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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天的参观,伏完大开眼界,最让他高兴的就是百姓脸上的笑容。并州的百姓因为有大半年的时候在各种作坊做工,所以收入比纯种地要高不少,平均下来,平均每人每年能有五千钱以上的收入,五口之家,每年就有近三万钱。
这是一个非常高的收入,比起种地的百姓高出了一倍有余,并州北部目前大概有五六万百姓,他们每年创造的产值就是十五亿,按照大汉国收税的比例,从他们身上每年可以收到一亿多钱的税。当然了,因为并州的特殊情况,这些钱收上来之后,又通过购买各种物资回流到百姓手中,官府还要从其他地方抽调相当大量赋税来填补亏空。
仅管如此,伏完还是对这个数字感到震惊。
“这不算什么。”王允故意很淡定的说道:“大人说过,只要十年,并州就可以实现收支平衡,不需要再向朝廷伸手。再过十年,并州每年可以上交朝廷一个亿的赋税,再过十年,并州可以每年上交三个亿,这都是经过测算的数据,不是空口白话。”
伏完点点头,他到这儿来的任务中的确有这么一项,因为不管是谁都不敢相信刘修说的话,天子也不相信,要让他亲眼看一看,别被刘修给骗了。
经过实地观察,再听了王允张口就来的各项数据,他觉得刘修说的目标似乎也并不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伏完又走访了朔方屯田都尉王烈,听王烈详细介绍了屯田的情况。屯田进行了两年,目前还不能做到完全自给自足,但是每多产一石粮食,就可以少从外地运一石粮食,实际上相当于产生了五石甚至十石粮食的效益,因为长途运粮的代价太惊人了本地产粮哪怕成本稍微高一些也是合算的。以目前的测量结果,估计再有三到五年,并州北部完全实现自给自足了。
最后王烈说了一句话,并州目前的发展形势很好但是根基太脆弱,如果不能保证政策的稳定性,来一个胡搞的人,这些成果很可能毁于一旦。
伏完连连点头,承诺一定把这些情况如实向天子汇报。
袁绍兵分三路的消息传到杨树湖,刘修和荀攸、贾诩都摇头不语,不知道为什么袁绍会出这样的昏招。鲜卑人兵力占优汉军就算战力更强,但是一万兵能挡几万鲜卑人?如果把大军集合在一起,鲜卑人就算集结所有的兵力也很难一口吞下去,这样就算他们无功而返,至少不会大败。兵力一分散,又是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这不是摆明了让鲜卑人发挥灵活机动的优势,各个击破吗?
这一仗从开始就败了。他以一万大军出塞,那是因为他只有一万人,而且是出其不意莫非袁绍认为随便一万人就能把对方打得落huā流水?
“他们大概是想增加捕捉到鲜卑人的机会。”贾诩语气平静的说道:“三股鱼叉总比一股鱼叉机会更大。”
“可是鱼叉如果太细了,就算叉住了鱼也可能被鱼扭断。”刘修长叹一声说道,他看看这两位谋士:“二位,你们看我们是不是也要帮他牵制一下?”
贾诩不说话,荀攸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荀攸慢悠悠的说道:“四股叉比三股叉也强不了多少。更何况我们如果参战,走的距离比他们要远多了,就算我军马力稍强一些,也未必有什么作用。”
贾诩点头附和:“茫茫大漠多一万人也没什么意义,不如还是让鲜卑人自己打一场的好。牛头部落和檀石槐已经撕破了脸,想必现在已经打得不可开交,虽然有了我们留给他们的物资和人口,可是风裂能不能把那些人收为已用,现在还是个问题。红日部落是靠不住的大人虽然已经对他放了话,但是难保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风裂,我们有必要给他们施加一点压力才对。”
“如何施加?”
“让凉州出兵,在燕然山附近活动,从侧翼支持牛头部落,至少可以让红日部落不敢太放肆。”贾诩缓缓说道“如今凉州的兵力都在大人的控制之中,不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凉州刺史周洪可是袁家的故吏,他会听我的?”
贾诩很阴险的一笑:“不听,就换了他。”
刘修忍不住笑了,他立刻请伏完来,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请伏完执笔写一份军令,让凉州刺史周洪、护羌校尉张则一起出兵到燕然山一带活动。他特别给张则写了一封信,请他任命北地太守皇甫嵩为副将,有事多听听他的意见,皇甫嵩是皇甫规的侄子,皇甫家族在西凉人心目中地位很高,有他帮忙,相信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制衡周洪。
刘备自告奋勇去送信,并且向刘修请求留在张则身边参战,刘修同意了,不过他对刘备说,张则是一个很讲原则的人,你不要以为是我派过去的就摆谱,否则出了事,我可保不住你。
刘备拍着胸脯应了,收好书信,带着刘修配给他的二十名亲卫,纵马而去。
“他这是怕没仗可打,白来一趟啊。”贾诩笑眯眯的说道。刘修眨了眨眼睛“自从上次一战之后,他已经有四年多没上战场了,如今文成武就,难道有些技痒。”
“年轻人嘛,总是容易热血一点。”
刘修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贾诩:“文和,你也热血过吗?”
贾诩一愣,呵呵一笑:“当然热血过。那一年举孝廉,我第一次离开家乡,坐着传车来到洛阳,第一次看到洛阳城时,我就是热血沸腾,觉得自己只要走进了那个门,以后就能凭着自己的才干一步步高升,为国效力,光宗耀祖。没想到这郎中一做就是十多年最后穷得连饭都吃不上,要不是大人,我不是病死在宫里,就是灰溜溜的回家去。”
“然后呢?”
“然后?”贾诩沉吟了好一会:“我也不知道。凉州地少就是想做个农夫也不容易,我贾家虽然也曾经是官宦之家,但败落很久了。我想着,应该还是到太守府或者刺史府做个差事吧,反谁能给我一碗饭吃,我就跟着谁。”
贾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们凉州比并州还荒凉,羌人闹了几十年…闹得朝廷心烦意乱,几次要弃凉州。如果我回去了,就是想给大汉效力都难了,也许哪一天就会出现在叛羌之中,做了大汉的敌人。”
刘修没有吭声,他记得贾诩后来好象就是跟着董卓的,而董卓的西凉集团一直被人认为是野蛮的象征,是残暴的代名词…可是没几个人想过他们不是不想做个文化人,只是那些文化人根本不接纳他们罢了。
“不要这么悲观嘛,我觉得其实凉州的条件比并州还要好一些…羌人作乱,也是活不下去了,不得不起来抢口饭吃。等我们把鲜卑人搞死之后,我们去凉州,去西域,重开丝绸之路。”
贾诩低下头,抹了一下眼睛,抬起头笑道:“那我可就记住大人这句话了。”
“一定一定。”刘修哈哈大笑。
“夫君,红日部落反了。”风雪快步走了进来,神情紧张。刘修放下手中的笔…连忙安慰道:“别急,别急,究竟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风雪急得脸都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告诉刘修说…她刚刚在赶到胡市来的商人口中听说,和连赶到了狼居胥山,策反了红日部落,和慕容风一起正在夹击牛头部落。牛头部落实力不足,目前只好一退再退,几乎让出了北海以南的所有牧场,依仗着北海的特殊地形和他们周旋。不过慕容风可不是宴荔游那些人,他对风裂的用兵特点了如指掌,几次险些把风裂围住,要不是牛头部落如今有船,可以在北海中畅通无阻,只怕早就被慕容风打败了,尽管如此,牛头部落的损失也不刘修倒不意外,他早就知道红日部落不会那么老实,所以他当初才警告落置犍谛敖不要在牛头部落背后捅刀子。如今他们有没有捅刀子他不清楚,但是他们攻击牛头部落,就等于背盟了,如果不解围,牛头部落迟早会被他们搞死。
刘修请来了贾诩和荀攸,他们倒不怎么紧张,贾诩说,按时日计算,凉州应该已经出兵了,这个时候我们不宜妄动,就算是赶到北海去,也未必能救得了牛头部落。因为牛头部落此时大概已经供应不起一万大军的粮草了,难道还要让我们带着辎重去?
刘修知道他们不赞成出兵,因为当初的计划就是让鲜卑人自相残杀,风裂到目前为止也没有真正投降的意愿,留着他也是个祸害。他之所以犹豫,还是因为不想让风雪伤心,从理性上来说,他是完全赞成贾诩和荀攸的意见的。只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理性,刘修觉得,如果能让牛头部落多活一天,对大汉来说总是一件好事,至少现在已经把慕容风给牵制住了。
贾诩见刘修不肯放弃,想了想,最后说道,这样吧,我们利用和连和慕容风之间的矛盾,使点小手段,希望能够离间他们,这样牛头部落的压力可能会更小一些。
刘修答应了。贾诩很快写了一封信,拿给刘修一看,刘修就笑了,心道这历史真是惯性十足啊,贾诩这肚子坏水总要找个地方喷,只是这次是喷到和连和慕容风头上了,而历史上的苦主韩遂和马超却逃过一一封信,一封涂涂抹抹、遮遮掩掩、欲盖弥彰的信。
北海东岸,慕容风正指挥着大军不断的攻击裂狂风的阻击阵势,费了一番心思,慕容风终于把裂狂风堵在了这里,背后就是北海,裂狂风无路可逃,除了战死只有投降一条路。
如果能抓住裂狂风,风裂还能坚持下去吗?慕容风一边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大军攻击,一边想像着风裂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风裂会投降,会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儿子的命吗?他会缚双手跪在自己的马前吗?一想到这个情景,慕容风忽然觉得一阵羞赧。
风裂曾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呢。他背叛大王…也只是因为大王不相信他,中了汉人的计而已。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被动的抵抗,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别人。
凭他的本事…如果真的要投靠汉人,有汊人的财力为支持,只怕西部鲜卑早就是他的了吧。
看着已经陷入绝境却还在顽强厮杀的裂狂风,想着裂狂风小时候抱着自己脖子撒欢的样子,慕容风忽然觉得一阵酸楚,他低下了头,不忍心再看…生怕看到裂狂风被砍死的那一幕。
“大人,你看!”一个亲卫突然惊叫了起来,紧接着,他听到裂狂风发出一阵欢呼,牛头部落的战士们也跟着〖兴〗奋的大吼大叫起来。
慕容风抬头看去,只见辽阔的水面上,十几艘战船正鼓起了风帆急驰而来。
“杀啊,大帅来救我们了。”裂狂风举着刀…在阵前狂奔,嘶声力竭的大声吼叫道:“我们不会死,我们不会死…杀啊………………”
慕容风脸色一冷,举起手用力的挥了一下,示意加紧攻击,在对方的战船到达之前杀死裂狂风。
喊杀声再起,慕容规亲自拎着刀杀了上去,直奔裂狂风。
裂狂风好象突然增添了无穷的力气,挥舞着战刀,冲着慕容规连劈三刀,然后飞起一腿,狠狠的踹在慕容规的大腿上。慕容规举着盾牌挡刀…没注意到他这一腿,一下被踹个正着,站立不稳,向后连退两步,要不是亲卫扶住,弄不好就得摔一个大跟头。
慕容风皱起了眉…他早就注意到裂狂风手里的战刀非常锋利,制式也和汉人的环刀制式非常像,但锋利更有过之。他身边的那十几个亲卫也一样,手里的战刀和裂狂风手中的如出一辙,经常看到他们用力一挥就能砍断对手的武器甚至手臂。而现在,他又注意到裂狂风刚才踢出的那一腿不像是鲜卑人的武技,鲜卑人没有这么踢腿的。
汉人的武技?
牛头部落的战士吼声如雷,又一次杀退了金雕部落的进攻。眼看着战船越来越近,他们的士气更加高涨,一步步向水中退去。裂狂风和那十几个护在最后面,紧紧的聚在一起,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把受了伤的战士挡在后面。
“继续攻击!”慕容风阴下了险,低吼了一声。他举起的手还没有落下,身边的亲卫忽然冲了过来,猛的把他撞开,险些撞得他岔了气。他勃然大怒,定了定神,正要大声斥责,却看到那个亲卫已经摔倒在地,痛苦的抽搐着,一支羽箭贯穿了他的身体。
弩箭?慕容风大吃一惊,举目望去,正好看到几支弩箭飞跃两百步的距离向他飞来。
“保护大人——”几个亲卫也发现了,厉声大叫着扑了过来,用身体和盾牌在慕容风面前组成一道肉墙。
“扑!”“扑!”两声,两只弩箭射穿了盾牌,余劲未消,又射进了盾牌后的亲卫的身体。
更多的弩箭飞来,目标非常明确:慕容风,强劲的弩箭像是追魂的杀手,接连夺走了几个亲卫的性命。慕容风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多想,一面后退,一面大叫更多的盾牌。
就在慌乱之中,战船停在离岸边五十步的地方,密集的羽箭飞来,射得慕容风的部下狼狈不堪,趁着这个机会,裂狂风掩护着受伤的战士,跳入水中,向战船游去。几艘小些的战船冲出了船阵,将他们拉了最大的一只船上挂着风裂的大旗,但是风裂一直没有露面,竖起的木墙后面,只有射不完的利箭,间杂着强弩发射时的厉啸。
慕容风立马水滨,看着消失在茫茫烟波之中的牛头落部,气得咬牙切齿。这是第三次了,就在他把裂狂风团团围住的时候,几十艘大船把陷入绝境的裂狂风救走了。
如果不想法解决这些战船,这仗就永远没法打赢。
一个亲卫急匆匆的走了过来,附在慕容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慕容风诧异的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怀疑。那亲卫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说的没有一句是假的。
慕容风冷笑一声,吩咐大军转身,和和连率领的红日部落汇合。
和连看着手中的信…莫名其妙-的对信使说:“你确信这是你家大人写给我的信?”
信任肯定的点点头:“没错,这就是我家大人给你的信,他说,只要王子看到这封信…就全明白了。我家大人在杨树湖静候王子的佳音。”
和连哭笑不得,挥挥手,让信使先出去,然后开始费力的读这副涂涂抹抹的信。尽管他的汉语水平非常不错,还是读得非常吃力,他觉得刘修有些高估他的水平了,这样的信他怎么能看得懂呢?
落置犍谛敖也看不懂…他比和连还差,根本不认识字。
“这家伙又在玩什么诡计?”和连抓着头皮说道“这儿说…‘当初约定”约定什么,后面没了,只说‘一定照办”照办什么…又只有半边字,我怎么知道他究竟要办什么东西啊?”
面对他的苦恼,落置犍谛敖无辜的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就在和连为猜字谜头疼的时候,慕容风来了。
虽说大家是潜在的对手,可是和连还是对这位名将非常尊敬,立刻让人把他请了进来,吩咐设宴招待。
“免了。”慕容风淡淡的一挥手:“我听说有汉使来了,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
和连伸手到怀中,刚准备把那封信掏出来,忽然明白了刘修的用意,脸突然一下子就白了。
慕容风见他脸色大变,更觉得可疑…有些不耐烦的用马鞭敲着腿,眯起了眼睛:“怎么,有不方便我知道的?”
和连觉得嘴里发苦,信使刚到,慕容风就到了,这显然是个计…可是就算他知道这是刘修的诡计,他却没办法说明,因为不管他怎么说,慕容风都不会信。
这次被刘修害惨了。和连一想到信上提到大王檀石槐的几个字,心里骂翻了天,恨不得现在就把刘修抓过来千刀万剐,然后剁成肉酱去喂狼。
“大帅真是会说笑,我们受大王之命一起来攻击风裂,有什么不方便让你知道的。”和连突然眼珠一转,又笑了起来,从怀里抽出那封信,双手递到慕容风面前“大帅,你先看信,有什么意见等听了我的解释再说如何?”
慕容风打开信,只看了一眼,眉梢就挑了起来。他虽然不认识汉字,也能看出这封信有古怪。他瞟了和连一眼,冷笑一声:“你说。”
“这个………………我收到时候就是这样的,你要不信,看看上面的墨迹就知道,如果是我刚刚涂改的,上面应该还是湿的………………”和连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用指头抹了一下,刚要为自己的急智赞一声好,却发现手指头黑黑的,顿时哑口无言,脑子一片空白。
“不错,这的确是湿的,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还真不敢肯定。”慕容风微微一笑,把信收了起来:“我会把这封信交给大王,我想他一定会看得懂的。多谢王子指点,就此告辞。”
慕容风说什么,和连根本没听见,他看着指头上的墨迹,拼命的揉着眼睛,生怕自己是眼huā,只要揉一揉眼睛,那墨迹就没有了,就能证明他的清白。
可惜,不管他怎么揉眼睛,甚至眼珠都揉眼肿了,墨迹还是那么明显。
落置犍谛敖吃了一惊,用力的摇了摇他的肩膀:“和连,你怎么了?”
和连好容易才回过神来,他咬牙切齿,暴跳如雷,像头困兽一般在大帐里来回的蹦着,跳着,破口大骂:“刘修,我要杀了你——”
“杀刘修?我们去攻并州?”落置犍谛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觉得这似乎不太靠谱。
和连仰天长叹,一屁股坐在褥子上,想了片刻,突然大声说道:“信使,那个信使,快把他抓过来。”
信使来了,面对狂躁的和连,他笑眯眯的问道:“王子,给我家大人的回信写好了?”
“写好了,不过不用你送,我亲自去见他。”和连突然冷静下来,轻声笑道:“你怕死吗?”
信使微微一笑:“我家大人说王子贤明,不会因为我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