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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刘宗敏坚决而大步的走出了大厅,态度说不出的坚决,看到刘宗敏出去,大厅里有几名副将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嚣张跋扈,太嚣张跋扈了!”
坐在首位上的李自成气得身子直发抖,众人在一旁皆不敢劝解。
最后还是牛金星出言劝解道:“闯王,刘将军为人耿直,适才他只是一时糊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恕他一回吧。”
“哼,捷轩为人太过暴烈,又不服管教,日后若还是这般脾气,难免要吃大亏。”李自成毕竟和刘宗敏做了多年的兄弟,又经过牛金星的劝解,他的气慢慢的消除了大半,也就趁势就驴下坡不再言语了。倒是那位拍马屁拍到了麻烦的姓郭的谋士此刻却是吓得面色有些发白,那刘宗敏在李自成的手下中可是威望最高的一员武将,手下数万兵马,哪里是他这个靠耍嘴皮子跟着闯王混饭吃的人能比的,现下得罪了刘宗敏,日后恐怕有的是苦头吃了。
李自成叹息一声,靠在了椅子上闭目不已,看到李自成兴致不高,宋献策眼珠子一转,笑道:“此事就算过去了,咱们还是商议一下进入京城后闯王登基之事吧。贫道以为,登基还是在北京为好,长安虽然是千年古都,但北京毕竟是大明三百年国都,积累的龙脉之气也是非同小可,因此贫道以为在北京登基还是很适合的。”
李自成的心里虽然对刘宗敏的离去还是有些芥蒂,但宋献策此言却着实挠到了他心中的痒处,因此他也顾不上谦虚了,转头道:“献策,你把这个道理讲出来让大伙听听!”
宋献策含笑道说:“贫道遵命!”又转向下首的诸位同僚,接着说道:“往年献策未遇真主,混迹江湖,卖卜京师。偶于春秋佳日,云淡风清,偕一书童。策蹇出游,或近至钓鱼台一带,远至玉泉山与西山,如卧佛寺、碧云寺、香山红叶,均曾饱览胜境,与方外之交品茗闲话。以献策看来,八百里太行山至北京西山结穴,故西山郁郁苍苍。王气很盛,特明朝国运已尽,不能守此天赐王气耳。我皇上奉天承运,龙兴西土,故《谶记》云:‘十八孩儿兑上坐’。如今定鼎长安,不仅是因为陕西乃皇上桑梓之地,山河险固,亦应了‘兑上坐’之谶。钓鱼台与玉渊潭地理相连,恰在京师的兑方。圣驾驻跸此处,亦是‘兑上坐’之意。且西山王气甚盛,明朝运衰。不能享有,而大顺义师自西而来,此郁郁苍苍之西山王气遂归我大顺所有。”
在李自成跟前议事的众人都自诩有从龙之功,一个个在恭敬谨慎中面露微笑,纷纷点头,心中也在盘算着入京城后能捞多少好处。
尤其是李自成,听得是满面春风,频频点头,可是就在他高兴万分的时候。眼睛环视众人,却无意中看出众人都十分高兴,唯独只有李岩,虽然也面带微笑,但笑中又带着勉强。分明是另有心思。
这却是让李自成回想起来两个月前,在西安商议称王后就向北京进兵的决策时,虽然主张从陕西兴师北京,不同意马上就远征幽燕的文武官员并非只有李岩一人,但却以当时李岩的谏阻最为坚决。这件事曾经很让李自成心中很不痛快,这也是为何李自成称王封官时牛金星封了丞相,而李岩只是当了个有名无实的军士的原因。
原本李自成是打算让李岩兼任兵政府尚书的,但后来李自成又改变了主意,只任命他在新建立的军师府担任军士,只是他虽为正职,但实际权限却是在宋献策之下。此刻李自成的脑海中像闪电般地又想起来这件不愉快的往事,不禁在心中暗暗寻思道:
“奇怪!我大顺军一路胜利,此刻已经到了北京城外,数十万将士全都欢欣鼓舞,为什么惟独李岩却是另有心思呢,难道他不高兴我早日登基吗?”
只是李自成的性格颇为深沉,虽然对李岩很是不满,但在面上却丝毫没有将这种不满流露出来,随即望着军师说:
“献策,你的好意见还没有说完哩,再说下去,说下去。”
宋献策接着说道:“况且,钓鱼台和玉渊潭一带,不仅有泉水从地下涌出,故名玉渊,还有玉泉山和来自别处的水也汇流于此,碧波荡漾,草木丰茂,为近城处所少有,倘若闯王驻跸此地,则最为合宜。”
“好!”
众人纷纷称赞起来,献媚的话仿佛不要钱般涌了出来,听得李自成摇头晃脑的高兴不已。
李自成又问道:““诸位,适才大家都在谈论孤若是入驻紫禁城后,居住何宫为宜,有人主张孤居住乾清宫是理所当然,有人则是建议居住在东华门内的文华殿,应紫气东来之兆,而献策则是主张住钓鱼台,诸位又有何主张啊?””
“啊.......这……余下的人则是面面相窥起来,他们虽然喜欢拍马屁,但现在这事已经扯到了两位军师和牛丞相之争里,他们又有谁敢妄语,搞不好那可是要倒大霉的。
看到众人都不说话,李自成心中不禁有些不喜,沉声问道:“怎么,你们都不说话吗?”
良久,李岩才躬身道:“闯王,其实依学生浅见,您进城后入驻哪里这都是小事,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拟一个入城后的章程出来,要约束众将士,不得擅自杀害城中百姓和官员,不得掠夺城中财物,这才是最重要的。”
李自成甚为不喜的说道:“李岩,孤待你夫妻不薄,为何在此文武欢呼胜利之时你偏不高兴?你在西安时坚主持重,谏阻孤称王。幸而孤不听谏阻,执意称王。现在如何?果不出孤之所料,我大顺应运龙兴,天与人归,取明朝江山如摧枯拉朽,今日顺利到达北京城下。倘若听了你的谏阻,岂不误了孤的大事!”
李岩被李自成训斥后只是低头不语,显然还是在坚持自己的看法,李自成看到后更是不悦。也没了心情,立刻站了起来拂袖向后堂走了过去,只留下还在发愣的众人。
当晚,李岩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的结发之妻汤氏看到夫君心情不佳,不禁上前询问,李岩将今日的事情说了出来,汤氏不禁劝解道:“夫君。你如今贵为大顺军师,凡事自然要为闯王着想,闯王称王那是好事,你为何要劝阻呢,还有今日人人都劝闯王登基称帝,为何唯独你要劝闯王要约束众将士加强军纪。你这不是在给大伙上眼药吗?也无怪闯王训斥你。”
李岩的妻子汤氏出身于杞县豪门之家,知书达礼,贤良淑德,是一位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平日里李岩对她甚为尊敬。可今日李岩却很生气的说道:“你懂什么?你也不看看当今行事,如今我们大顺虽然已经来到北京城下,但大明边军主力却依旧在宣大、山海关、关宁一线。若是崇祯将那些兵马调回来与我们决一死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而且尚有那庞刚在山东、河南一带虎视眈眈,人家占据了五省富庶之地都没敢登基,咱们大顺只不过在陕西那个贫瘠之所找了个立脚之处,闯王就迫不及待的要登基称帝,若是传了出去不是让旁人笑话吗?闯王他太急了啊!”
汤氏一听,觉得也甚有道理,但又不知如何安慰丈夫,只好轻叹一声。对李岩道:“夫君,妾身只是个女儿家,于家国大事并不知晓,但妾身却知道一句话,那边是“得意须早回头,拂心莫便放手”。又道是“恩里由来生害,故快意时须早回首;败后或反成功,故拂心处莫便放手。”相公您素为闯王所重用,却不知为此招来了多少人的嫉妒,相公啊。咱们还是急流勇退吧!”
适才汤氏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劝李岩赶紧离开李自成,要么另寻明主,要么干脆归隐山林,饶是李岩一向以大胆著称,一时间却也被吓住了。
李岩又惊又怕的瞪着汤氏喝道:“娘子,这话你在为夫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让别的人听到,否则你我夫妻大祸不远矣!”
且不提李自成磨刀赫赫的准备攻打北京城,北京城紫禁城内的崇祯却是如临万丈深渊,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所传来的的消息都让他几近绝望。
崇祯十三年七月一日晚,崇祯坐在暖香阁的龙案前,看着城内城外送来的密奏,心中一片凄苦。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依为长城的京营竟然在数日内全都一哄而散,奉了他的命令巡视北京城防的王承恩来报,十多万京营现在竟然全都不见了踪影,现在的北京城防全靠数千名太监和北京的青壮来防守,这个消息对崇祯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城中城防真的如此不堪吗?”
崇祯的声音如同黑夜中孤坟里冒出来的声音,是那么的阴森。
在崇祯的龙案前,王承恩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给他磕头,哽咽道:“皇上,确实如此,此刻北京城里已经无兵可派了啊!”
“哈哈哈……崇祯惨笑了数声,两行热泪流了出来,“十数万京营,每年耗费朝廷数十万两银子,可临了却全都跑得干干净净,这就是咱们大明的兵吗?”
“皇上保重龙体啊!”
过了良久,崇祯突然问道:“曹化淳和洪承畴呢?他们有什么消息过来吗?”
王承恩默默流着泪,轻轻的摇了摇头,崇祯凄然道:“崇祯二年,鞑子进犯,来到北京近郊,何等危急。可是袁崇焕一接到勤王诏书,留下一部分人马守宁远,他自己率领满桂、祖大寿等大将与两三万精兵,火速入关,日夜行军,迅速来到京师,扎营于广渠门外,使北京城转危为安。以袁崇焕为例,洪承畴明知京师危急,他率领江南精锐,从南京乘船只需六七日即可抵达北京,一部分守城,一部分驻扎城外与逆贼作战,北京可以万无一失。你想,洪承畴和曹化淳二人能在六七日之内会来到么?”
提到袁崇焕,王承恩伏地不敢回答。近几年来,由于辽东战事日益崩坏。北京朝野中私下议论袁崇焕的人多了起来,都说袁崇焕是一位少有的人才,崇祯先听了朝臣中的诽谤之言,随后又中了敌人的反间计,枉杀了他,自毁长城。他知道皇上近几年也从锦衣卫和东厂的密奏以及朝野私下议论中,略闻中了敌人的反间计,心有悔意。但不肯承认自己错杀了袁崇焕,所以一直无意对袁的冤案昭雪。
崇祯看见王承恩俯首不语,问道:“你是否也认为袁崇焕死得冤枉啊?”
王承恩叩头说:“奴婢不敢妄言,风闻朝野间早已有此议论。洪承畴确实是一个干才,但论忠贞、论谋略,都不能同袁崇焕相比。但奴婢也听闻过另外一个人议起过袁崇焕,他说的却是个别人说的有些不一样。”
王承恩这么一说,崇祯却有些好奇道:“哦,是谁?”
王承恩叩头道:“奴婢不敢说。”
“说。朕恕你无罪!”
王承恩颤抖道:“是.......是庞刚说的。”
“庞刚!”
一提到这个名字,崇祯沉默了,这几年。随着庞刚势力的不断扩大,庞刚这个名字也越来越成为崇祯的禁忌,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宫外,都没有人敢在公共场合提起他,现在王承恩却在崇祯面前说了出来。
崇祯没有发怒,他只是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大伴,你跟朕说实话,那庞刚是怎么评价朕和那袁崇焕的?”
王承恩,低下了头道。颤声道:“那庞刚说.......他说那袁崇焕是个疯子,竟敢和皇上打包票说五年之内解决辽东问题,而皇上则是个傻子,竟然也相信了,最后疯子食言了。所以傻子生气了,最后杀死了疯子。”
说完,王承恩就跪在了地上大声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很是伤心。
崇祯罕见的没有大发雷霆,他只是低低的又问道:““城上的守御情况。你可去察看了么?”
王承恩哭着说道:“皇上!事到如今,奴婢只好冒死实奏。城上太监只有三千人,老百姓和三大营的老弱残兵上城的也不多,大概三个城垛才摊到一个人。守城百姓每天只发几个制钱,只能买几个烧饼充饥。城上很冷,大家又饥又冷,口出怨言,无心守城。”
“那些逆贼今夜是否会攻城?倘若攻城,如何应付?”
“逆贼远来,今日陆续来到城下,已将京城包围,但奴婢估计他们尚在部署兵力。以奴婢估计,逆贼要攻城应该是在明天。今夜尚可以平安无事,但须谨防城中有变。”
崇祯凄然惨笑道:“难道我大明真的要在朕的手中而绝吗?”
王承恩又跪下哭道:“皇上,这是气数,也是国运,皇上不必伤心了。”
崇祯哽咽说:“虽是国运,可是若非奸臣误朕,国运何竟至此!只说从天启至今的二十年中,国家何尝没有人才,没有将才。皆因朝廷上多是妨功害能之臣,蒙蔽主上,阻挠大计,陷害忠良,使人才不但往往不得其用,而且不得其死。从天启朝的熊廷弼、孙承宗算起,到本朝的卢象升等人,都是未展抱负就群起攻汗,使朝廷自毁长城,而有今日之祸。朕非亡国之君,而遇亡国之事,死不瞑目!”说毕,又一阵泪如泉涌,掩面呜咽。
崇祯在那里痛哭不已,王承恩知道亡国惨祸已经临头,城陷只在一二日内,也忍不住伏地悲哭,却不知拿什么话安慰皇上。而原本在一旁静候的太监们也纷纷落泪,他们有的偷偷拭泪,有的轻轻走开,到别处哭出声来。
良久,崇祯才缓缓的对王承恩说道:“罢了罢了,既然天要亡我大明,又有何好说的,你们都退下吧,让朕好好静静。”
就在王承恩退下的时候,他听到了崇祯幽幽的叹息声:“没想到,朕朝乾夕惕(语出《易经》,意谓终日兢兢业业,不敢懈怠。),苦撑了十三年,竞然落到今日这般下场!”
听了崇祯的话,王承恩的心中犹如刀割一般,夏季原本是清爽的凉风此刻吹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仿佛如同寒风般刺骨,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决不能让这位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皇帝死去,他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保全朱家的血脉。
王承恩回到了他的司礼监签押房,点上了油灯后,在书案上提笔匆匆写了一封书信,他写得很快,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将书信写好。
他将信件匆匆装进了用朱漆封好,然后唤来了一名健壮的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声并将一封银子交给了他,这名太监会意,接过信封后就迅速俩开了签押房,然后再黑夜中失去了踪影,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心腹,王承恩喃喃低声道:“皇上,奴婢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收到那些贼寇的欺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