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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鼎站住了,回头一看,却是那个嚷嚷着让钟文博钻阴沟的胖乎乎的年轻书生,带着几个仆从快步追了上来。
刚才他就在围观的人里,却不招呼,而是跟了自己一段路后才说话,很显然,他虽然对那钟文博有成见,却还不想让人知道他站在萧家鼎这边。当下萧家鼎微笑站住了瞧着他,见他身穿锦缎,十分的华贵,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等他过来之后,才拱手道:“兄台有事吗?”
胖乎乎的年轻书生道:“小弟名叫朱海银,是县衙的书吏,刚才见到你打败了那什么狗屁益州第一才子钟文博,真是大快人心啊。你的诗才真是太好了,我很仰慕,想请你一起去翠玉楼喝酒,不知道萧兄愿不愿意?”
萧家鼎一听,跟自己料想的一样,这胖书生的确跟那钟文博不对路甚至有仇。又听这胖子居然是县衙的书吏,见他这身衣着又出入高档**,想必很有钱,为何还去衙门当差?当真想不明白。现在自己正想进县衙去,将来免不了要会面的,现在能认识当然最好不过了。不过,自己刚刚拒绝了那雅娘的邀请,现在又回去,有些不好,再则自己能否进衙门当书吏还是个未知数,却也不必太着急结识衙门的同事,当下拱手道:“能认识花公子当真是小弟的荣幸,非常感谢花公子盛情相邀,只不过,我今晚当真有事,不如改日如何?”
“行啊?兄台住在哪里?我明儿个找你去。”
萧家鼎心想,已经跟杜二妞说好了明日中午见面,到时候就应该知道有没有可能进衙门了,若是不行,或许还能通过这个胖子书吏找关系,当下微笑道:“我暂时住在益州客栈。”
“好好!那就说好了,我明晚来找你!咱们可说定了。”
“行啊!”
萧家鼎与那朱海银告辞后,回到了客栈。就等着次日跟杜二妞见面,看看这小妮子帮忙帮得如何了。
这一觉睡得非常的安稳,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这才醒了过来。叫来店小二李三,端水洗漱,又点了一盘精制的早点吃了,然后让他去衙门附近最豪华的益州酒楼帮自己预定一处清净的雅座。他昨日逛街,已经把全城一些主要的建筑都牢记在心了,所以知道这县衙对面就有一个豪华酒楼。
看看差不多中午时分了,将两贯钱缠在腰上,其余的钱财都寄存在客栈柜台掌柜那里,这才踱步出门。
他来到少城县衙门口,现在已经散衙了,衙门口已经没有什么人进出,两个看门的门房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正在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他东张西望地看看杜二妞来了没有,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萧公子!”
萧家鼎回头,便看见了杜二妞站在不远处,身边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审视地打量着他。
杜二妞跑了过来,上下看了看他,道:“你果然便是书生,昨日这样打扮,他们只怕就不敢那么凶巴巴的欺负你了。”拉着那老者过来,道:“这就是我爷爷了。——爷爷,他就是萧公子,很仗义很有才的,你一定要帮帮他!”
那声音满是撒娇味道,看样子这杜二妞很得爷爷的溺爱。
萧家鼎已经从杜二妞那里知道,她爷爷名叫杜达隐,是县衙的一退休的老书吏,也是自己能否进入衙门谋个差事的关键。赶紧上前,满脸堆笑,一躬到地:“晚生萧家鼎,拜见爷爷!”
杜二妞听他叫得亲昵,更是喜欢,挽着杜达隐的胳膊,看他的反应。
杜达隐也是面露微笑,频频点头,道:“萧兄弟不必多礼!”
萧家鼎道:“晚生在益州酒楼定了一个雅座,请爷爷和二妞姑娘吃一杯水酒,不知两位肯否赏光?”
杜二妞见萧家鼎如此会办事,不由大喜,赶紧的摇晃着爷爷的胳膊,嗲声道:“去嘛!难得人家萧公子一番心意,爷爷咱们就去吧!”
杜达隐溺爱里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行啊,那就叨扰萧兄弟了。”
“哪里话,听闻二妞说起爷爷乃是衙门数十年的老前辈,晚生能当面聆听爷爷的教诲,荣幸之至!这边请。”
当下,三人进了酒楼,萧家鼎报了自己预定的雅座,店小二赶紧领着他们往里走。
这益州酒楼在益州也算得上最豪华的酒楼之一了,所以这里面的客人,差不多都是有些身份的,其中一大半倒是书生。
他们经过楼下大堂的时候,便听到大堂里一桌书生正在一边吃酒一边兴奋地议论着,一个书生道:“你们昨天是没有看见那钟公子的狼狈样,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吃瘪狼狈,当真好笑。”
另一个书生满是羡慕和嫉妒,道:“那什么以诗会友的书生,果真能七步成诗?”
“那是当然,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还能有假?人家让钟公子出题,他当场赋诗,三首都是这样,你们想想,那钟公子乃是益州第一才子,眼里岂能揉沙子?却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最后,竟然厚着脸皮把自己先前的翠玉楼夺魁的那首昭君诗拿了出来,想反败为胜,不料人家萧公子,还是七步,便作出一首七律长诗!那诗作太长,他又只念了一遍,我是记不住的,只记住了其中两句最精采的:‘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把那王昭君的凄苦描绘得是何等的生动感人?当场所有的人包括**花魁雅娘姑娘,都是一致认为那萧公子胜出。嘿嘿嘿”
又一个书生道:“这样好的诗句,可惜没有抄录下来,真想好好拜读拜读。”
“这个好办,雅娘姑娘天生好记性,那七律长诗只听了一遍,她便记住了大半,都抄录下来了,还说是那萧公子已经答应,赶明儿去会会雅娘姑娘,届时便可以补足了。她记下的大半,很多人都传抄了。”
“那你抄到没有?”
“我?我算哪棵葱?如何能与雅娘姑娘见面,所有没有抄到。不过,相信这首诗待那萧公子补齐之后,一定会流传开来的,还有他前面的三首,特别是第二和地三首,也是一样的精彩,我记性不好,记不住,只记得其中有一句是‘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听听!听听!身在他乡,只要杯中有酒,便可忘怀乡愁,醉到酣处,他乡也是故乡了!这萧公子乃是个十足的酒鬼啊!哈哈哈!”
“这萧公子当真人中龙凤,却不是他尊姓大名?”
“这个我倒是记住了,他说他叫萧家鼎!”
这几个书生说到这里的时候,杜二妞他们已经走到了楼梯的一半,听闻这话,一下子都站住了,望向萧家鼎,眼神中满是问询。萧家鼎笑了笑,耸耸肩。
杜达隐和杜二妞互望了一眼,都笑了。杜二妞更是兴奋,直接挽住了萧家鼎的胳膊,跟他一起上楼。三人来到了雅座。分宾主落座之后,萧家鼎吩咐店小二上一桌精致酒席。
等他安排酒宴完了之后,杜二妞最是着急,摇晃着萧家鼎的胳膊一脸兴奋道:“楼下那些书生们说可是真的?你就是那个以诗会友战胜了钟文博的书生?”
“嘿嘿,是啊,不过那只不过是没有办法,因为我知道要想进衙门为吏,只有才也是不行的,还需要钱来上下打点,这应该是不成文的规矩,而我又没有什么钱,只会写几句歪诗,所以才想出这么个馊点子,目的是想挣点钱好办事。总不能让您老贴钱帮我。嘿嘿”
他实话实说,只因为这杜达隐是衙门的老书吏,对衙门里的一套潜规则在熟悉不过了,跟他挑明了后面才好说话,而且这么坦白的说,也能表明自己的坦诚,容易博得对方的好感。
果然,杜达隐捋着胡须笑咪咪点头道:“很好,你这孩子说话倒也实诚,你胜了那益州第一才子钟文博的事情,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益州城了。老朽也已经听到,既然你这么有才情,为何不去考科举,进入仕途?何必要谋取一个小小县衙书吏的职位?”
萧家鼎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抄袭后世的唐诗这个他在行,要是让他自己写一首出来,那就干瞪眼了。再说了,科举这玩意可不是会背几首唐诗就行了,否则,李白、杜甫这些人早就高中状元了。同时,以唐朝的科举录取率非常的低,而他学法制史知道,唐朝当官的主要途径包括科举、门荫和流外入流,其中主要途径并不是科举,而是后两者。
门荫就是达官显贵靠祖上的功劳而世袭当官。流外入流也就是从没有官品的流外官吏升迁为有官品的流内官。跟现在一样,从办事员、科员往上走,一直当上县级、地级甚至省级干部。这其实是普通人走上仕途的主要的途径。唐朝的官、吏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相反,通过流外品的吏进而入流成为官,是很常见的,整个唐朝,通过先当吏再当官这条途径上去的人数,是通过科举直接当官的十多倍。所以,走这条路对于萧家鼎来说更稳妥。再说了,官场上的事情他听着也很腻味,倒不如当个与世无争的小书吏来得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