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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之后,老迈的守备无语问苍天:“到底是谁干的!这是跟北燕人有仇,还是跟老夫有仇啊!”
再怎么不高兴,事也得做。
守备命人点了十几只大蜡烛,眯着昏花的老眼,仔细阅看调查得来的资料:那四个北燕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进宫领了宴,然后就回了驿馆,然后又去了红芳阁,这红芳阁的菜是由礼部替他们订下的,吃完之后,又回到驿馆,晚上又继续喝酒至三更,睡下后没多久,同屋有人进来,闻见了浓浓的血腥气,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死了。
北燕使节团在大夏王都一向专横跋扈,要说他们有什么仇家,那可太多了,他们所过之处,都是仇家。
只不过,这几日,他们去的多是铁匠铺子,想买赵家的铁傀儡,被大恒国的璇玑才女给抢了先,然后是去了石岩那个自称大夏第一的铁匠铺,似乎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如果说要打击报复,也应该是他们去报复别人,而不是别人杀他。
现在所有的目标就只指向了一处:红芳阁。
他们吃完饭没有给钱,还将红芳阁里的柜面给拍坏了,这是街上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守备将卷宗搁在桌上,命手下去红芳阁拿人。
不多时,林青鸾便来了,见了守备就大呼冤枉,守备不声不响的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然后,他命所有在场的人都离开,说要单独审问犯人。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乖巧懂事的手下不仅离开了,而且还离得远远的,生怕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守备站起身,死死的盯着林青鸾。
林青鸾被她瞪得心里发毛:“不知大人有何见教?”
“大人?呵呵……”守备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他背着手,佝偻着腰,一步一步向林青鸾走来,林青鸾发现,他的右腿有些跛。
“你是……”从那段已经被记忆尘封的往事中,林青鸾回忆起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却又不十分清晰。
守备站在她面前,比划了一下身高:“当年,我可比你高好多。现在,唉……”
“严震天!原来是你!”林青鸾忍不住叫出声。
“林校尉,林大姑娘,死绿鸟臭丫头,当年你就专门给我找麻烦,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又是你给我找麻烦!”严飞卿看着她,浑浊的眼睛中多了一抹神采,那是属于大夏边境卫戍部队的飞扬,随着寒山铁骑的消失,大夏卫戍部队也在北燕人的花言巧语下被先帝下令解散。
同样是队伍被撤销了建制,林青鸾只能离开大恒,在西夏寻一处容身之所,开了红芳阁。
严震天则是服从了安排,成为王都巡城司的一名小小校官,又过了五年,原先的守备告老还乡,于是便由他接替了这个职位。
两人曾在街上相遇,却没有过多的往来交集,当年在战场上,你阴我,我阴你的事情,发生太多了,见面也是尴尬。
“真没想到,还会再见面。”林青鸾喃喃道。
“臭丫头,说吧,是不是你做的!”严震天开门见山。
“不是。”林青鸾的两个字也是干脆利落。
严震天冷哼一声:“不是你还能是谁?别以为我不知道,黄沙道上著名的黑店老板娘梁晶晶也在你店里,她那会儿在寒山铁骑,也没少给我惹麻烦,如果不是你下的手,那就是她!待我把她拘来问问就知。”
“也不是她。”林青鸾昂首。
“是不是她,也不是你说了算。”说着,严震天就要唤人去拘梁晶晶。
正在此时,门口有人低声道:“大人,门口有一个自称梁晶晶的女子,还有一个叫独孤怀信的男人,声称有重要的事情,要面见大人。”
林青鸾与严震天对看一眼,严震天喜滋滋:“让他们进来。”
梁晶晶风风火火,进门就说:“北燕那四个死人与我们无关。”
“哦?”严震天阴笑一声。
梁晶晶听着声音耳熟:“哎?你不是严老头吗?”
“大胆,小丫头满嘴胡说八道,叫我严大人。”严震天眉毛倒竖。
梁晶晶却笑起来:“严老头,当初要不是我告诉你们北燕人要来烧你们粮仓,你早就饿死啦,还跟我摆什么架子呢?”
“那些陈年往事,我都不记得了!”严震天咆哮道。
独孤怀信是强烈要求跟着梁晶晶来的,那药是他下的,他岂能让林青鸾替他背黑锅。
本以为在巡城司会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剑拔弩张气氛,甚至他都想好了,如果林青鸾被巡城司严刑逼供,他拼尽全力也要将林青鸾带出西夏,亡命天涯。结果,勇救佳人,四海为家的梦想,还没有开始就破灭了。
这个看起来阴鸷非常的守备,竟然与林青鸾和梁晶晶都相熟,现在听来,还曾经受过梁晶晶的恩惠,悲壮的营救行动,一下子就成了久别重逢的认亲,唯一多余的就是他自己。
那三个曾经在沙场上相处过不短时间的人愉快的聊着往事,只有独孤怀信默默在一旁站壁角。
被伶牙俐齿的梁晶晶嘲讽得无还嘴之力的严震天终于注意到在墙边还站了一个人,可以拉过来转移一下话题:“你又是什么人?”
终于被关注到的独孤怀信没好气的说:“我是燕雀湖之主,今天那几个北燕人来的时候,菜都是我做的,酒也是我倒的,药也是我下的,说吧,想要扣什么罪名。”
“真的是你下得药?!”严震云的眼睛陡然瞪大,这下可麻烦了。
药,的确是独孤怀信下的。
但是,他下的只是隔几日才会发作的令人上吐下泻的药,绝不会致人死命,更不会让人的胃部如同被打烂了似的变成一团血泥。
“这可如何是好……”严震云感到一个头有两个大,原本佝偻的背似乎更弯了几分。
独孤怀信道:“给我一些时间,我必能查出事情真相。”
“要多久?北燕人可只给了我们三天的时间。”严震云看着他。
“三天?我三柱香的时间都不用!”独孤怀信对自己的职业水准充满了信心。
有时候啊,话不要说得太满,说得太快,独孤怀信现在很想把刚才那个嚣张的自己给抽一巴掌,让你得瑟,让你傲!
他的确验出了那四个北燕人吃了别的东西,与自己先前下在他们体内的轻微毒药产生了剧烈的反应,才会造成现在这个结果,可是,他却根本说不上来,到底他们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才会变成这样。
等了许久,才看见独孤怀信默默走出来,脸色苍白,整个人的气色委顿,仿佛左颊挂着“别惹我”,右颊贴着“烦着呢”,额头上再刻着一个大大的“丧”,不用问,就知道,一定没有什么结果。
对于这样的结果,众人其实心中早已猜到七分,严震云双手笼在袖中,伏在桌上,听见响动,便缓缓抬起头,犀利的眼神盯着要死不活的独孤怀信,冷冷一笑:“嘿,怎么着了?现在可不止三炷香了,一斤香都能给烧完了,结果呢?”
独孤怀信憋了半天,最后一扬头守护着自己最后的倔强:“我已经查出他们吃过了什么东西,并且对这些东西进行了药理反应测试,我说的三烛香时间,是我能做的事情只要三烛香时间,药理反应不是我能控制的。”
严震云鄙视的眼神已经快要把独孤怀信给戳死了,投过来的目光翻译过来就是:“燕雀湖主人现在已经只剩下这点水平了吗?”
两人的目光如刀如剑,你来我往一阵之后,独孤怀信一拍桌子:“明天,明天一定能拿出来结果。”
“呵呵……”严震云意味不明的笑笑。
见此情形,林青鸾出面打圆场:“既然独孤说明天能有结果,就一定有结果。”
“没有结果怎么办?”
“该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林青鸾此言一出,独孤怀信大声道:“青鸾,你怎么可以为了我……”
“咦?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说是我?你下的药,当然是你任他宰割了。”林青鸾一脸的理所当然,直噎的独孤怀信说不出话来。
严震云挥挥手:“行,明天没结果,绑他去见北燕人。”
“好的严老头,没问题严老头。”林青鸾轻轻一笑,转身便走,走了两步,见独孤怀信还愣在原地,便拉着他的胳膊:“还站着发什么呆?还等着人家请你吃饭不成?”
独孤怀信迈着沉重的脚步,随着林青鸾出去了。
在红芳阁里等了许久的凤歌,林青鸾、梁晶晶与独孤怀信一脸沉重的从外面走进来,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那几个人吃的东西,每样都是最常见的食物,无论怎么混着吃,都不会吃死。”独孤怀信仰天长叹,有一种千年老医生遇上新症状的悲伤感。
“你在我这也没什么行李,快走吧。”
“我家有免死金牌,不要着急。”当年将燕雀湖赐给独孤家的时候,先帝还附赠了一块免死金牌。
林青鸾疑惑的问道:“免死金牌?保你家千秋万代?”
“这倒不是,管五代……”说到这里,独孤怀信自己都愣了,连忙扳着手指计算一番,脸又垮了下来:“第五代,是我父亲……到我这,正好没了。”
“哦,好巧。”倚在墙边的梁晶晶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林青鸾从账房里拿出了五十两银子,塞给独孤怀信:“你快走吧,去大恒也好,去东宁也好,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硬梆梆的银锭触手冰凉,独孤怀信抬起头,看着林青鸾:“我跑了,那你怎么办?”
“你打伤了我,抢劫逃逸。”林青鸾很体贴的连罪名都帮他想好了,独孤怀信摇摇头,将银锭放回账房柜上:“不行,我这一走,他们一定会拿红芳阁出气,我不能这么做。”
凤歌站在一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们,心中暗想如果将来是自己想要保着的人,触怒了外国使节,触怒了大臣,应该如何才能保住他?
此时,她的眼角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街上跑过,凤歌向大街上仔细看,却发现那个身影早已消失在人海,无影无踪了。
“怎么?”梁晶晶发现凤歌的异样,走到她身边,也向外望去,只见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看起来一切皆如往常。
凤歌摇摇头:“可能看错了。”
独孤怀信与林青鸾在一边上演着生离死别,凤歌觉得自己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又惦记着还在宁王府里躺着的关林森,便说先回去了。
关林森身体恢复的能力极强,现在伤口上的白绸已经取下来,他穿着一件高领的内衫,那条看起来十分可怖的粉红色伤疤完全掩在了衣领之下。
凤歌进门之后,对关林森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金璜来了。”
“她?”关林森微微皱眉,“她来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对得起我的五两银子工钱呀。”金璜的声音在外面悠悠然响起,“两位方便吗?方便的话我就进来了,不方便的话,我就再出去逛一会儿。”
“进来吧。”
得到凤歌的允许,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张熟悉的脸笑得跟正午的太阳一样的明媚动人:“哎呀,好久不见。”
“你怎么来了?林翔宇呢?”凤歌问道。
“林翔宇哪有一个月五两银子重要。”说着,金璜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信上蜡封镌着的是皇家的印记。这是笼烟阁的柳妈妈带来的回信。
凤歌怀疑的看着金璜:“她怎么会把回信给你?”
那天,明明只有她和关林森去了笼烟阁,没道理会把这样重要的回信给她。
“你猜~”金璜还是那副嘻皮笑脸的模样,忽然眼前刀光一闪,一柄冷冰冰的长剑就这么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握着剑柄的,是关林森的右手,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杀气。
“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