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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哼,真的?”也速该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也对,万一是什么祖辈一样一样传下来了几件值钱的东西,她把家当全给挂身上了,那也未可知。
不与她赌这个。
也速该冷笑一声:“你这身首饰,就算全是真的,那又有何用?难道还要像破落户似的出去找当铺变卖不成?进了当铺,你这一身,可就值不了几个大子儿了。”
“哦……”凤歌微笑着挑眉,“说得也是有道理,不如这样,那我们就比现钱银子如何?”
也速该巴不得她说这么一声,北燕使节团此来,本就是有意要向大夏皇帝李云阳施压,让他与北燕结盟,共同对付恒国,除了武力施压,当然也要给一些甜头。他带了价值十万两白银的黄金,准备以此做为给大夏皇帝的礼物。
现在这笔金子还在金亭驿馆里搁着,他心里特别有底气,眼前这个小丫头,根本就不可能赢过他。
说好了是现钱银子,银票飞钱当然是不能作数的,看她这瘦瘦小小的模样,身上能有多少钱?又是个恒国人,在这里住的都是客栈,连个借钱的人都没有。
赢定了。
“刚才我说给三千两,不知你能不能拿出来?”也速该看着凤歌,等着看她的笑话。
三千两,看这小姑娘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只怕拎都拎不动,能把她给压死。
凤歌举起双手,手掌在空中清脆的“啪啪啪”连击三下,便有人推来一辆小车,他抹了一把汗:“这是这位姑娘的银子。”
“这里是四千两,足色纹银,请点收。”凤歌微笑着看着也速该。
也速该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大手笔,一出手,便把价码抬高了一千两,一千两纹银足以买下十匹最好的战马了!
顶着凤歌的目光,他咬咬牙:“六千两。”
你抬高一千两,我抬高两千两!
凤歌挑眉:“口说无凭呀,银子呢?我这四千两可是摆在这里,光天化日肉眼可见的。”
也速该恼怒道:“你给我等着!”说罢转头吩咐身旁的侍从:“去,到驿馆取六千两。”
侍从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小丫头,你一会儿还想抬到多少?”也速该的话里满是嘲讽。
凤歌没有搭理他,只是对石岩说:“我的刀修好了吗?”
“修好了,我这就给你取去。”石岩命人将修好的落月刀拿过来。
那把刀鞘上也是镶着珠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也速该假装望风景,其实一直在盯着凤歌这里的动静,看到落月刀之后,他心中一动,不由叫出声:“落月刀?”
奇怪,怎么人人都认识落月刀,金璜难道其实是个很有名的人吗?凤歌不解。
“你认识这把刀?”
“当然认识!”也速该咬着牙,这把刀当初原属北燕皇族,五十年前,先帝御驾亲征恒国,佩的就是这把刀,后来先帝在战场受伤,此刀也从此消失无踪,不知去向。
“哦?说说看?”凤歌故作冷静,其实心里也在打鼓,那高真北就是北燕人,虽然是个北燕的商人,但是毕竟自己告诉他,这刀是自己的祖传之物,万一这刀其实是金璜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坑蒙拐骗来的,或者说就是从高真北家里偷来的,那多不好。
也速该看着她轻抚着落月刀,似笑非笑的模样,自动把这个表情解释为了讥笑嘲讽,他认为凤歌一定是知道这刀的来历,故意问他,他双目圆睁瞪着凤歌,牙齿咬得咯咯响。
看着他的模样,凤歌觉得,这刀大概是金璜从他家里偷来的,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一定会大骂自己是强盗小偷什么的吧?为什么只是咬牙切齿却又不置一词呢?北燕人的心思还真奇怪。
既然他不说,凤歌也决定就当这事不存在,她转向石岩:“这个北燕人到底是要向你买什么东西啊?”
也速该一口气差点没抽上来:“你都不知道要买什么就出价?!”
“嗯,对啊,有什么问题吗?我有钱就任性啊。”凤歌故意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看着他,在也速该的眼里,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耻的恶魔。
现在不跟她计较,大不了六千两银子买下来,反正他的最高底限是不能超过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在东方大陆四个国家任何一个地方,随便在什么山清水秀的地方买套房子,混吃等死一辈子都绰绰有余。
他相信这个小丫头就算真的是什么地方的有钱人家的小姐,也绝不可能拿出一万两这么多。
凤歌的表情很轻松,就好像这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也速该甚至觉得,她就是在胡乱出价,说着玩,她根本不知道这么多银子代表着什么意思。
但是眼前这一车明晃晃的银锭,又让他不得不认真的应对。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之前派来的人回来了,他急急进门向也速该行了一礼,然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也速该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大声叫出来:“什么!银子不见了?”
这次北燕使节团带来的金子是给大夏皇室的,带来的银子是想要买下大夏这里的新式武器的,铁傀儡没买成,连图纸都被凤歌一并买下,因此才会把主意打到石岩这里。
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如果不是因为凤歌突然冒出来的话。
结果侍从回报,说使节团里的银子没了!
还是也速该气得胡子直翘,转头瞪着凤歌:“是不是你偷的!”
凤歌冷笑一声:“你疯了吗?”
一旁的侍从忙又低声说:“不是被偷了,是被安西瓜尔大人一并带进宫了。”
“他是被下了降头吗!”也速该也顾不得什么了,大步离开石岩的院子,凤歌在他背后大声问道:“喂,你刚才出的价还算不算数呀?我要不要等你回来?”
也速该一言不发,身影很快消失,脚步声越来越远,然后,就听不见了。
凤歌转头看着石岩:“他的钱,进了宫,只怕是出不来了。你要等他,还是四千两银子卖给我?”
做为一个商人,石岩自然是希望能卖出个高价来,但是,也速该的那笔钱,实在是很不靠谱的样子,石岩刚想答应,又想了想,问道:“除了做出东西,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凤歌笑道:“没什么要求,做出来,包送货到大恒就好。”
这个要求对别人来说简直是千难万难,但是石岩家不同,他家做这行生意多年,早已有了相当可靠的合作商队,以及成熟的运输路径,凤歌走过来的那条路,是没路子的人才会走的,而石岩知道另一条路,那条路大大缩短了通向大恒的距离,只不过需要有经验丰富的向导带路罢了。
大夏之所以武器制造工艺在东方大陆备受推崇,除了当真是因为他们手艺厉害,出产大量优质铁矿石,也是因为,他们的手艺从来都不外传,即使是邻居,都无法偷看到他们的锻造细节,如果想要委身进去当学徒卖苦力,也偷学不到任何的东西。
除了家主之外,所有人都只是制作流程上的一个细小的组成部分而已,如果入门的时候,学的就是如何制作卡簧,那就很有可能,这辈子就只能了解如何将铁矿石一步步的变成卡簧,铁丝、铁扣同理。
如果脑子灵光一些,可以通过一个零件的制作流程,能推断出处于这个流程的上一个零件和下一个零件的作用和功能。但是,也就到此为止,只有家族中的人,才能掌握部分零件的制作,至于那些零件最后所放置的位置、如何组装成型,都只有嫡系子孙才知道。
最终做出来的成品,也都经过特殊处理,看起来浑然一体,如果想要强行拆开,观察内部构造,只会得到一堆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废铜烂铁。
在凤歌决定给付四千两银子的时候,石岩事先叮嘱她:
“这一批是农具设备,不能用于战争。”
“不可以拆开,如因私自拆开而导致设备损坏,工坊对此概不负责。”
凤歌一一答应,她反倒笑着说:“东西还没做出来呢,要求这么多。”
“谈公事的时候,该说清的就应该说清。”不仅只是叮嘱,还有一份契约需要签立。
凤歌仔细的看了一遍契约,字斟句酌,确保在上没有任何的歧议,然后她又写了一份大恒国文字的版本,并备注:“如有疑问,以恒国文字版本为准。”
石岩看着这一条,神情有些不快,怎么在自己的地盘上,还以别国文字为准。
凤歌认真地解释:“我是来买东西的,对不对?我就是客人呀,哪个做生意的不是以客为尊呢?以我惯用的文字做为标准,有什么不对?”
仔细想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石岩本也是懂大恒国文字的,于是看了一遍,确实与大夏国文字一致,便签了。
“什么时候开始下一次的尝试?”凤歌将契约收好,开始催账了。
“马上,那几次的失败原因我也找到了,就是火焰温度太低,有了你送来的烈火油,这一次一定成功。”石岩信心满满。
凤歌走出石家工坊之后,才忽然想起,说好请独孤怀信吃饭,结果自己没付钱就跑了,关林森肯定也不会替他付账,糟糕糟糕,他不会又要被强迫做杂役了吧。
满怀着内疚,凤歌急匆匆的赶回红芳阁,却看见独孤怀信一脸热情的笑容,站在门口迎宾:“客官里面请。”“客官,首先,请接受我诚挚的祝福。”
他本来眼睛就不大,现在笑得这么开心,整个就是两条细缝嵌在脸上。
别说,配着他憨厚的笑容,看着还挺喜庆,让人觉得这店里的东西果然是货真价实,不会骗人。
“对不起,我刚才有急事,忘记付钱了,我这就把你给赎出来。”说着,凤歌就要往里走,却被独孤怀信拦住了:“别啊,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赖在这的。”接着,他又将声音压低:“我觉得,老板娘对我有意思。”
什么样的老板娘,会对一个有吃霸王餐嫌疑的人有意思?看着凤歌怀疑的眼神。不服气的独孤怀信非常骄傲的低声说:“她说,我是个好人。”
“……”凤歌揉了揉太阳穴,嘴上哼哼哈哈的应付着,“你开心就好。”
西方的地平线收尽了最后一抹余晖,半边的天空铺满红云,凤歌信步按着独孤怀信指点的方向寻找风灵草。
凤歌在出门之前,对负责守卫城门的将军说明自己是出去为宁亲王寻找风灵草的,并出示了李云清给的腰牌,再继续向山里走去。
走在路上,周围的人都在往家走,只有凤歌一人与路上众人相逆,背道而行,单薄的背影被夕阳拉的很长。
大恒的王城之外,还有不少农户居住,而西夏这里,出城不过数百步,便已是一片茫茫沙地,只有一些骆驼刺与芨芨草在风中摇晃。
“这里真有风灵草?”凤歌东张西望,自言自语。
往深处走,脚下是漫漫灰黄色的细沙,耳旁只有沙粒被风吹起互相摩擦的声音,沙地上,枯死的胡杨在沙丘上依旧屹立不倒,在明月清冷的光辉下,树身扭曲盘旋,破裂的树皮下露出的枝干犹如白骨森森,有的枝干已被风沙撕裂成丝丝缕缕,断枝节节干裂。
黑色扭曲的阴影投在沙地上,如同幽冥鬼手一般可怖,凤歌在扭曲而诡异的树影中行走,心里不由得有些害怕,她轻声喊了一声:“关林森?”
“我在。”简单的两个字,顿时就让凤歌忐忑不安的心安稳下来。
“大殿下有何吩咐?”
“我……”凤歌想叫关林森现身陪着自己,但是现在并无危险,他是个有自主选择行动方案的暗卫,就因为自己怕影子怕黑怕幻想中的鬼,就把他给叫出来,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合适。
凤歌决定放弃叫他出来的想法。
当然,促使她决定放弃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知道暗卫也需要每天把干了些什么记录下来,做为暗卫的工作考核内容,上交给皇帝。
基于对自己亲爹的深刻认知,凤歌觉得这可能会成为一辈子的把柄,被父皇翻来覆去的嘲笑,这倒也罢了,如果被母后知道,那更是雪上加霜,母后一定会把她当初是怎么整治那些在宫中传播鬼神之说的宫女太监的往事重复重复再重复的说给她听。
在这样的父皇母后威压之下,凤歌不得不对自己的各种出于本能的需求反复进行考虑,再提出。
可是……真的好可怕啊。
一阵夜风吹过枯死胡杨树上的孔洞,形成了奇异的啸声,如同鬼哭一般。
凤歌只觉得背上的白毛汗都出来了,心慌意乱之下,没注意到脚下有一断枯死树根的树根,身子被绊了一下,整个便向前扑倒。
毫不意外的,她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接住:“大殿下小心。”
从关林森身上传来的温暖,让她想要多靠近一会儿,她胳膊上因为恐惧而起的一点点鸡皮疙瘩,很快消退。
“前方路上有不少坑洼,为便于保护,微臣就陪在大殿下身旁可好?”关林森认真的向凤歌提出请求,好像是他为了省事才提出似的。
凤歌当然巴不得他主动提出,他话刚说完,便连连点头:“好好好。”说完,她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今天的工作总结怎么写?”
“暗卫的工作总结,只交由皇帝陛下御览。”关林森说话的口气中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十分讨厌。
凤歌冷哼一声:“你给我等着,等我当了皇帝,就让你天天给我端茶送水,半夜守门不准睡觉。”
这样幼稚的威胁……关林森的嘴角不由弯起:“回禀大殿下,微臣这三个月来,每天都是如此,无一日敢懈怠。”
仔细想想,好像也的确是这样哦。
居然威胁无效,好挫败,凤歌有些沮丧的垂着头继续往前走,关林森如影随形跟上:“西夏笔墨卖得极贵,微臣从大恒带来的墨也快要用完了,有些不需要写的,就不浪费墨汁了。”
“哼。”凤歌故作不理不睬,其实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两人并肩向远处的峡谷走去,听说风灵草就在峡谷中的一个山洞中。
一进了峡谷口,便觉得阴气逼人,比外面要冷许多,风也更大一些。
凤歌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她将头转过去想要避避,直吹脸上的风便停下了。
转头才发现,是关林森不知何时抢步上前,用他的身体挡住了谷口吹来的风。
“大殿下,不如我去取?”关林森开口。
在月光下,可以看出,这条峡谷的道路崎岖难行,地面并不平整,都是突起的大小石块,可能会被绊着,也可能会将脚卡在石缝里,凤歌知道自己的身体并不是那么的灵活,还不如关林森自己一个人过去取了风灵草方便,但是……
留在这个谷口等人也很可怕啊,不远处那些枯死的胡杨林,就跟大恒传说中的幽冥亡灵士兵似的,看着好像就要走过来掐住她的脖子。
她会有这么多奇怪的幻想,都要怪杜书彦每次在课间休息的时候都要讲鬼故事给她听,以看着她明明怕的要死,还故作冷静镇定的样子为乐。
这个混蛋,迟早要收拾他!
让他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讲鬼故事被皇帝恶整的人!
呃,算了,听起来他并不丢脸,丢脸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