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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那人抱着膀子看了一眼王成身后的凯莉,凯莉在刚听到对方挑拨的话时,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做出一个警戒姿态,但马上彻底放松,似乎对王成的信任不可动摇,对面那人目光闪动了一下,回答:“至少我不是你的敌人……别紧张,我抱着善意在这里等候……”
“别逗了”,面对拥有先进设备而变得异常强大的敌手,王成丝毫不加辞色,他胆气十足的打断对方的假话:“一次次袭击,一次次暗杀之后跟我说善意,这种善意还是少点好——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对面那人瞳孔一缩,整个人陡然变得气势十足,他狰狞的望着王成,脊背微微拱起,双腿微曲,一付随时扑上来的模样。随着对方气势上扬做好扑击准备,整间实验室陡然变得阴气森森杀气腾腾,以及冰寒刺骨。
这时候王成与凯莉并没有脱去防寒服,厚囔囔的衣服穿在身上,脸部眼部手指全裹在衣料中,整个人显得很臃肿;而对方则是一身轻便夹克装,五官手指都暴露在空气中,他脸上露出野兽般的神情,面对他的王成脸上的表情却有点猫扑老鼠的玩味,他肿肿地站在精悍的对手面前,连个防御姿势都没拉开,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回应。
对峙片刻后,附近气温变得越来越寒冷,舱门处已经出现冰霜,冰霜逐渐向四周蔓延,人呼出的气体变成白雾,旋即变成冰凌挂在两人唇边,王成身后的凯莉即使身穿防寒服也觉得有点冷,她稍稍缩了缩身子,这个动作让王成提前结束对峙。只听王成懒洋洋的,带点调侃味的说:“有意义吗?咱俩站在这儿大眼瞪小眼。多浪费时间啊。你明知道即使在对峙半小时,你也不敢扑上来,何必呢?何苦呢?咱们抓紧点,尽快进入下一幕。”
对方身子顿了一下。仿佛被王成噎着了,眼神直愣愣的,有点发呆有点不可思议……这么严肃的时刻,他他他,他居然很不以为然。
但王成接下来的话吓了他一跳。
“你很强!这我知道。我刚才数了一下你的呼吸,静止的时候你的心跳是每分钟三十二,你的心脏非常有力。当你摆足架势准备扑过来的时候。你的心跳到了每分钟两百;你的呼吸频率,无论心脏活跃与平静,都在每分钟十八次……你是个罕见的搏击高手,但我至少有十一种方式,在一回合内杀死你!
你预感到了这一点,你维持高频心跳五分钟却不敢扑过来,可惜我没时间跟你耗下去。你想知道我怎么杀死你吗?……你知道我现在浑身充满电荷,你的拳头根本不敢碰我。而我却可以随时释放‘闪电’;哦,你身上有枪,你想用枪远距离射击我吗?我胳膊上绑的是激光武器。我可以用思维控制发射,无论你动作怎么快,都快不过思想。”
对面的人很强悍,尽管他身材很瘦削,但那副匀称的身体充满爆炸力量,当他虎视眈眈的时候,久经沙场的凯莉第一次面对敌手露出一丝丝畏缩。当然,她也是第一次看到仅凭言语让对手屈服的场面——王成温和的,平淡的,轻描淡写的说出那番话。他的对手露出沮丧的表情,而后……他屈服了。
松了劲的对手第一句话是:“我曾是M7的冰人!”
王成眉毛挑了挑,露出惊愕的表情,但对面的“冰人”却不领情,他尽管耷拉着肩膀,却毫不畏惧的嗤地一声:“别做出一副见鬼的表情。我见过你,在‘时光镜像’中无数次看过你。你擅长装扮各种角色,对自己的表情控制的非常到位。现在,你让我相信你很惊讶……我要是相信你那才傻了。”
“我当然很惊讶,因为我知道你。我接触过M7的冰人,你刚才的说法,倒让我想起‘冰人第一代’。你应当是M7的第一位冰人,后面的几位冰人,都是你的徒弟,或者你的山寨版——你叫马歇尔!我惊愕的不是你还活着,是一贯冷峻寡言的冰人,居然变得那么话多!”
“冰人”苦涩笑了下,望着王成捉狭的问:“你说你见过冰人——他们怎么样?”
王成不屑一顾:“不堪一击——你现在可以把寒冰气收起来了,这里已经足够冷了。”
凯莉恍然发觉,这么一会儿冰霜已经笼罩整个实验室,约莫有一寸长的冰毫挂满天花板与地板,唯有王成站立的区域,有方圆两米左右的无霜区,但这片无霜区的边缘以及积了很高很厚的冰霜,那些冰霜仿佛活的一般,正在努力攀爬着,想钻近王成身边……但它们始终无法越过王成周边两米。
不得不说,让冰人在北极冰原进行伏击,实在是妙不可言的剧本,但可惜他遇到的是王成。
“哈”,冰人依言收了冰霜寒气,这次他真的松懈下来,站在那里他显得松松垮垮:“我就知道他们不行,山寨出来的永远是山寨品——他们不可升级,他们‘出厂’时已经被定型,唯有我,才是潜能无限、升级无限的原版……哦,你居然知道我的存在,看来你已经深深打入了M7资料库,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敌人,你同意吗?”
“我想知道你现在的身份”,王成不急不慢的问。冰人的情绪变化似乎一点没有影响他。
“我现在是名叛离者,至于我为什么留在这儿,至于我为什么变得唠叨,是因为我看到了我的死亡!我无法改变这个结局,所以我留下来,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哈哈,当死亡来临的时候,谁还在乎保持形象?”
王成的目光转向桌上的古老“磁力线圈”,转向那颗悬浮于线圈上空的……红铜色液态金属。在此期间他始终站立在原地,没有向前移动半步。已经对王成的判断心悦臣服的凯莉,当然要紧跟王成的脚步,她身子缩在王成背后,尽量不让肢体凸出王成的背影,同时做好了随时射击掩护的准备——她知道面对冰人自己的努力将是徒劳,但她毅然决定履行自己的职责。
冰人对凯莉的紧张嗤之以鼻。他旁若无人的坐到了桌前,把双臂搁在桌上说:“直到面对你的这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不可战胜!我知道你一直在伪装自己,隐藏你的大部分特技。让自己表现的笨拙,让自己显得稚嫩。我知道我不能低估你,但我没有想到你变得如此强大,面对你,我居然产生不了一点抵抗心理——这不是因为你的控心术,是因为你确实强大。
我刚才说到‘时光镜像’,你注意到这台机器吗?这就是我们的创造品……哦。山寨品!通过这个仪器,我们虽然因能量限制,无法进行时空传送,但却可以捕捉时空片段,像看电影一样浏览过去与未来的画面。我们在这幅画面中,看到你在巴黎街头,忽然陷入催眠状态。我们研究了当时出现的人群,进而发现了紫苏香味对你的作用。
我们在这幅画面当中。还看到你的重启升级。可惜你把重启地点放在卫星雷达站,雷达站对信号的强烈放大与干扰作用,使我们不敢靠近观察。我们没能近距离看到你升级重启。但我们知道你在做什么?
重启之后,你一直在伪装,装的跟过去没什么两样,但我们观看了未来画面,未来某次任务中你会陷入绝境,所以你抛弃了一切伪装,展现出真正的实力竭力求生——你的能力倒在其次,但你体内计算机的运算能力不可超越,我们找不到超越这台计算机的设备,依靠她的强大运算能力。无论什么样的敌人,无论什么样的处境,你都能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采取合适的手段迎战。
那次战斗你表现得太优秀了,同时观看时光镜像的同伴们打算找出战胜你的手段,我们推演了你袭击行动。在无数个不同时空中,我看到我的死亡,我的同伴们看到了自己的失败——都说时光是单向流动的,过去不可改变,未来可以调整。但遇到你,在他们找不到更强大计算机之前,未来的结局无法改变。
没错,他们进行了各种尝试,甚至想把你进行短距离时空传输,可正如你现在不肯接近我一样,你的计算能力让你从不肯踏入危险,这一次也是如此,你恰好站在我攻击死角……哦,我要说,正是这次短距离空间传送实验,由于使用了潜艇核电力的最大负载,冰面上的能量泄露让你们盯上了这里,于是有了第一次试探,于是你顺理成章要出现了。
他们怕了,这群老家伙,在经历了那么多残酷搏杀之后,开始畏惧死亡,他们甚至不敢尝试,他们匆匆的转移设备,搬迁实验室。唯有我,打算留下来面对我的死亡。我恳求他们留下部分能源,让我做最后一次尝试……你瞧,这艘核潜艇六个反应炉,现在只剩下一个,我只能进行一次传送,我失败了。
接下来的一切……哦,正像你说的,是画蛇添足,是过犹不及。这是因为潜艇已失去了大部分能量,失去了运算能力,你在前进中遇到的小骚扰,只是出于我这老头的不甘心,绝不代表我们正常的反击威力。”
王成轻轻点头:“你这么说,我似乎感受到一点……眼屎大的善意,等会儿我用同样的‘善意’向你下手,也就毫无心理负担了!”
冰人歪着脑袋观察着王成,轻轻叹息:“在我面前你无须隐藏,我知道你所有本领。我的善意还在于……克洛苏向你问好!”
王成的神色一点没有大变化,但他不掩饰自己听到这个名字时收到的触动,他的回应很快:“你说谎!克洛苏不在你们这里。”
“她在”,冰人幸灾乐祸的回答:“她是我们的一员。”
王成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克洛苏的枪口永远不会指向我,她也不会容许自己的同事这么做……哈,既然你要死了,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真相:‘命运之线的纺织者’克洛苏,与‘上帝的左手’是一对双生子;前者操纵人心、操纵命运,后者屏蔽安宁人心。在近距离范围内,我们彼此可以感知到对方,所以你不用离间我们,我知道她没有来过这里。我知道他跟你们不是一回事。”
冰人嘴角同样出现浓重的嘲讽:“你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你刚才说过‘叛离者’, 你刚才夸奖过我的运算推理能力,这就够了——戏子在你们当中,当初‘M7’与‘星辰’那场极端仇杀是你们挑起的。挑起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掩护你们的逃亡……
真相终于大白了!占领星辰本部的不是你们,是那群叛离者;发出分头潜伏指令的也是他们,搅乱战局的目的是为了防止你们藏身点的暴露。针对克洛苏等重点人物的刺杀,是为了先发制人削弱公司武力,防备公司召集这群高手对你们进行追踪——我说的没错吧?”
“你认为我们不应该吗?”冰人扫了一眼王成背后的凯莉:“小姑娘也算上,作为管道工,都经受过公司的盘剥——每次行动半数收入先要上缴公司。我们管道工服役十年,淘汰率在百分之七十,超过一半的人不能活着享受到他们冒险一生所获得辛苦钱。没有没有工*会,我们的抱怨会被认为不忠诚而遭遇‘清洁’……
你看我有多大年岁?我今年才三十三岁,但我已经频临死亡。像我这么大年龄依旧活着的管道工,已经很少了。与我同时踏入这一行业的同伴们,几乎都已经躺进坟地里,我还活着。这是幸运还是灾难?
我从十八岁开始干这一行,浑身伤痕累累,我唯一擅长的是杀人。退役下来之后我又作为内勤干了四年。作为一个管道工。我们每一个普通身份都需要多个掩护人以及辅助人员,我们想维持平静的退休生涯,需要用大量金钱维护。于是,我们用生命与鲜血换来的财富,像流水一般哗哗向外淌。
我每天早晨醒来都在盘算,我还有多久花光我的积蓄,当我花尽积蓄后,我是否需要重新拿起枪?但那时我是否有力气扣动扳机,或者我该留下一瓶毒药,等我积蓄花光后喝下它……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是尽头?
我老了。我不想逃亡了,所以我等在这里,等待我的死亡——终于我不用担心沦落街头了,终于我不用怕隐藏身份被复仇者追杀了,终于我不用怕警察上门、后半生蹲在监狱为保住菊花而绞尽脑汁了。我已经走到了命运的终点,我还怕什么?你还想知道什么?”
王成静静的看着对方。这种恐惧老去、忧虑钱财花尽的紧张感。应当是一种病,一种类似“战场后遗症”的心理疾病。这种病态王成也短暂出现过,紧张的、生死边缘的杀戮过后,突然的和平生活会让人觉得生活节奏乱套了,会让人失去生活目的,会让人感觉到自己成为废物,或者与社会格格不入。
对于这种颓废心理,王成是用美女与享受,迫使自己将业余生活填得满满的,以至于无暇伤春悲秋。不过,听说这种美女美食与极致享受带来的刺激,终有一天也会厌烦,但那时就是病症完全爆发的时刻了。
见到情感错乱的冰人,王成有一丝丝感同身受的同情……但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情感。他现在还处于对峙阶段,来自对方的威胁并未消失,冷酷的、冰冷的逻辑运算能力提醒他把同情抛在脑后,只用干巴巴的数据说话:“于是你们拐了公司的财产,叛离了,你们想组织自己的公司,你们想自己当老板……除了你,还有谁?”
冰人听出了王成语气中的和缓,他露出一丝微笑,指了指桌上的变形金属球说:“其实光子也有重量,它并不完全是零重力,只是它的重量太微不足道,几乎无法测出了。这也说明我们不可能将原子中的‘上帝粒子’完全剔除,但只要剔除一部分,只要轻微改变物体的原本重量,物体的性质就改变了——这其中蕴含的能量,大的震惊世界。
我刚才说到什么,我说到‘工会’——多年以前,一部分管道工在工作中相识,他们拥有共同的梦想,期望能改变自己的工作待遇,希望能成立一个工会,在与资方的谈判中占据平等位置。我们把这个组织就叫做‘工会’。可惜,没有人肯放弃自己的利益,自由从不是毫无代价的;不流淌足够的血,公正浮不出来。
他们期望和平解决,但他们一次次尝试,得到的是死亡。于是,他们酝酿来一次大的,一次震动整个业界的战争。战争必将扩大——我不能告诉你有谁参与,但我可以告诉你谁是工会的敌人?工会的敌人怕了,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剿杀战争参与者,他们宁肯让两大公司除名,也不愿让战争继续。这些寻求和平的人,可以肯定:他们不是‘工会’的人!
啊哈,年轻真好……小姑娘,你干这一行比左手更久,你听说过‘工会’,是吧?但戏子说你不是‘星辰’的人,你应该是资方派出的清洁人员吧?你想在左手背后动刀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