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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岩稳了稳心神,控制好气息,缓缓说道:“商韶年今日来我常春堂履职报道时,刻意寻衅伤人。”
“怎么,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让我刑堂出面处理?”陈渐青手腕微微抬起,一杯茶斟至八分满,缓缓收住,抬起头冷冰冰的瞥了方岩一眼,漠然说道:“你们首座难道是个软脚虾不成,自家门下弟子都管束不住?实在可笑。”
“不是的。”方岩赶忙否认,而后说道:“商韶年已被我们首座制服了,只是施加惩戒时,出了些意外。”
陈渐青愣了一下,竟忘了放下手中的茶壶。
方岩继续道:“挨脊杖时,他没能撑住,被打死了。”
陈渐青平稳的手腕猛的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从壶嘴中一泻而出,茶杯顿时溢满,流得满桌都是。
方岩微微有些心慌,很怕遭到迁怒,用眼角余光偷偷瞥视着脸色阴晴不定的陈渐青,小声道:“所以首座大人让我来通知您一声,毕竟惩罚的触犯门规弟子是刑堂的职责,他觉得此事有必要向您通个气。”这话说完,屋内的气氛更加阴冷了,方岩实在稳不住了,萌生了退意,躬身行过一礼,边退边说道:“若无其他事情,弟子便告退了。”
从方岩走进书房的那一刻起,陈渐青一直在故作冷漠高深,试图给他难堪。
却没想到会从这个始终佝偻着身子卑微如蝼蚁一样的家伙口中,听到这样一番惊骇之言。
荒谬的感觉居多,觉得自己在被这小人物戏耍。
商韶年实力不俗,与他相比也未必逊色,怎可能死在黄裳手里,而且死法还这么奇葩,竟然被脊杖活活打死。
他恼了,觉得方岩在侮辱他智商,将茶壶狠狠往桌上一拍,怒斥道:“你给我滚回来站好了!”
方岩身形愈发佝偻,止住了脚步。
“你刚说什么?”陈渐青阴声问道。
方岩头也不敢抬起来,苦着脸将先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讲的更加详细。
陈渐青心头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被生生捻灭,脸色一片铁青。
“怎么会这样!”一股森然的寒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洒在桌上的茶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着,转瞬之间便成霜雪颜色,商韶年是他寄予厚望的一颗新棋子,花费许多口舌才将之说服拉拢,本想着能够有效的制衡黄裳,结果却是这般坑爹,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上午才竖着过去,下午就横着出来了,这让他有些气急败坏,脾气正要爆发,嘴角却突然浮现出一丝隐有狰狞的笑容来,内心狂喜,暗自道:“正愁无把柄制裁你,你却好,偏偏要送上门来。”
“行刑失手打死?我看是他黄裳心肠歹毒,用阴谋伎俩将商韶年谋害致死的吧!”陈渐青抬起头,盯着方岩问道。
这一瞬间,方岩只觉坠入了冰窟之中,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有种命悬一线的感觉,差点就脱口讲出实话。但突然间,他眼前又浮现出了商韶年血肉模糊的样子,一股更为凛冽的寒意从心头升起,他立刻把原话咽了回去,改了口,硬着头皮道:“商韶年真的死于杖刑。”
“若我发现你包庇黄裳,隐瞒实情,我必取你项上人头。”陈渐青声音愈发阴冷。
“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得罪了黄裳,可是想死都死不痛快。”方岩心中不停的自我暗示着,头也不敢抬起来,嘴上一味应付陈渐青,“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隐瞒。”
陈渐青也未再多说,狠狠一拂袖,神色冷峻的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径直离开房间。
与门口的侍从冷声吩咐道:“传沈冰等人,刑堂大殿集合,随我去常春堂捉拿黄裳。”
说罢,独自一人先往大殿去了。
方岩不敢擅自离去,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陈渐青身后,冷汗已是沁透了衣裳。
在刑堂大殿前未等多久,沈冰便领着一众刑堂弟子赶来了,听闻陈渐青下令要捉拿黄裳,各个神情之中都透露着一股兴奋与狠辣,黄裳三番五次从刑堂手心之中逃脱,反而借势扶摇直上,让刑堂威严扫地,他们也早想拿黄裳开刀了。
“找着给黄裳定罪的证据了吗?”沈冰凑上前问道。
“嗯。”陈渐青点了点头,话只听了一半,沈冰脸上便露一丝喜色,还以为他是在曾旷、刘洵其中某一人的死因上找到了突破口,正欲详细询问有关的细节,陈渐青随后所说之话直接将他惊得嘴都合不拢了,“黄裳把商韶年杀了。”
“啊?”沈冰顿时瞠目结舌,一脸的震惊。
陈渐青并未与他多做解释,因为他到目前也不清楚情况,反正他不相信方岩所说,这商韶年是被刑杖活活打死的。
沈冰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这黄裳简直是胆大包天。”
“所以待会到常春堂直接将他拿下问罪,不必多说废话,也不用顾忌他的身份,他若敢反抗,直接当场格杀!”陈渐青眼睛里有一丝森然的寒芒浮动着,杀机凛然,同沈冰及一众刑堂弟子交代清楚之后,立刻动身起程。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杀气腾腾、汗流浃背的冲上了戴云峰,挟带一股破门拔寨的气势,朝着常春堂内部闯去。
由沈云清领头,自然无人敢作阻拦,而且一路上也基本没遇见什么人,堂里弟子不知去了哪。
方岩紧随其后,心急火燎的,想给黄裳通风报信,好让他有所准备,但是根本找不到机会。
“他这找的什么事啊,明知此事会将触到陈渐青的逆鳞,还让我光明正大的去通知,这下完了。”
方岩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他虽对黄裳抱有些许期望,却也不相信他能够对付连同陈渐青在内的十余名刑堂弟子,陈渐青明显是动了杀心,先前已下达了死命,要直接索拿黄裳问罪,若敢反抗,当场格杀,在他看来,黄裳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然而当陈渐青领着一众鹰犬在常春堂大致扫荡过一圈之后,却是连黄裳的影子都没见着,让他不禁松了口气。
陈渐青耐性所剩无几,心头涌起一股无明业火,正欲拽过方岩进行盘问,忽然远处人头攒动,立刻带人堵了上去,却是八个体壮的杂役弟子抬着一口薄棺,正往后山去,似是准备找地儿埋了,身后尾随着一群看热闹的家伙,人声嘈杂,毫无肃穆之气,根本不像是出殡,倒像是在送瘟神,陈渐青上前呵斥一声,命‘八大金刚’将棺材就地放下。
“幸亏我来得及时,否则让黄裳这厮将尸身毁去,又是死无对证之局!”
“此事也肯定有猫腻,要不然黄裳急着不会命人处理尸体。”
两个念头在陈渐青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他脸色微沉,并指如剑,向前一点,腰间长剑化作一阵雪风,掀开了棺盖。
而后他低头朝棺木之中望去,一眼便瞧见了商韶年的凄惨死状,眉头顿时深深皱起。
右手齐腕而断,伤口焦糊,下身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骨头都隐约可见,倒像是脊杖所致,但绝非失手。
将人都打烂了,又不是瞎子,若非诚心致人于死地,会不知收敛吗?
“好狠!”陈渐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命随行鹰犬暂将棺材扣下以作罪状,而后喝问道:“黄裳现在何处?”
一众常春堂弟子噤若寒蝉,不敢作声,半晌才有一人把握不定的答道:“似乎是去寒霜岭了。”
陈渐青听闻此言,神色骤变难看起来,心头狠狠骂道,“我早该想到,这厮有恃无恐全因赵朴初那老东西给他撑腰,闯出这等泼天大祸他怎可在常春堂内坐以待毙,定然又是找赵朴初去了。”念及此处,他不禁动了肝火,容黄裳寻找到了靠山,便无法直接将他拘禁问罪了,更莫说借机取他性命,必须得按照规矩流程来处理,免不了一番嘴仗纠缠。
黄裳这厮巧舌如簧,且异常的诡诈,与他打嘴仗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
而且如今在宗堂之中,沈云清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完全抢占不了话语权。
本打算快刀斩乱麻痛快解决的事情,登时情况变了,下不去刀了,怎能不让人恼火。
“我倒不信,铁证如山,这赵朴初还能包庇黄裳不成!”
纠结片刻,陈渐青狠狠一拂袖,扭头便离开常春堂,打算去寒霜岭找赵朴初,并与黄裳当面对质。
一众刑堂弟子刚是走完二十多里的崎岖山路,从白石峰一鼓作气杀到了戴云峰,却是扑空,已累得跟狗一般,气喘如牛,汗流浃背,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又得跟陈渐青转战寒霜岭,激愤的情绪早已不在,只剩下满脸愁苦之色,先前还是空手而来,这趟还得抬口棺材,心底自将黄裳诅咒、辱骂了是数十遍,想着这厮若是伏法,定要将其碎尸万段,方才解气。
心底有着这股信念支撑,一众刑堂弟子终于是望眼欲穿,将寒霜岭给望到了。
到顶峰时,一个个累得都腿肚子打颤了,满头大汗,狼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