在他们心头,怎么也忘不了。
营地中央的篝火旁,薛牙狼默不作声地烤着从林子里打到的獐子,普通的士兵不晓事,可他们这些将领全都心中清楚得很,白天最后那一下,汉军骑兵可以追击他们,但最后却只是派了几百骑人马追了一阵便退了回去,这里面可是透着诡异。
几乎每个人心里头都是一阵yīn霾,汉军凶恶,而且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赶尽杀绝,这一回如此轻易地放他们走,只怕其中必有蹊跷。
“可汗。”薛牙狼把烤好的獐子腿送到了蟒度面前,这时候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就是把蟒度给出卖了,汉军也是不会放过他们这些人的。
“六郎,你多派些斥候出去打探下情况,汉军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我们的。”蟒度接过那烤得金黄酥脆的獐子腿,味同嚼蜡般地胡啃了几口后,却是朝薛牙狼说道,这个时候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身家命。
“是,可汗。”薛牙狼应道,接着看了眼那被蟒度扔在一边的獐子腿,然后退了下去,他们这回逃得狼狈,便连仅有的那些口粮都落在了原先的大营里,也就身边带着些冒充马的人脯干,吃了上顿就没了下顿。
温暖的火堆旁,蟒度盖着大氅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这时候整个营地里那些薛延陀士兵也都是如同死狗般蜷成一团,没有一个人动弹,这一日夜的苦战和逃命,都叫他们疲惫不堪,便是军官们再喝骂踢打,也没人愿意去当哨兵。
夜è寂静,蟒度忽然被推醒了过来,一旁有些刺眼的火光里,薛牙狼的脸庞在视线里清晰了起来,这时候蟒度方自看清了薛牙狼脸上有些惊恐的神情,不由一把扯下了身上的狐皮大氅,揪住他问道,“出什么事了,是汉军杀来了吗?”
如同惊弓之鸟般的蟒度直到看到四周静悄悄的熟睡士兵,方自松开了薛牙狼的领子,要是汉军杀过来,哪会这般光景。
“可汗,我刚才带人出去又收拢了几部人马。”薛牙狼的声音压得很低,这时候蟒度也不由愣了愣,能够收拢到从汉军手下逃出来的人马该是件好事情,可薛牙狼的神情看上去却是极为惊恐。
“可汗,那几部人马本来是往东面走,可是却碰上了汉军,一番死战后方才逃了出来。”薛牙狼声音发苦地说道,他没敢说太详细,那往东逃的五千人马被汉军狠杀了一通后,最后逃出来的不到千骑,那些汉军显然是早就守在那里就等他们送上去的。
蟒度也不是什么蠢人,听完薛牙狼说的,却是沉默了下来,如今东面有汉军,谁知道南面,西面有没有汉军。
“可汗,只怕我们前后左右都有汉军。”薛牙狼咬了咬牙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想要脱身,不如只带小股人马,现在就走。”
薛牙狼还不想死,虽说他自己也能带着亲兵走,可是有蟒度这个可汗和可汗亲军里的jīng锐一起走,便是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也好应付一些。
听到薛牙狼的话,蟒度的心中一动,几乎就要开口答应下来,可最后还是没有发话,要是没了手下这一万多的人马,他即使能逃回去,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怎么对付回鹘人。
“不要说了,你若要走便自己走。”蟒度朝薛牙狼冷声道,他虽然遭逢巨变,失了原本的心气,可终究还是草原上的枭雄,哪里会看不出薛牙狼心里在想什么。
“可汗不走,我也不走。”薛牙狼被蟒度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阵冷意,连忙开口表起忠心来。
“你再派斥候,先往西面去。”蟒度见薛牙狼还算知情识趣,便也没再敲打他,只是吩咐起来,如今身后有汉军,东面也有,那也就只剩下西面和南面可走,往南走虽然能最快地回去,可蟒度自忖南面必然是有汉军的主力,而西面的路径险要难行,只怕汉军未必会去。
“是,可汗。”薛牙狼不敢怠慢,连忙领命而去,他知道蟒度已经对他起了戒心,他要是干不好,只怕脑袋就会直接掉了。
蟒度醒过来时,正是夜半,此时听了那些坏消息,哪还睡得安稳,索拔刀擦拭起来,自从他当了可汗以来,很久不曾亲自上阵动手,没想到不过区区几年时间,他就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了。
对着昏黄的火堆,蟒度发起了呆,可是尚不到一个时辰,出营打探的薛牙狼已自回来了,脸上的神情更见惊恐。
“可汗,西面也有汉军,我恐被他们发现…”薛牙狼说话时声音有些哆嗦,他刚才带着手下离开营地不久,就遇到汉军斥候,要不是他见机得快,先自带身边几个手下逃了,只怕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便是不用多想,薛牙狼也能肯定西面和东面一样,都有汉军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你说什么,汉军已经在十里之外。”蟒度几乎跳了起来,可是随即他便强自忍了下来,这时候他绝不能不然的话被汉军再来偷营一次,他便真地成了孤家寡人了。
“可汗,绝对没错,我亲眼看到的。”薛牙狼赌咒发誓地说道,实际上他根本连汉军大队的影子都没见到,不过他虽是胡说,可却也不是毫无根据,要是汉军没有偷营的打算,怎么可能把斥候直接撒到了他们营地外面。
见薛牙狼说得急切,蟒度也不疑有他,连忙吩咐道,“你去知会各部,立刻起来,我们往南面去。”
蟒度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就凭眼下大军的样子,便是知道汉军要来偷营,提前做了准备也不会是汉军对手。
薛牙狼连忙带人而去,很快整个营地里就了起来,原本还睡得如同死狗般的薛延陀士兵被军官们推搡醒以后,一听到汉军又要杀来了,俱是连忙跳了起来,快得便好像是被鹰追狼撵的兔子一般,不过没多长时间,整个营地里的薛延陀士兵便已自争先恐后地逃出营地,往着南面策马狂奔而去。
蟒度只是带着全营人马刚逃走不久,原本的营地外便自起了火光,来洛策马带着身边亲兵进了已然空无一人的薛延陀蛮子的营地,脸上气得煞白一片。
自从接到皇帝大营送来的战报,来洛便知道这一仗自己和王海宾只怕是捞不到什么好处,谁叫刘景愿和薛猛一个比一个打得凶悍。
来洛心里不甘,便派了大批斥候,好不容易探到这些薛延陀蛮子的营地,便连夜点了军马过来想要厮杀一阵,哪里想到那些薛延陀蛮子倒是见机得快,竟然赶在他们前面先自逃了,这如何不叫他恼怒。
“大人,要不要追?”来洛身旁,一名亲兵看了下尚有余温,显然是熄灭不久的火堆,朝来洛问道,全军上下可都是指望能打上这一仗。
“不必了,就地扎营,等天亮了再追不迟。”来洛压下了心里的念头,那些薛延陀蛮子可是陛下拿来给羽林第一军团练手用的,要是刚才偷营得手也就罢了,此时再追上去,那就是明摆着是要抢功了。就算陛下不会怪他,可羽林第一军团的那些将官们可是会把他记恨上,那可不值。
得了来洛军令,下面的军官将领便是不甘心,也只得遵守军令,不过心里面总是对羽林第一军团颇有些不忿。
天è渐亮,雪原上逃了半夜的薛延陀军队停了下来,人马冒着热气,蟒度勒住马匹,从鞍上下来,看着身旁jīng疲力尽的士兵,心里却是有种发的感觉,此时大军逃得人马手脚发软,要是汉军突然杀出来,如何抵挡得住。
蟒度刚刚生出这个念头,眼睛忽地被远处的亮光刺了一刺,等他抬起头朝前方眺望去时,却是惊得人都呆住了。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列整齐的黑è骑兵缓缓地出现在了薛延陀士兵们的视线中,初升的太阳下面,这些黑è骑兵胸口被打磨得光亮无比的护心镜闪耀着熠熠寒芒,头盔上红è的雉羽仿佛在风中跳跃的火焰。
蟒度看直了眼,此时那些黑è骑兵的队列虽然尚在远处,但是他却能看得出这些黑è骑兵身上的盔甲,胯下的马匹都远胜他几战里遇到的汉军,这时候他心里那种不详的感觉变得更加剧烈起来。
一天不到,已经逃了两次的薛延陀士兵这时候心里面都涌出了绝望的情绪,他们的马匹已经跑得累趴在了地上,便是他们自己也是又饥又渴,莫说厮杀,便是连逃跑的力气都不剩几分。
薛牙狼已自悄然地往后退了起来,他心中已经清楚,汉军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要把他们一网打尽,这时候仍旧跟大军在一起,只会死得更快,若是想活命,便趁两军还没jiā手的时候,带着亲兵先悄悄逃走。
薛牙狼一退,本就对他起了戒心的蟒度立时便清醒过来,大喝道,“给我把这个懦夫拿下。”
蟒度身边,自有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立马带着士兵把猝不及防的薛牙狼给按倒在地,拧着手臂押到了蟒度面前。
“可汗。我。”薛牙狼看到蟒度嗜血的双眼,心中惊慌,只是他方自开口,便只看到那出鞘的弯刀刀锋上闪着的寒光落向自己。
落下的人头掉落在雪地里,脖子处冲起的血箭足有三尺多高,四周的薛延陀贵族看着蟒度这个可汗连答话的机会都不给薛牙狼,便直接下了杀手,一时间都噤若寒蝉。
蟒度抓起了地上脸上兀自圆睁双眼的头颅,高举过顶,大声吼道,“汉军就在前面,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就是我们跪下献刀投降,那些汉军也不会饶了我们,所以今日只有死战到底,才有一条生路,本汗亲自督战,谁若是后退不前,这便是榜样。”
蟒度的话语铿锵有力,这时候的他已经彻底绝望,反正左右都是要死,倒不如和汉军拼了。
“杀。”不知道谁先喊了第一声,接着那些薛延陀贵族们都是各自拔刀,领着亲兵便带着帐下人马朝前面那些黑è的汉军骑兵队列冲去,就像可汗说的那样,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除了死战到底外,没有他路。
呐喊着的薛延陀士兵就像绝望的野兽一样冲向了前方,而这时候他们视线中的那些汉军的黑è骑兵也猛地奔跑了起来,没有惊天动地的如雷鼓声,有的只是铁蹄踏碎大地时卷起的如雪尘。
纷飞席卷而起的白雪中,羽林第一军团的士兵们人马如龙,就仿佛黑è的巨龙一般朝前咆哮而去。
临时搭建而起的木楼高处,郭虎禅坐在虎踞上,俯视着脚下苍茫雪原上的战场,薛猛的战报送到后,他便已经改了主意,正好拿这所剩无几的薛延陀败军来给羽林第一军团练兵。
千人一队的黑è骑兵队列如同铁梳子一般掠过战场,所过之处,看似气势汹涌,一心死战的薛延陀士兵俱是一个照面就被杀得人仰马翻,根本遮拦不住。
养jīng蓄锐已久,人马皆披重甲的羽林第一军团的帝国士兵们在杀入薛延陀蛮子的阵中后,那重骑兵冲起的势头在一连击穿了数千薛延陀蛮子后终于是停了下来。
不过接下来这些羽林第一军团的帝国士兵便开始下马结阵步战,马上所用的钢铁长枪立刻便形成了一座钢蓝è的荆棘堡垒,朝前碾压滚动起来,而这时候第二支羽林第一军团的重骑兵队朝已经被杀得溃不成军的数千薛延陀蛮子如同铁梳子般再次梳了过去。
亲自在阵后压阵督战的蟒度看着那打着羽林第一旗幡的汉军铁骑不过两个千人队就将他五千人马给击溃屠杀,只觉得手脚冰凉,这时便是他蠢笨如猪狗,也知道自己对上的是大汉皇帝。
那羽林第一军团乃是大汉皇帝身边的近卫军,自从前朝文皇帝开始,二十多年未离开过长安,此时却出现在这战场之上,若不是大汉皇帝亲临,还有哪般可能。
不单是蟒度,便是那些战场上的薛延陀贵族这时也有人看清楚羽林第一军团的旗幡后,吓得面如土郭虎禅之名,本就威震草原,如今成了大汉皇帝,就更叫他们恐惧,此时这位杀星亲自来了,便是心里那最后一点勇气也丧失殆尽。
战场两侧,没有直面羽林第一军团的重骑兵冲锋和下马枪阵碾压的薛延陀士兵首先崩溃了,即便那些带兵的贵族曾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但心中总是存着一丝侥幸,但是现在这唯一的侥幸也被残酷的事实击打得粉碎,他们所能做的就是逃离这个战场,逃得越远越好。
蟒度根本无法阻挡两翼军队的倒卷和溃败,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继续作战,那不是有勇气,而是愚蠢,对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来说,他们从来都做不到视死如归,弱强食才是他们的天
木楼之上,看着比自己预料得还要早就崩溃的薛延陀败军,郭虎禅皱了皱眉,虽说拿这些败军只是给羽林第一军团练兵,可如果对手孱弱到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也就谈不上什么练兵不练兵了。
郭虎禅让身旁的亲兵挥动了令旗,早就在军阵两侧压抑已久的四千轻骑呼啸而出,从已经出阵的第三队重骑兵身后绕向了战场两侧,开始如同围猎的狼群一般合围已经混的羊群。
郭景隆看着眼前那壮观得无以复加的战场上万马奔腾,铁骑如流的景象,幼小的心里已然悄无声息地刻下了对战争的崇拜,他不时地握着腰里的短刀,目光里满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渴望。
小孩子本来就如同一张白纸,就如同那些雄才伟略的开国君主,他们的后裔未必都是天生的怠政或者昏庸,只是从小生于深宫,长于妇人宦官之手,如何能够成为先祖般的人物。
郭虎禅看着站立起来,出神地望着战场的儿子,知道这个儿子已经走上了他所希望的那条道路,这个儿子将来会成为和他一样热衷于战争的皇帝,对于张九龄,宋璟,姚崇他们那些文官来说,这或许不算是个好消息,可是他会守护这个儿子,直到他成长为和自己一样。
“小虎,要不要上阵去看看。”郭虎禅自虎距上站了起来,朝看得出神的儿子说道,随着他的话,守卫在四周的虎贲营士兵俱是露出了jīng光,他们自从皇帝陛下登基以后,就再也没有上过战场,每个人心中都无法忘记他们跟随皇帝陛下时驰骋沙场的岁月。
“好,谢谢父皇。”郭景隆高兴地跳了起来,然后一把就拉住父亲递过来的手。
站在木楼之上,郭虎禅看向了下面列阵的虎贲营,放声道,“虎贲营听令,全军随朕和太子出战。”
“得令。”郭虎禅的话音方自落下,如同冲天而起般的吼声随即吞没四野,那些虎贲营的将士们早就因为战场上那飘来的血腥味道而浑身血脉贲张,此时得到出战之命,便如同铁笼里饥饿已久的恶虎般被放了出来。
不过片刻间,虎贲营已经全营上马,郭虎禅更是亲自把儿子抱在了自己鞍前,很久没有在战场上肆意驰骋的透骨龙也是雀跃地迈着碎步,只是等着来自主人的命令。
终于随着郭虎禅一抖缰绳,透骨龙长声嘶鸣了起来,接着便是虎贲营三千将士的战马一同嘶鸣,铁蹄踏动间,黑è的骑兵汹涌而出,得了中军令旗的羽林第一军团这时候已自让开了战场上的道路,让虎贲营一路毫无阻挡地杀向了还在抵挡的薛延陀蛮子的中军本阵。
靠在父亲的怀里,郭景隆闻到了战场上那浓烈的血腥味,那满地的人马残肢尸体跃入了他的视线,但是他却没有感到一点害怕,小孩子本就是无所畏惧的,会怕也是因为从大人那里学到什么要害怕,什么不需要害怕而已。
郭虎禅前方是十名虎贲营里官衔同百夫长的亲卫,他们在前如同十把利刃,将所有挡在他前面的薛延陀蛮子都给斩于马下,郭虎禅即便想出手,也没有对手。
一声剧烈地嘶鸣中,郭虎禅胯下的透骨龙猛地朝前窜出,一下子便跑到了最前方,郭虎禅手中的黑è马槊挥舞出去时,那蓄势已久的力量将那槊杆压得弯曲如圆,似乎成了一张弦如满月的大弓。
黑è马槊如同黑è的闪电般瞬息间将那迎面而来的两骑薛延陀蛮子给ōu碎了脑袋,鲜血飞溅中就好像一下子被撕碎头颅的破烂布娃娃般从马上栽倒了下去,而这时风中仍是黑è马槊绷直后如同炸雷般的嗡嗡声。
只是这刹那间的时候,十名百夫长已自策马到了郭虎禅两侧拦住了那些仍旧悍不畏死地杀来的薛延陀蛮子。
郭虎禅振臂挥去了黑è马槊上的血珠,刚才那一槊挥出时,只叫他浑身舒爽,念头通达,果然比起在长安洛阳的宫墙里每天看奏章,还是这样的战场更适合他。
“父皇好厉害。”郭景隆仰起头,看着一槊便杀了两个面孔狰狞的薛延陀蛮子的父亲,满脸的羡慕,他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像父亲一样如同战神般威武。
“这或许是那些薛延陀蛮子里最后的勇士了。”郭虎禅看着赫然在望,不过百步之遥的薛延陀王旗,还有那四周狠命策马冲来的薛延陀骑士,低喃自语道,即便一个民族再不堪,也总会有些英雄人物,如果没有的话,那这个民族也未免太过悲哀。
“小虎,记住,敌之英雄,我之仇寇,战场上只有胜生败死。”看着一名穿过十名百夫长的阻挡,杀到自己面前的薛延陀骑士,郭虎禅朗声朝怀中的儿子说道,手中的黑è马槊已自单手刺出,将这个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薛延陀骑士挑落马下,毫无半点怜悯地策马践踏而过。
蟒度握着弯刀的手在颤抖,他身边的亲军已经全部迎战向了那支胸前铁甲俱是黄铜虎头的汉军骑兵,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强兵的虎贲营,若说那些打着羽林第一的旗幡的汉军是大汉的军中jīng锐,那么虎贲营便是jīng锐中的jīng锐,传说那位太祖皇帝时候的虎贲营,随便一人都能以一当十,十骑可诛杀百骑,千骑可破万骑,一营动,三军辟易。
“能死在这等强兵手下,总胜过死在那些无名小儿手里。”自言自语间,看着彻底被冲溃的中军,蟒度翻身上马,朝着前方那怀里抱着个小孩的黑è骑士杀了过去,他心中已经猜到了这个黑è骑士便是大汉皇帝,若能死在这位让草原各族恐惧颤抖的皇帝手里,他死也瞑目。
战场上的战斗已经毫无悬念,虎贲营的参战让本就已经强弱分明的战场彻底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薛延陀士兵在羽林第一军团的轻骑追杀下,被驱赶往战场后方被冻结的大河上。
“放他过来。”看到挥舞弯刀,一身华贵紫狐大氅的虬髯汉子,郭虎禅高声道,薛延陀蛮子的可汗,对他来说虽然只是个蛮子酋长,可不管如何也是个枭雄人物,拿来给儿子作为战场上见血的历练却也不算太差。
得到郭虎禅吩咐的十名百夫长自是放了蟒度一马,不过蟒度身边那些亲卫却全被截了下来,没有一人能过去。
蟒度虽然孤身一人,可是这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他心中再无恐惧,他看着不过二十步距离的大汉皇帝,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呆滞起来,因为他看到了大汉皇帝抬手掷出了手中的黑è马槊,接着几乎是瞬间他整个人就从马鞍上摔了出去,落到雪地里时他方自看到自己胯下的战马脖子处被那黑è马槊钉在雪地里,不住地哀鸣着。
从雪地里爬起来,蟒度依然挥刀跨着步子冲向这个和传说中一样神威如狱的大汉皇帝,即便要死他也要像个勇士一样挥刀战死。
郭虎禅看着仍旧冲来的薛延陀可汗,拔出了腰里的大夏龙雀,接着一刀挥出,正劈在了那柄朝自己劈来的弯刀刀身上,接着这柄大食人用大马士革钢打造的宝刀在大夏龙雀的一击下断做两截,掉落在雪地里。
蟒度被手中半截断刀上传来的巨大力量给劈得倒飞了出去,握刀的双手虎口开裂,两条手臂不住地颤抖着,便连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拿下。”随着郭虎禅回刀入鞘,身旁两名虎贲营士兵下马将这个不自量力的薛延陀可汗给擒住了。
蟒度木然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那些亲卫,他们并没有比自己好上多少,即便是草原上最善战的勇士又如何,在那些虎贲营的汉军jīng锐面前,他们的抵抗同样只是徒劳,不过片刻他的亲卫便被斩杀得一干二净。
郭虎禅一提马缰,带着身边的虎贲营前往了前方冻结的大河,这时近万的薛延陀败军被bī到了他最先所设的战场,羽林第一军团的帝国士兵们围困住了这些已经完全丧失斗志的薛延陀蛮子,但是却没有进攻。
随着郭虎禅的皇帝大旗出现在羽林第一军团的帝国士兵们的视线中时,整个战场上回起了高入云霄的‘万岁’声。
近万的薛延陀败军士兵们这时都已经跪倒在了地上,他们乞求着大汉皇帝能放过他们,尤其是那些还活着的贵族,看到那些羽林第一军团的帝国士兵在把他们bī到这里后就没有进攻,都是心中有了些侥幸念头。
随着被压出的蟒度,跪倒在地上的薛延陀败军前方的士兵里起了ā动,谁能想到自家可汗已经成了大汉皇帝的阶下囚。
郭虎禅从马上抱下了儿子,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薛延陀可汗,朝儿子道,“杀了他。”
“父皇?”郭景隆看着脸上神情无比认真的父亲,稚嫩的脸上有些迟疑。
“这是你第一次上战场,不杀个敌人,如何称得男儿。”郭虎禅帮儿子拔出了腰里别着的短刀,jiā到了儿子手里。
“是,父皇。”再也没有犹豫,郭景隆大步走到了面è木然的蟒度面前,看着那张布满虬髯,看上去有几分狰狞的凶恶面孔,咬了咬牙一刀割开了他的喉咙,他还记得父亲教过他如何杀敌,喷溅而出鲜血打在了他的小脸上。
阳光下,随着倒下的薛延陀可汗的尸体,手里握着刀的郭景隆在四周的帝国士兵眼中,忽然间变得不再是一个孩子,而是他们这些帝国军人的未来主人,因为他们从这个年幼的太子身上看到了和皇帝陛下一样的强悍。
‘万岁’的欢呼声,随着郭虎禅拉住儿子的手时,再次响彻四野,而这时候随着郭虎禅挥动的手臂,早就准备好的帝国士兵们点着了在大河冰面上准备好的火油硝石,不过片刻间那些薛延陀败军所处的大河冰面上陷入了一片火海中。
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原本厚实的冰层开始融化龟裂,最后陷落下去,那些薛延陀败军士兵就在冰和火中惨嚎挣扎,直到最后沉入黑暗冰冷的河水中,郭景隆被父亲牵着手,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一刻他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传承了大汉皇统正朔的太子殿下。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