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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汤?
裴忠想了想,“听说这人死了,会被地府使者勾走魂魄,送去阴曹地府,一路上会走过黄泉路,跨过奈何桥,在过奈何桥时,孟婆在桥头给每一个人喝孟婆汤,忘却前世记忆,才能去轮回转世。”
“裴忠,你说真的有阴曹地府,有孟婆汤这种东西吗?”
裴忠赔着笑,“这老奴就不知道了,也许有,也许没有罢,相爷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裴琇没有回答,话锋一转,“今日早朝如何?”
“早朝一切如常,吴尚书和李尚书一下朝就把最紧要的公文,都送来了相府,等着相爷批阅。”
李尚书就是李屹,兵部尚书,裴琇的心腹。
吴尚书,就是吴青山,他是新上任的吏部尚书,从三品郎中连跨两级升任一品尚书,吴青山的仕途不知让多少人眼红得滴血。
而这一切,只因他是裴琇选中的人。
四位三品郎中里,有两位升任了二品侍郎,而吴青山是最让人眼红的,直接升任一品尚书。
裴琇之所以选中他,只因他爱赌钱,钱都输光了,大周官员不能涉赌,这个把柄能让吴青山仕途尽毁,他捏住了,吴青山就不敢不听话,加上他帮吴青山还清了赌债,吴青山对他感恩戴德。
但赌博这种事,就算被女皇知道,也不至于回天乏术。
赌博而已,有不少官员私底下都爱赌两把,女皇真要拿这个整下吴青山的话,那大周朝廷得换掉一半的官员。
当然,他扶持吴青山上位,女皇也反抗了,齐老狐狸一直挤兑他,最后,裴琇退了一步,把两位吏部侍郎的位置让给了女皇,侍郎而已,只要吴青山有能力,够听话,迟早把那两个人弄下来,将吏部整整抓牢在手里。
“先搁着吧,本相待会再看。”
裴琇闭上眼,似乎有些疲惫,裴忠恭恭敬敬的守在边上。
门外突然传来轻轻叩门的声音,一道清脆温柔的声音响起,“总管大人,相爷的补汤熬好了。”
“端进来吧。”
一个十五六岁,俏丽伶俐的丫鬟,端着补汤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床边。
裴忠端过白瓷汤碗,锐利的眼神扫过丫鬟的脸,“你是谁?从没见过你。”
“奴婢是夫人派来服侍相爷的丫鬟,名叫梓儿。”
她口中的夫人,是指裴琇的母亲裴夫人。
裴琇看也不看她,冷冷道,“我不需要丫鬟,你回夫人那里去。”
梓儿脸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砸在地毯上,那声音听着裴忠都觉得疼。
“奴婢不能回去,夫人说了,相爷要是不满意奴婢的伺候,就叫来人牙子把奴婢卖了,求相爷收下奴婢,端茶递水,洗衣做饭奴婢都能做,求求相爷了……”
梓儿不停的磕头,额头很快磕得血肉模糊。
裴琇神情冷冷的,仿佛看不见这个妙龄少女的惨状,反倒是裴忠面露不忍,恭恭敬敬的说道,“相爷这院子,没个丫鬟的确不行,老奴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不如就留下她,也不让她贴身伺候相爷,就在这干些洗衣缝补,熬汤熬药的杂活?”
裴琇冷冷的扫了梓儿一眼,薄唇轻启,“退下!”
梓儿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裴琇,裴忠暗中推了推她,“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退下?相爷这是留下你了!”
梓儿这才明白过来,欢天喜地的谢过裴琇,又谢过裴忠,退了下去。
裴琇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盯着她一点,别让她靠近本相的卧房,以及书房。”
“相爷放心。”
“还有,本相最厌恶那些整天想着爬主子床,一心攀高枝的丫头,你看着她,若是这丫头露出一点不该有的心思,也不用找人牙子来卖,立即打断腿丢出去!”
裴忠心神一凛,恭恭敬敬的答应下来。
“本相昏迷这一天一夜,宫中有什么消息?”
“女皇去了死门,为了一个叫馥郁的死门中人。”
“馥郁?”
裴琇长眉一拧,“不就是上次行刺本相,又被无名救出去的馥郁吗?”
“应该就是她。”
“继续说!”
裴忠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馥郁貌似惹怒了死门门主,被惩罚了,女皇去死门要人,和门主摆了一场生死局。”
“什么生死局?”
裴忠把收到的消息细细说来,裴琇越听,脸色越阴沉,冷笑一声,“她胆子可真大,真以为自己是天子,上天护佑就毫发无损吗?真是天真得可笑!”
说到这里,裴琇默然片刻,又问道,“结果呢?”
“结果是女皇赢了,我们的人只能得到大致的消息,具体的不是很清楚,总之,结果是女皇赢了,死门交出了馥郁,让沈文卿带回了宫中。”
裴琇陷入了沉默,裴忠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相爷是不是在想,若是女皇输了就好了……”
裴琇依然沉默,裴忠继续试探着说道,“若是女皇输了,毒发身亡,那这大周……”
“愚蠢!若是她这时候就死了,她没有子嗣,也没有遗诏立下太子,江东王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到那时,就算本相想阻拦江东王,也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裴琇厉声道,裴忠想了想,说道,“如果女皇死了,我们不如扶持中山王府的小世子当皇帝,大将军府和中山王府是连襟,有了大将军的支持,江东王就算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他也没办法扛住大将军和李尚书的几十万大军。”
裴琇摇了摇头,不赞同裴忠的话,“钟漠的兵力,至少有一半要留守北疆,否则匈奴会趁虚而入,到那时,整个大周都会陷入战火之中。”
“就算只有一半能用,加上李尚书的十几万兵力,二十多万的大军,江东王如何能扛住?”
裴琇深深看了裴忠一眼,眸光闪了闪,陷入了沉默。
沉默良久,裴琇缓缓开口,“现在她还没死呢!想那么多也无用处。再说了中山王一直和本相打太极,扯来扯去就是不肯给个准话,本相知道那老东西在谋算什么,不就是想在本相和女皇之间左右逢源,两边讨好吗?真是可恶至极!”
裴琇狠狠骂了一声之后,又幽幽叹息一声,“如果本相手里有先帝的子嗣,何至于理会那老东西?”
“太后手段狠辣,当年掌控着后宫,先帝爷一直子嗣单薄,唯一的一个皇子,也摔下假山死了,就只剩下惠妃肚子里那一个,也不知道生下来没有,就算生下来了,那也只是传闻而已,还不知道真假呢。”
裴琇眸光沉了沉,神色有些不郁,“最近派去盯着王全的人,可有消息?”
裴忠摇了摇头,“王全一点异样都没有,整日忙着宫中内务,哪都没去,除了女皇陛下和手底下的人,他谁也没见,也没有出宫。”
说到这,裴忠小心翼翼的看了裴琇一眼,试探着说道,“相爷会不会弄错了?也许王全跟当初惠妃的事毫无关系呢?也许惠妃肚子里那个孩子,早就被太后弄死了,压根就没生下来。”
“也许真是本相弄错了,不过……”
裴琇沉默片刻,“不过王全就不是个简单的,你继续让人盯紧了他,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是,相爷。”
“下去吧,本相想休息一会。”
“是。”
裴忠恭恭敬敬退下,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关上。
裴琇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屋子里燃着炭盆,温暖如春,他却觉得冷得很。
他想起女皇为了一个馥郁,居然去摆生死局,是她太天真,太自以为是,还是她对区区一个馥郁的真心如此强烈?
那他呢?谁会真心待他?裴忠吗?裴忠只是他的下人而已,他对他的恭敬恐惧,多过真心。
亲生母亲?不,母亲对他的真心也掺杂着别的东西。
裴琇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他权倾天下,却连一个人的真心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