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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落叶纷纷。
此时,天空中的晚霞已经消失了大半,西方的天际,只有下一道金红色的边缘。夜幕开始笼罩着江宁大地。
天色渐晚,整个竹林中,已是暮色苍苍。
秋风扫过,幽暗的竹林里,落叶沙沙作响。
亭子中,炉火通红。从缝隙中,映射出来的火光,将这亭子里,照的斑驳明亮。
武宁远派人换上了茶水,和洪全一边饮茶,一边说着如今江宁风云变化背后,那个推动这一切的人。
“此人,以一己之力,搅动江宁官场,甚至是整个大周的官场都为之震动。而此人,却一直隐藏在幕后,直到今日,才逐渐付出了水面。呵,当真是四两拨千斤啊!”
武宁远端着茶盏,饮了一口清茶,酒意也醒了多半。想起此人,平日里那懒散的作风,在联系其他那雷厉风行的手腕,当真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一个风轻云淡,看似什么都不操心的书生,一个确实心机缜密,手腕果敢的权谋奇才。当这两个不同的身份,重叠在一个人的身上的时候,即便是武宁远风里来雨里去大半辈子,也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物。
想起前些时日,安鹏被此人逼得竟然对自己手下,痛下杀手。武宁远仍然觉得是头皮发麻。
真是厉害啊!
洪全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看到宁王爷眼里那时而苦笑无奈,时而精光闪闪。联系其刚刚那个书生离去的时候,宁王爷深深的凝视着他的背影。
他终于想明白了,此人到底是谁。
“吕,吕公子?”由于心中震惊,加上极力压低声音,激动不已的洪全,瞪大眼睛,嗓子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声音。
武宁远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点头。
嘶……
竟然是他!
洪全想到刚刚还跟自己坐在一起,聊天说笑的那个书生。不禁感到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他神色不宁的坐在那里,眼里神光闪烁。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了又松开。长出一口气,抬起头的时候,正看到武宁远乐呵呵的盯着他看。
洪全伸出双手,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脸。苦笑着摇头道:“真是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他想了想,这江宁最近的官场巨变,又想起刚刚吕恒那一脸苦笑无奈的样子,心里同样是百般滋味。
和宁王爷对视一眼,洪全终于是点头,砸吧着嘴道:“呵,好厉害!”
武宁远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深蓝色的天空中升起的那几颗星辰,点头道:“是啊,真是厉害!呵,本王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要不是展护卫,本王到现在都蒙在鼓里呢!”
他苦笑着摇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发现有些凉了。一旁,洪全急忙上前,握着茶壶,换上一盏。
武宁远轻抿了一口后,皱着眉头,笑着说:“本王前些时日,一直都好奇。江宁官场,本是一潭死水,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呵。到头来才发现,是永正在后面操线,搅动着这滩死水。而且,他还没有亲自出手,仅仅是借着一个小小家丁之手,便将这江宁官场,搅动的鸡飞狗跳,几家灭门!”
“那,苏广义被杀,柳府灭门。难道,都是吕公子一手策划的?”洪全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武宁远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他见洪全一脸的呆滞,倒也觉得有趣。毕竟,能让这个没心肺的胖子,震惊到这种地步的,还真是少见。
武宁远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后,轻轻捏起桌子上的飘进来的一片叶子,在指尖玩转了片刻后,笑着说:“也怪苏广义倒霉,你惹谁不好,非要惹他。不过,这话说回来更是有趣。任谁都想不到,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会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哎,说起来,呵,也只能怪他苏广义和柳元一倒霉了!”
见洪全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不过,这胖子,仍然是觉得事情太突然,不太敢相信。一直用两只手搓着自己的胖脸。
武宁远也不去管他,仍是端着茶盏,笑着说道:“这小子,平日里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玩弄起权术阴谋一类的事情,倒真是老辣之极!没想到,老夫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本来也以为他才华在治国方面是绰绰有余的,但怕在官场上却有些力不从心。没想到这小子,玩弄起权术这一套,啧啧,真是厉害!”
洪全干笑着点头,心里却仍然是震惊的。
想起那个书生,每日里似乎除了去王府上班,然后便就是跟武宁远和自己,闲聊了。那他是如何挑动这江宁官场的神经的。
心里疑惑之下,便斟酌着言语,问出了原因。
武宁远笑了笑,手指轻轻磕着桌面,看着他道:“你还记得,前些时日,朝廷军需品供应招标的事情吗?”
洪全不知招标和吕恒有何关系,不过仍是点头道:“下官知道,在招标会上,柳元一拿出了原本是王府才有的蚕丝软甲。然后在范增和苏广义的支持下,夺得头魁!”
武宁远笑了笑,看着他语气稍稍停了片刻,之后,突然说道:“如果说,从一开始,蚕丝软甲就不存在。王府的二公子,一直是在演戏,你怎么看?”
“呃,啊?”洪全睁大眼睛,满脑袋的问号。
他脑袋里转的飞快,前后捋了一番后,终于从武宁远的话语中,捉到了一丝痕迹。
那说明什么,从招标一开始,或者说是,更久之前。吕恒便已经开始了布局,而招标一事,仅仅是这局中的一步棋。
正是凭借这步棋,加上蚕丝软甲,让苏广义和柳元一,彻底被拉近了这个局中。
洪全偷偷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有余悸的问道:“王爷是说,这个蚕丝软甲本就是个套子,一个陷阱?”
武宁远用孺子可教的目光,看着洪全,捋着胡子微笑点头。
“呵,吕公子,真是好手段啊。凭借着这个根本不存在的蚕丝软甲,引诱着他们一步步走入这个万丈深渊之中!”洪全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干笑着说道。他又细细的想了一下其中的诀窍,越发觉得这个陷阱的精妙之处,越想越觉得妙极。不禁点头称赞道“吕公子对人心的把握,可谓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棋局,环环相扣,让人一旦走错一步,那就是满盘皆输,想回头都回不了!王爷说的对啊,苏柳二人可真是倒了血霉,这下踢到了铁板上了!”
武宁远点点头,他弯腰,捡起身旁的木棍,将炉火挑旺一些。随后,放下木棍,拍手道:“这些事,说起来真是妙极。不过,后来,永正巧借范增遇刺后,寻衅王府一事。将这件事,推到不可抑制的地步,更是神来之笔!”
“哦?竟有此事?”
“当然,那你以为,光凭借一件军品冒充之事,就能让皇兄对安鹏痛斥一番,然后逼其对他手下的人下手?那封信才是整个事情的关键啊!”武宁远摸了摸胡子,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之后,武宁远便将吕恒,借东风,让王府给皇帝发信一事,告诉了洪全。
洪全听完以后,不禁点头。不过,他却想到了另一件事,顿时冷汗簌簌而下。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后,压低声音道:“那岂不是,岂不是吕公子连陛下都一起……”
话说到一半,却见武宁远神色严肃的盯着他,然后摇摇头。
洪全恍然大悟,点点头,再不提及此事。
不过,心里却仍然为吕恒的胆大捏了一把冷汗。
这小子,胆儿够肥的,连皇帝都敢算计!
秋风阵阵,夜色沉沉。寒风掠过竹林,掉落的枯叶,随风卷动,呼呼作响。火炉里,炉火烧得正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炉子上,茶壶嗤嗤作响,冒出的白气,袅袅升腾,消失在了空气中。
武宁远神色淡淡,转过头,看着帘子外,凄冷的夜色。
心里一片安定。
……
从宁王府出来,吕恒便搭着武宁远的马车,朝着王府而去了。
从湖北被人劫持,到现在,自己失踪了好些天。估计嫂嫂都担心的厉害了。今天回来,本想着是先回家报个平安的,却不曾想被展护卫拉着到了乌衣巷。
跟两个老头一番斗嘴,倒也觉得轻松惬意。
只是,洪全在武宁远面前,却好像总是有些放不开的样子。
不过,转来想想,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和武宁远之间,毕竟有着身份的悬殊差距。在这个时代,如果洪全向自己一样,老头来老头去的称呼武宁远,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随后吕恒心里笑骂自己,闲的无聊,乱想这些事情,纯属蛋疼。
坐在马车里,突然觉得一股清爽的风,吹进车帘,带着熟悉依旧的感觉。吕恒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前方,秦淮河明月依旧。江畔柳树依依,夜色依然是宜人美丽。
河面上,花船廊坊停在岸边。不时便有些学子游人,在这大冷天的晚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摇着折扇,故作正经的在船边来回走上几遍,吸引着船上佳人注意。等待对方巧笑倩兮的从船坊里出来,站在船头含情脉脉的对他招手。这些学子们,便会故作风流的吟诵上好几天前就做好的诗词,然后说上一句,既然姑娘诚心想邀,那在下便上去看上一看。
大周庆元四年,十月初二,秦淮河上,明月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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