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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卫真的走了,走得非常干脆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交割公务、变卖地产、举家迁居,没有拖延不前,没有讨价还价,没有旁枝末节,如果说他是以辞职要挟朝廷或者有其他什么图谋,能这样么?
所以,当杭州清楚这一切后,皇帝大臣都放了心。自然的,还有一些不解。但这种不解几乎可以忽略掉,太祖皇帝陈桥受禅后,就不动干戈,以一种非常平和的方式,解除了开国功臣们的兵权。当时,那些追随他打天下的老弟兄,也不曾见有谁反抗或者说抵触?在一个“文治”的国家里,武臣就应该是这样。
甚至连秦桧也终于相信了,徐卫不但辞职,而且非常自觉地选择迁居四川,离开陕西,他的根据地,一切都好似在为朝廷考虑一般。秦桧当然不相信徐卫有这种高风亮节,他将徐卫这一系列的举动解读“识时务”。天下太平,就该刀枪入回,马放南山,这是大势所趋,任何人都不可能逆潮流而动,包括徐卫。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徐卫也算是个俊杰吧。
但是,秦桧认为这并不意味着,徐卫这个潜在的威胁从此消除了。他虽然去职,放下了权力,但其在川陕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仍在。对待徐卫,还要听其言,观其行,一直盯着他,不能放松警惕。
有鉴于此,他提醒权代宣抚使职权的刘光世,要随时注意徐卫的一言一行,但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报告朝廷。
秦桧虽然不打算就此“放过”徐卫,但就个人角度而言,徐卫对他没什么威胁。反而是出知泉州的徐良,才是秦会之的心腹之患。徐良虽然出朝。他的党羽也散了。但是和他的堂弟一样,余威仍在。
而且徐良显然不如他的堂弟低调,虽然人离开了中枢,离开了权力核心。但“心”还在朝廷。正如范仲淹所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徐良离开杭州之后。半道上都还在向皇帝上书,阐述方略。他坚持认为,大宋应该趁现在将士还未懈怠之时。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而不是拖延。更不可对金国抱有幻想,女真人的反复无常,国朝早就领教过了,必须得长长记性。
同时,他又论述了宋、金、辽三足鼎立的情况下,大宋应该何去何从。其看法。深受徐卫影响,那就是坐等实力的此消彼长。此外。徐良很不明智地在上奏中多次规劝皇帝,不要任用宦官,不要放纵后宫。
他的这些上奏,皇帝或许没有当回事。但刘皇后、沈择、秦桧之流却深恨之。你都已经混成这模样了,都去作个知州了,怎么还这副德性?是嫌不够惨么?正因如此,这伙人打定主意,徐卫已经下野,且不管他,集中精力处理好徐良的事。
在中宫的授意下,前朝闻风而动,秦桧一手改组的台谏,立马火力全开,炮轰徐良。先还是就事论事,斥责徐良包藏祸心,中伤后宫,倚仗往日的功绩,不把朝廷,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后来就扯远了,几乎把徐良的老底都翻过来。
你说,一个在台面上执政多年的人,一个搞政治的人,怎么可能白璧无瑕?要是较真,谁敢说他完全干净?于是,言官们抓住一些小问题,大肆攻击,非要把徐良塑造成一个结党营私,败坏朝纲的奸侫。
最后,秦桧出面,奏请皇帝要处置徐良。赵谨虽然是个没谱的人,也不太有主见,但还算是一个念旧的人,总想着徐良当年拥立他继大位,多年来又苦心经营,正是在他执政期间,大宋才得以扭转局势,功劳还是主要的。
因此,心里是不同意秦桧等人对徐良的定义的。但朝中言之凿凿,众口一辞,你不能没点表示吧?于是,下诏斥责了徐良。秦桧把上拿这根鸡毛当令箭,徐良所在的泉州,属于福建路治下。他查到,现任福建路的宪司漕司等负有监察现任部门的长官,都是徐良在台时任命的。遂立即动用中书的人事权力,撤换了福建转运使,委派他的亲信。并告诫对方,此去福建,本职工作还是次要,主要任务,则是监视徐良,不管有事无事,每月汇报一次。
想徐良深受其父影响,以中兴大宋为己任,即使不在相位上,仍关心国事。没想到,皇帝居然下诏斥责,感情上很难接受。在泉州任上,根本不理公事,一切都委给通判和参军。终日在家中读书作文,仍不忘给朝廷上书。不久,徐卫辞职的消息传到泉州。徐良去职之时,便已经猜到朝中异己势力不可能仅仅只针对他一人。一旦自己下台,下一个目标就是徐卫。
到泉州这些日子,他一方面为自己的遭遇感到悲愤,另一方面,更放心不下堂弟徐子昂。诚如他对徐四所说,倘若老九被逼急了,放不下权位,作出出格的事情来,那么徐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现在,徐卫既以辞职,那显然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至少在这一点上,他算是放了心,剩下的,不过就是抒发自己忧国忧民的情怀而已。
徐良徐卫两兄弟都下野,但还是有较大的区别。徐良虽然是主动辞职,但当时情况已经逼得他退无可退。而徐卫,则是“闻风而动”,不等朝廷开口,主动闪人。秦桧曾经说过,对川陕要徐徐图之,先是收权,然后掣肘,再后是分治,最难的就是收徐卫兵权,这恐怕不是三年五载能办成的事。所以,如果徐卫不自己下台,那他十年以内都还可能握着西军兵权。
其次,徐卫下野,是以退为进,有自己的考虑。说白了,总有一天,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但徐良不同,自决定辞职之日起,他就认为,此生恐怕是无望再回中枢了。也正是为这个想法,所以,他才没有顾忌,想说什么说什么。反正,我也没有权力了,没有地位了,该夺的你们都夺去了,还能把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