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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幽州,你随便拦住一个路人,问他王烈如何?治理州郡是否得力?那人基本都会回答:“是一个好主公,把幽州治理的风调雨顺,州强民富。”
就算偶尔有反对者,但也只是能攻讦下王烈张扬的性格和有些惊世骇俗的政策,却不不能否认王烈入主幽州两年多来,为百姓所做的一切。
你若把相同的问题对狂澜军的士兵提出,得到的则更是狂热的答案:“王明扬,是我们的统帅,是我们的偶像,我们愿意誓死捍卫他!”
因此,对着这些士兵来说,王烈既是他们的将军,是他们的兄弟,更是带领他们去的一个个荣誉的引路者。
而且,这个堂堂大晋的镇东将军,实在是毫无架子,不但每日与士兵一起训练同甘共苦,更是对军中各项违纪严抓不殆,无论是贵为校尉,还是普通士卒,却是一视同仁,众家士兵无论是王烈亲自招收训练的狂澜军新兵,还是原来的幽州军将士,都对王烈信服无比。
而原幽州军步军队主韩云,现在的狂澜军重骑军幢主韩云,就是王烈的崇拜者其中之一。
从一个贪生怕死的普通士卒,到狂澜军重甲步军中的幢主,韩云看起来似乎还是那般贪生怕死,一谈起有可能发生的战斗总是唉声叹气。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老子若先死了,一定是你们把我推在了前边,为你们挡刀枪了。”
但了解他的人却知道,在如今的战场上。韩云一旦发起疯来,却比带领他们的校尉胡大海还要可怕。
这种蜕变,正是王烈以及身边那些兄弟带给他的。
韩云的内心里更是把每次战斗都冲锋在前,勇猛无匹,又智谋百变的王烈敬服不已,私下里更对孙安说过:“如此乱世,主公当为天下之主!”
其实,又何止是韩云,如曾经在鸡鸣寨落草的荆展,北地猎户出身。跟随王烈远赴盛乐。被王烈发现了他的才干。却主动要求加入费辰的情报组织,甘当狂澜军最隐秘也是不为人知的无名英雄——密探。
随后,又因为协助费辰和白文破获了石勒在幽州的据点。居此功被调给白文为执法队的副手,对王烈更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曾经对王烈明言:“我愿做主公手中之刀,为主公斩杀主公不能斩杀之人。”
这些人,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无论是在明面的战场之上,还是在暗地里的情报战线,都被王烈若有若无的影响着。
而且,王烈也的确是一个善于发现别人长处的人。
比如韩云。放在一般主公那里,肯定会为他的贪生怕死而惩罚他。
但王烈却敏锐的发现了韩云贪生怕死外表下对兄弟的忠诚与热血,还有那十分灵活的头脑。
王烈也似乎并不想把韩云简单的当做一个士兵或者军官去使用,通过几次事情的观察,王烈发现韩云的确十分有头脑,他的所见所识,绝对不是普通贱籍军户所能拥有的。
之前王烈也曾听孙安提起过,说韩云吃醉酒时曾和他们说起过自己的身世,但只是说了寥寥数句,说自己是什么大户人家之后,再问深入,就已经不回答。
至于白文那边查到的情报是韩云参军前的家族的确是大户,但似乎并不是他本家,而是被收养的,之后因为战乱,那个家族也已经毁于战火,再往前就很难查到了。
王烈却是毫不在意韩云的身份,在他看来,韩云今日已经完全融入了狂澜军,又有这般才能,不好好开发利用实在可以。
王烈却命令韩云现在的直接长官孙安,在日常战斗里多照顾韩云,甚至可以让他少顶在第一线,免得这样一个人才折损在战斗中。
这却正遂了这个家伙的心愿,但心里却对王烈更加感激涕零,尽心尽力起来。
而在这期间,韩云和荆展等人,却都跟随各自的长官来到了掘鲤淀附近,为即将展开的对石勒的战斗做着最后 的准备。
同时,王烈开始抓紧从日常学习、训练优秀的普通士兵中选拔出底层的军官,毕竟在一个好的队主或者幢主的带领下,士兵们才能更好的发挥战斗力。
而选拔的方式就是军内的举荐加上比武。
一切,都紧紧围绕一个目标——进攻石勒,赢取胜利。
狂澜军战力的提高却只是保证这次战斗获胜的基础,谢艾计划中更重要的部分却是联合各方势力一起进攻石勒。
而派往青州、豫州以及并州的各路探马都已经带回了消息。
曹嶷、祖逖都欣然同意,表示王烈若出兵石勒,他们将鼎力协助,当然王烈也答应事成后会与他们共同瓜分石勒的冀州,同时也给曹嶷和祖逖送去了辎重与粮草。
当然,为了保密,防止消息走漏,王烈并没有对他们明言何时进攻石勒。
至于刘琨和拓跋郁律那边更是不会拒绝王烈的要求,拓跋郁律甚至直接让蒙浑先行带领一支五千人的骑军从代部鲜卑直接东进,秘密抵达幽州,随时准备协助王烈出兵。至于大部人马则等待王烈消息后再行触动。
王烈这边在将一万步军调往常山郡后,似乎就再无动作,依旧是在平舒城中组织城市建设和军队训练。
只是,在平舒城西北数百里外的掘鲤淀,这些日子王烈以开垦新土地,以为来年春耕做准备围殴理由,调入了数万军民前往建设营房、打造器械。
这些军民本来都是普通流民或者百姓。因为长期跟随狂澜军参与各种建设,在接受考核后就逐渐有了一个统一的身份——军民,他们享受有比一般民工更高的待遇,但又不用上战场。所以很多人都想进入这种队伍。
这次调动,落在其他势力眼里却依旧没有引起怀疑。
因为王烈开发掘鲤淀早已经不是秘密,而且掘鲤淀的开发成功,更让王烈的做法为很多势力开始模仿,在自己势力内有这种湿地的更是开始立刻就进行了荒地开垦。
只是缺少技术、设备和远景规划的他们,一时半会是达不到王烈的这种速度和水平了。
而当日王烈初恳掘鲤淀,也派进了数万军民入驻掘鲤淀,后期更招揽到十万余户流民到掘鲤淀附近居住,而如今哪里已经俨然有了一个二十余万人口的县城瀚海。
所以,这次王烈再派大批军民进入。却也符合每年春耕开垦的需求。加之掘鲤淀一带并不是什么军事要地。却实在引不起大多数势力的重视。
而那些军民入驻瀚海后,看好样子也的确是开始为垦荒屯田活动做准备,只是因为现在天寒地冻。不能做更大规模的建设,他们做的也大都是前期的一些工具打造。
毕竟很多器具不方便远距离运送,而在原地打造成本和时间也更有保障。
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些军民中却混杂有大量的狂澜军精锐士兵。
每日这些士兵也与军民们一起出工、下工,一样拿着工钱,看起来就和任意一个军民都没有什么两样。
此刻,就在掘鲤淀附近新建的城市瀚海城外五里外的一片滩涂上,一个满脸冷漠的汉子身穿普通的军民服装,混在一群人中,正搬运着刚刚由辎车运来的物资。
这汉子年纪三十左右。身高在八尺左右,相貌平平无奇,几乎毫无特点,即便是看上十几眼也未必能记得住他的相貌。
唯一算得上有些身材的是那一双眼角微微上翘的凤眼。
这汉子看起来并不强壮,身材也顶多算得上是匀称,可是搬运起辎车上的包裹却是很快,一百余斤的东西在背上一背就走,步伐稳健快捷,十几步内就走能走到库房,每一次的步伐都似精准量过一般。
而且这汉子话很少,只是闷头干活,根本不向其他人那般,偶尔还会与身边人交谈调侃,就算是歇息时也只是一人蹲在角落。
一个满脸麻子的中年人看这汉子如此能干,却忍不住赞道:“老文,你这身板真不错,劲头这么足,以前也是庄稼汉吃苦出身的吧?”
那汉子闻言,依旧是满脸冷漠,也不回头,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就又搬起了一个麻袋走向库房。
旁边的几个人见他这样,却是不屑道:“老何,你何必理这个家伙,一副被人欠了钱的模样,还当自己是个大将军呢。”
老何却道:“你们几个小子狗眼看人低,这样能干的汉子就算现在落魄,将来也必有出息,算了,你们还是太嫩,说了你们也不懂。”
然后,老何看着自己这个刚加入军民队伍中不到一个月,却沉默寡言的伙伴,那背影单薄却挺拔,就算是百斤的包裹压在他身上时被迫弯腰,那身姿也似一张弯弓一般,充满了力量,老何心底却总有一种感觉——他像一头老虎,山中的老虎。
但其他几个军民显然不这样认为,在这些青年眼里,远处那些手执刀枪、神采飞扬走过的狂澜军士兵才是真正的汉子,是他们敬仰的偶像,至于老文这样其貌不扬的男人,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因此老何虽这样赞叹这老文,但几人却是不屑的哄了一声,转身又去干活。
如今在幽州,能进入狂澜军从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有衣穿,有粮吃,有钱拿。
不能参军,能给狂澜军做工,成为一个附属于狂澜军的军民,也是大家向往不错的职业。
王烈不但从不拖欠这些人的工钱,还严禁任何人侮辱、歧视他们,因此大家都觉得在狂澜军里不但可以赚到足够养活一家人的工钱,更找到了做人的尊严。
而且。一旦回到乡里,那些乡民,甚至豪强都不敢轻觑这些为狂澜军做工的人,因为只要成为了正式的军民。其户籍将立刻调入狂澜军内,而王烈又是有名的护短。
也因此,这些人都很珍惜这做工的机会,不敢有偷懒、懈怠,这也是随口说几句闲话,但若真耽误了干活,却是会被惩罚,一旦超过次数,甚至会被开除,而带着被开除的身份回到家乡。是要被乡邻耻笑的。
用王烈的话讲。就是:“干多干少是你的能力问题。但干与不干却是你的品德问题;狂澜军可以用一个肯尽力的老弱,也不用一个耍滑的青壮。”
众人忙碌不停,不一会就将这一车的物资卸进了库房。
这期间。有一个汉子似乎是一失足,身上的包裹一下子滑落到了地上,那包裹很是严密,但恰巧是摔在了一个台阶上,包裹严实的麻布顿时划破了一道口子。
一旁的一个狂澜军的辎重兵立刻走了上来,扶起那汉子,又亲手捧起那个摔破的包裹走进了库房。
那汉子似乎有些羞愧,转身继续去干活。
这样的场景在劳作中很是平常,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点小波澜。
随后,又来了十几车货物。这些军民又都卸载完毕,眼看惨白的日头就过了中天,这一天的工作算是全部完成。
今天的活并不多,又恰好赶上半月一次的结算工钱的日子,因此随后半日都是休息,和发放工钱。
那边自有人根据他们干活的多少现场给他们结算工资。
在幽州,没有人敢克扣士兵和民工的军饷和工钱,而且这些军民的工钱更是一日一结算,绝不拖延。
一则王烈高薪养廉,二则王烈设立了专门的监察举报机构,任何人可以在任何时间在各个县城的县衙前找到举报用的铁箱,而这个一体的铁箱只有白文手下的执法队和王烈才可以打开,只要里边举报属实,轻则开除出狂澜军或者幽州官府,重则直接枭首示众。
前世的王烈最愤恨贪污*,这一世却是发誓,决不允许在自己的治理范围内,出现贪污腐化的情况。
当然,王烈这般未免太理想化了,但至少已经在幽州开启了一个新迹象,至少这些官吏和百姓都明白一点,不论是谁,敢克扣军饷、工钱,贪污腐化,都会被严惩。
不过,这样一来,白文和他负责的表面上的名为执法队的监察机构却更让人畏惧、敬仰,也变得让幽州上下无所不知,甚至当成魔鬼一般的存在。
因此,就算是在这普通民工聚集的工房里,也会有人偶尔谈起这个名字。
此刻,这些人正聚在一起,等待狂澜军的军需官发放今日的工钱。
因为忙碌了一日,休息在望,工钱马上又要到手,众人却是十分兴奋,互相热络的攀谈着,有的更相约起一会去几里外的瀚海城吃酒。
一时间,这仓库外乱哄哄的议论声响成一片,嘈杂不已。
角落里,两个相貌普通的汉子坐在一起,小声交谈着,其中一人道:“这几日下来可有发现?”
另一人却正是刚刚那个不小心把所背包裹摔破的汉子,看了一眼四周,摇头道:“都是些寻常的物资,包括农具、种子,看模样的确是为春耕准备的,不过刚才那包裹十分沉重,而且隐约可见一些尖锐的凸起,看样子有些问题。”
那汉子一听,忙道:“尖锐的凸起?你拿这个怎么去和上边说,肯定会让我们冒死入仓库去查看,现在狂澜军的执法队严看死守,谁去都是送死,你却不要着急把这个事情报上去,知道么?”
那失手的汉子立刻道:“我自然晓得,我也不想像白狼他们那样死的莫名其妙,到现在剩下孤儿寡母在襄国城里,听说白狼的老婆已经成了歌妓,儿子也被人拐走了……哎,家破人亡啊……”
开始那汉子点点头道:“你清楚就好,不过眼下上边催的这般急,这样拖延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跟我们一起做工这些人根本就是普通的军民,偶尔有几个士兵也是负责监工的,根本套不出什么情报来,据说白蚁他们负责的那边的几个营地内也是如此,但这样下去就完不成任务了。”
“说起来这种事情还真不是人干的,一年前我们在蓟城的人叫人一锅端,什么白狼、白鹰没一个活下来,也不知道那天我们也是这等命运。”
“是那个白……白蚊干的吧,听说他可是咱们营内的第一高手,而且自从逃走后就再悄无声息,白狼他们一死就根本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了……”
“嘘,你小子给我小声点,没事不要提这个名字,白狼他们这些人也是倒霉,跟着白鹰那自以为是的家伙,惹谁不好去惹那阎王爷,还真以为自己是苍鹰了……”
另一人却悲声道:“大哥,就算不去惹那阎王,我们最后又有几个能逃一死?有个叫白莲,化名小易的是我同乡,自从那次事情后侥幸活下来,也失去了影踪,有人说他已经离开了,可也有人说他被杀,所以怎么看,我们这行都不得善终啊……”
“干咱们这行的还妄想有好下场么?那些胡人大爷根本不把我们当人,我们活着时还好,一旦死了,家人必然跟着遭殃,所以我们必须好好活下去!不说了,多长双眼睛,能多活几年,争取让自己的儿女有出息,不再做这行当才是正事。”
谈了许久,两人又互相别过头去,和屋子里所有操劳过后休憩的人并无不同。
而至始至终似乎也无人注意到他们。
只有一个凤眼狭长的男子在人群中扫了他们一眼,但转眼就把头转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