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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小修拉着余舒穿过楼梯跑到天井上,左右看看,见无人转身就问余舒:“姐,你要告诉景大哥你是女的吗?”
余舒点头,“之前没告诉他是因为在船上,现在明明也知道我是姑娘家了,没什么不能和他说的。”
余小修硬着头皮道:“我觉得你还是先不要同他讲的好。”
余舒讶异地问:“为什么?”
余小修心虚地低下头,抠起手指,余舒挑眉,抬手搭在他肩膀上,循循善诱道:“小修,你说说看,为什么我不能和景尘讲。”
“因为”余小修小声道。
余舒往跟前凑了凑,侧着耳朵:“说什么?”
“因为我怕他缠上你,”余小修悻悻地放下手,干脆一股脑把话说出来:“我和景大哥说过,男女之间有了肌肤之亲,就要成婚做夫妻的,景大哥现在是一根筋,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你这些日子近身照顾他,没少逾礼,要是让他知道你是女的,肯定会多想,我我怕他到时候会缠着你。
余舒直起身,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家弟弟,开始有些自责,她最近是不是对余小修的教育问题太不上心了,不然他怎么有工夫琢磨这些“大人”的事,这是他这个年纪该操心的吗?
“小修你听好,我如此照顾景尘,一是出于道义,二是出于情义,做人要知恩图报,景尘还在义阳城时就救过我们一次,后来他又帮过我一个大忙,他待我有义我视他为友,若在他重伤时有什么行为上的逾礼,那也是权宜,同你说的肌肤相亲不可同意而语,至于你所说,怕他缠上我,你觉得,景尘他是那种人吗?”
余舒一本正经地同余小修解释,余小修听的红了脸,自觉刚才说的话过分了一些正要开口认错,就听余舒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你有一点说的没有说错,景尘他现在是有些一根筋,说什么信什么,我刚才和你说的那般情理,他未必可以领会,也罢就先瞒着他,等他多通晓些世故之后,再和他讲吧。”
余小修抬头,愣愣道:“这么说是先不告诉他了?”
余舒点头,她会临时改主意,是想到方才在门口,景尘询问她是不是要娶夏明明,他这种一板一眼的严肃,倒是和失忆之前没什么变化,余小修的话提醒了她,果真让他知道自己是女人说不定还是一件麻烦事,与其到时候让大家都别扭,不如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好了。
余舒不想承认的还有一点,刚才她正要对景尘坦白时,被余小修拉走,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情绪没了影,再叫她开口,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想想她要怎么和景尘解释她从男人变成女人她就头疼。
姐弟俩这边商量好,正要回屋去一扭脸,却看见墙角露了半边身子出来的夏明明,不知她在哪里听了多。
余舒皱起眉,余小修则干脆气恼道:“你偷听我们讲话。”
被发现,夏明明大大方方地站出来,甩了余小修一眼,神色了然地对余舒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他,我说呢,难怪在船上时候,你们会那么尽心尽力地照顾一个陌生人。”
还在林中求生时,夏明明总听余舒和余小修“景尘景尘”地叫,还以为这是他们给景尘新起的名字,现在听到他们私话,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余舒和余小修互看一眼,前者推着后者的肩膀往前走,视若无睹地从夏明明身边经过,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小修,待会儿你记得帮景尘洗头发,换洗的内衣都在纸包里头,小的那套是你的,大小别穿错了。”
“姐,你、你这种话别这么大声说。”
“我是你姐怕什么。”
被无视地夏明明傻乎乎地干站了一会儿,看那对姐弟走远,分别进了房间,才猛地回过神,追上去。
“阿树,你没听到我说话吗,做什么不理我。”
余舒正在整理榻上的新衣裳,扭头看着冲进来质问她的夏明明,神色不变道:“门关上。”
“哦。”夏明明关了门,落上栓,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蹬蹬蹬走上去,气冲冲道:“和你说话呢,你别想和我装傻,你们之前就认识景尘吧,到底怎么回事?”
“过来洗澡。”余舒抱起换洗要用的内里汗衫,一手拉住夏明明的手腕,拉着她进了内室。
进了室内,看到屏风后头冒着热气的大浴桶,一扭头见余舒已经开始解衣裳,夏明明立即就把刚才要俐妁话全都忘在脑后,结结巴巴道:“你、你和我、我一起洗?”
余舒白她一眼,“不然呢,你打算用我洗过的水?赶紧的,你身上都快要馊掉了,先站外头冲干净,等下给我擦背。”
于是乎,夏明明晕晕乎乎地跟着余舒一起洗了澡,小半个时辰后,头重脚轻地从屏风后出来,躺在床上,看余舒套上长裤短靴,盘起发髻,神清气爽地出了门,到最后她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
余舒离客栈稍远的一间大医馆里请了坐堂的老郎中,直接用马车把人载回客栈里,引到内院楼上,为景尘诊断。
对于景尘身上的伤情,余舒编了一套说辞,应付了那老郎中的惊疑。
“令兄想是受伤时未有及时救治,延误时机,亏了精气,他现下气血不足,经脉阴寒,所幸他身体底子好,想是练过功夫,身有内力护体,才不至于坏了脏腑,毁了经脉。这内伤之症,老夫无能为力,只可开一张温养的药方,且慢慢调理身体吧。”
听完这诊断,余舒松了口气,她看着景尘沐浴后,虽沾上些气色,扔难掩虚弱的样子,恍然回忆起初见时,他踏月而来,翩然自如,一身世外,不染红尘的光景,心情蓦地沉重。
曾经那样的来去自如,现在却成了寸步难行,走几步路都要喘气。
余舒将老郎中引到一旁,悄声问道:“您是说他还受了内伤吗?”
老郎中慢声道:“老夫行医多年,也曾遇过一些江湖人士,悉闻习武之人身体强健,单是皮肉伤,并不会至于如此,无非是内伤,才会导致气血亏空,身体虚弱,公子若是识得其他武人,不妨请为令兄疗伤,辅以汤药,当有事半功倍之效,相信不出三个月,令兄就能痊愈。”
余舒追问道:“那要是找不到人为他疗伤呢?他得多久才能好利索了?”
老郎中想了想,道:“若调理得当,快则半载一年,久则三五年休养,且不可再轻易动武。”
余舒沉思片刻,谢声道:“有劳郎中,请你给开方子吧,待会儿我送你回去,顺道抓药。”
当场开过方子,余舒一味味询问过药材功效,景尘坐在床上,看着她的方向,耳尖轻动,眼神黯下。
余舒亲自送老郎中回医馆,抓药后,又在街上采买了一番,再回到客福,已经是傍晚。
四个人吃过晚饭,余舒让余小修和景尘早点休息,自己则同夏明明引亮了烛台,在书案边并排坐下,取了一把铜钱,铺开纸墨讲解,开始教她六爻入门的口诀。
夏明明本就有易学功底,甚至比余舒还要扎实,余舒教她并不费什么力气,用了半个时辰教授她基础的卦眼,就让她自己琢磨,叮嘱她打更便睡,就自己回内室软在床上。
夏明明总算涉足梦寐以求的易术,整个晚上兴奋的睡不着觉,余舒一整天累的够呛,挨着枕头就睡过去,全把外面叮咣叮咣的掷铜板的声音当做背景。
第二天醒过来,她睁开眼看看对面床铺未动,披了衣裳出去,见夏明明两眼通红地坐在桌边,便皱眉道:“你一夜没睡?”
夏明明揉揉眼,紧抓着手中的铜板,冲她兴奋道:“阿树,这真的好有趣,我把你昨天教我的都弄懂了,你接着给我讲别处吧?”
余舒不悦道:“你先去睡觉,休息好了再说。”他们从小镇坐了一夜车到开封府,昨天方在客栈住下,算算时间,这丫头有两夜没睡了。
夏明明撅嘴道:“我不想睡,你快教我嘛。”
看她不听劝,余舒脸一沉,道:“勤奋是没错,急功近利却不可取,感悟六爻最需宁静致和,戒骄戒躁,你若是这样,即使教会你,你也用不了,那我何必白费工夫教你,你不要学了。”
夏明明一听就变了脸,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坐的太久,下半身发麻,她身子摇晃了一下站稳,一边慢腾腾往屋里挪,一边可怜兮兮道:“人家去睡还不成吗,干嘛吓我。”
余舒懒得搭理她,看她进去拖鞋上床,才到门口喊来小二,叫他打水送到房间,再送三份早点到隔壁,梳洗时,听见屋内鼾声,摇头失笑,把手巾折好搭在洗脸盆上,轻轻关了门到隔壁去吃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