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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加把劲,撞开城门,城里的女人和财宝也有我们一份。”一个匈奴汉国的幢主对身边推动撞城车的士兵高喊着。
但随即,他就被城墙上射下的一支羽箭射死在地上。
可是,这幢主虽死,敌人的进攻并没有停止,那庞大的撞城车,缓慢而固执的一次次冲击着信都城的南门。
“嘭、嘭、嘭——”
每一声,都带起一阵呼喝;每一声,都显得那般惊心动魄。
信都城的城门不比当日平舒城那厚达近两丈,浑然一体的城门,虽然也外包铁皮,但厚度仅有五尺,还是数块原木拼接而成。
因此,在撞城车的巨大蛮力冲击下,却是很快就摇摇欲坠起来,城墙外匈奴汉国士兵一看如此,更是连声高呼,不断推动撞城车,大有不破城门,誓不罢休的模样。
城墙上的士兵也曾试着用弓箭和火箭来射杀敌军和撞城车;但能轻易射死敌人的箭矢,射在包裹里生牛皮的巨大撞城车上边,就如隔靴搔痒一般,根本毫无作用。
至于那些推动撞城车的敌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一个倒向去,后边的很快就递补上来,顽强的推动着这器械,步步向前。
城门洞中,数百名狂澜军士兵与城内百姓组成的数百人的敢死队,严阵以待。
或高举手中支撑的原木,或直接用血肉之躯,死死顶住城门。不让城门被敌人撞开。
但敌人也数百人推动着撞城车,又有跑动冲击之力,每一下,都有万钧之力。就算是铁门都会被撞动,何况这已经几十年没有更换过的信都城门。
城门开始出现的是一道细细的裂缝,如雨水在透明琉璃之上划过的痕迹,但很快这痕迹就四面八方的辐射开开,变成一道道渗人的、蜈蚣一样的缝隙,很快就以那撞城车的撞头为原点,布满了整片被撞击的城门,触目惊心。
眼见如此,荆展心急如焚,喝道:“热油呢?怎么还没准备好?”
荆展早在第二波攻击的时候就已经命人去熬煮热油。就是准备在最危急的时候使用。
可是从匈奴汉国士兵开始第三波攻击后。派人催了数次热油也没搬运上来。
一旁的亲卫忙跑下去。只见那冒着热气的铁桶正立在城墙下的一片空地上,四周围着十几个狂澜军士兵和百姓,却是束手无策的模样。
原来。那运送热油的大桶实在太烫,旁人根本进不得身,远远的用绳子和木头,又端之不动。
而若是用马匹,在这种人多、路滑的气候下,马匹却根本上不了城池。
那亲卫一看如此,又闻得城墙上的喊杀声,和城门处不断传来的撞城车撞击城门发出的闷响,却是一咬牙,对身边的狂澜军士兵道:“兄弟们。城墙下的敌军马上就要把城门撞开了,一旦城门失守,我们还有城内的父老都会被敌人杀死,所以现在必须立刻把这桶热油运送上去;哪个兄弟跟我一起努力,把这油桶抬上去,就算被烫死,也好过看着自家兄弟和父老被敌人砍头!”
说完,脱下战袍裹在油桶上,一把抱住。
其余士兵和百姓一看,也都激动不已,立刻分出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有样学样,七八个人一起用力,各抓住那装满沸油的大桶的一面,一起用力,总算把大桶抬起。
尽管有战袍和铠甲阻隔,但那滚烫的沸油不下几百度,而铁质的东西传递的热量又极快,这些士兵很快就感觉到了手臂、前胸等处就如放在火上炙烤一般。
但他们明白,这桶油若不尽快抬上去,城门随时可能被撞破,所以没有一个人松手。
很快,空气里都传来一阵肉香的味道,几个人的身子都不同程度的被烫伤了。
很快,油桶被抬到了南门城楼之上,几个士兵和百姓早已经是浑身烫伤,瘫坐在地,有人甚至当场就昏迷过去。
荆展一看,立刻叫人把他们抬下去救治。
虎目中更是泛起泪水,却是对这些为胜利作出牺牲的士兵和百姓敬了个军礼,然后亲自动手,和几个亲卫一起板着油桶,不顾双手被烫伤,将热油对准了那撞城车倒下。
沸腾滚烫的热油倾泻而下,在寒冷的空气中顿时腾起大片的高达百度的水蒸雾气,这瞬间,数十名匈奴汉国的士兵就在直接惨叫倒地,而撞城车巨大的车身上也被淋洒上了大量的热油。
但撞城车在剩余匈奴汉国士兵的推动下,还是顽强的向前撞击着,地面上那些翻滚着、呻吟着,浑身如煮熟了的虾米一般蜷缩在一起的红色人形,似乎并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勇气。
不过,滚油显然只是一个引子,随后城墙上射下数支火箭,直接射在了撞城车上。
已经被滚油浸透的撞城车再也抵抗不住火焰的侵袭,那一点点火苗在油气的助威下,顿时变成了一根超大的火把,熊熊燃烧起来,身边的很多匈奴汉国士兵躲闪不及,都被这火焰点燃,浑身冒火在雪原上翻滚奔跑,但这沾了油的火岂能是如此轻易就被熄灭,慢慢的翻滚的人停止了翻滚,逃跑的则迅速在风中变成了一团火球。
城门前的敌军顿时一阵大乱,本已经准备好,等待城门一破,就冲击城门的阵型也为之一乱。
趁着这个机会,城墙上的狂澜军士兵却是士气大振,滚木擂石再次一起砸下,将地下正跃跃欲试的敌军砸的一阵大乱,死伤无数。
而那刚刚攀上城墙的数百名敌军也是失了胆气,被直接杀下了城墙。
敌人再无开始那般磐石般的坚持。有敌人吃不住这样的压力,下意识的转头向后奔去。
但支雄早就在阵前设立了执法队,见有人调头,立刻一阵乱箭射去。逃跑的人连自己的阵前都没有返回,就已经倒地身亡,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有了这种教训,其余准备调头的人顿觉心中一凛,忙又鼓足勇气冲向城墙。
但却不敢再像刚刚那样肆无忌惮,猖狂叫喊。毕竟这雪地上焦炭一样的人形,实在太过震人心魄。
荆展一看,支雄这是下定决心要在这一波进攻中分出胜负,此刻天色已经渐暗,从中午开始。一直到傍晚。双方已经鏖战超过了三个时辰。敌军疲惫,他们狂澜军更加疲倦不堪。
而此刻城墙上下,还能坚持战斗的狂澜军士兵已经不足千五。算上千余名百姓,也不过三千人还能战斗。
除了百名最后的死士吗,荆展已经把身边的千人预备队派出了大半,战事再焦灼下去,荆展很快就要无兵可用。
而在过去的三个时辰里,狂澜军七百余人战死,九百余人受伤。而那些参战的百姓,更是死伤高达两千余人。
至于支雄那边,伤亡也接近了四千,但支雄此刻还有两万五千多人马几乎无损。主力犹在,尽管大部分攻城器械,包括撞城车这样的大杀器都被毁坏,但胜利似乎就在眼前。
这场战斗,双方从一开始就拼尽了全力;或者说,是支雄一开始就发力,将守城的狂澜军生生拖进了他们最不想见到的消耗战之中。
也许,只要支雄他们再加一把劲,这信都城就将要易手了。
此刻,支雄再次一举手中狼牙双棍,指向信都城的城楼,喝道:“王烈小儿,缩头乌龟一般,不敢与我对战,今日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狼崽子们,给我冲,拿下信都城,伟大的光明神一定会庇护英勇的健儿!”
支雄这一生吼出,匈奴汉国士兵本来有些低落的士气顿时再次高涨起来,前边牺牲的战友都已经死亡,那么他们害怕也没有用,还不如踩着战友的尸体取得最后的胜利,获得高昂的封赏。
这一次,所有匈奴汉国骑士都不再保留,除了辎重兵和随军的几千名奴隶外,其余人全部一起冲向了信都城,信都就如风雨中飘摇的石头,已经出现了数道裂纹。
这一刻,人人都想成为攻破城池的第一人,至于前边牺牲的那些袍泽,自然就是他们通往胜利的垫脚石,自古胜者王侯败者寇,草原民族更是讲究强者为尊,战死只能说明你无能,或者运气不好,你的战友也不会为你多伤心一刻的。
这次支雄,再次带队冲了上来,可他这次学乖了,也不再选择攀爬城墙,毕竟那样目标太大,也容易被暗箭偷袭。
在亲卫的掩护下,支雄一路直接冲到城墙下,这里与城楼处却是一个死角,上边的狂澜军士兵除非探出大半个身子,否则绝对射不到、砸不到他。
接着支雄带领百来名身高体壮、身披重甲、手执大刀的壮汉,一起劈砍起信都城的南门。
撞城车被毁,支雄他们竟然想用这种最原始的办法把城门生生击碎。
而此刻,城墙上的滚油也已经耗尽,墙上的狂澜军士兵射下一阵箭雨,却根本射不到支雄,就算有勇敢的士兵探出身子来射击,弓矢也都被盾牌遮挡住。
反而是附近的匈奴汉国士兵一阵反攻的箭雨射出,十几个狂澜军士兵中箭身亡。
在支雄的带领下,这群壮汉,十人一组,挥舞大刀,对着已经出现裂纹的城门不断劈砍。
“一下、两下、三下……”
支雄没有用刀,而是拿着他惯用的狼牙双棍,这狼牙棍势大力沉,每一下都似乎有千斤之力,撼动得这城门不断摇晃。
其余士兵手中的刀斧也都刀刀入木,不断把城门上的裂纹扩大。
很快,一干人用了不到一刻,就将那本就已经被撞开一道缝隙的城门的一半劈砍得四分五裂。
透过那碎裂的缝隙,双方士兵已经可以清楚的看见对方的面貌。
匈奴汉国狰狞着脸色,对城门甬道内的狂澜军士兵嘶吼着:“投降吧。汉狗,否则一会就把你们的狗头割下来!”
而此刻,城门甬道内,一干堵在门口的狂澜军士兵却是丝毫不惧。抽出刀枪,一边用身子倚住城门做最后的遮挡,一边死死盯着城门的裂缝外那面色狰狞的敌人,只待敌人冲入,就直接刀枪弓弩伺候。
投降,那根本不可能,有谁不知道石勒的军队对待敢于抵抗的城池里的军民和百姓,都是有一杀一,绝不会放过一个。
就算不是这样,这些士兵还有那些已经做过数年胡虏奴隶的汉家百姓。也不会选择投降。如今堂堂正正为人。死也要死得其所,不再给汉家的列祖列宗丢脸。
眼看城门攻破在际,荆展身边的青山村出身的猎户麻杆提醒他道:“大人。用火雷弹吧,否则敌人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火雷弹,荆展再次低头去看脚边那黑色的罐子,那黝黑的陶罐在他眼中此刻是那样有诱惑力。
一个改良后的火雷弹投出去,杀伤力也许只是十几人,但却绝对可以震慑几百米范围内的敌人,甚至有可能立刻扭转现在城门口的颓势。
但荆展看了一眼源源不断扑上来的敌军,那些脸色狰狞,不断嚎叫的敌人,因为支雄在前边亲自带领他们作战。却是气势正盛。
荆展咬牙道:“不行,敌军气势正盛,现在若用了,对敌军起不到致命的打击。马幢主,你暂代我坚守城楼,我带兵下去会会那支雄!”
说完,一声令下,带着数百名亲卫冲下了城楼。
麻杆看着荆展奔下城楼,叹息一声,却打起精神,代替荆展挥舞令旗,也幸好他是青山村猎户出身,自幼跟随王烈学问习武,对简单的行军打仗颇有心得,否则还真不一定能指挥得了这千军万马,应对这瞬息万变的战场。
荆展做为狂澜军的情报人员,自然对麻杆的资历很了解,加上几个军主都在第一线带兵指挥作战,这才将临时的指挥权交付给他。
而且,荆展心里却已经存了就算战死,也要保住城门,拖延时间到敌军力竭的一刻。
那时候,再使用火雷弹,才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在信都城的南门下,支雄一棍紧似一棍,接连数棍砸下,那城门终于不堪打击,咔嚓一声,将近四分之一的门板被彻底击成了碎片。
一干匈奴汉国的士兵顿时欢呼一声,四周的士兵也士气大振,纷纷向城门处涌来。
支雄身前几个亲卫忙连续几刀劈开一个可供数人左右出入的口子,然后闪开了道路,身后的十几个士兵一拥而上,想抢先冲入已经残破不堪的城门。
但忽然,城门甬道内一阵劲弩射出,顿时就射翻了当前的几个匈奴汉国的士兵。
接着一阵快似一阵的弩箭射出,十几人连三、四息的时间都不到,就成了地上的死尸。
匈奴汉国士兵的气势顿时一凝,当头的想要退后暂时躲避这锐利的连弩,后边的想要向前进城争功,一时间竟然造成了阵阵的混乱。
支雄为人机警,城门破碎后就闪身到了一侧,此刻看到这种情况,气得大吼一声,点出几个身穿重甲的亲卫:“不要怕,不要乱,你们几个顶在最前,大家跟我一起冲进去!”
身旁几个身穿重甲,举着盾牌的士兵顿时顶在最前,直接冲进了甬道。
而支雄也算个汉子,随后紧跟杀入。手下一看主将如此搏命,也都鼓足了勇气,跟随着杀进了城门。
甬道内业已堵满了狂澜军的士兵和城内的百姓,一见敌军涌入,再次弩箭射来,却被那几个匈奴汉国的重甲步军手中的盾牌全挡了下来。
这种距离内的射击,一般也只会攻击到上半身,而那盾牌却有近一人高,只露出头部可脖子,除非直接命中咽喉,否则没有可能倒下。
还是前边的几个狂澜军士兵见势不妙,数杆长枪刺出,却是命中了他们没有保护的咽喉,将几人拦在了身前。
但那些人临死前,却将盾牌狠狠顶在身前,一举撞翻了前边几个狂澜军士兵,端是凶悍无比。
这时候,支雄趁机带着十几名亲卫,将城门的一半彻底劈开,接着数十人一起涌了进来。
支雄手舞狼牙棍,在两侧亲卫的保护下,一路冲进了狂澜军士兵的队中,狼牙棍左右舞动,顺势劈下,前边那几个狂澜军的士兵伸出长枪,枪锋却瞬间被支雄手中狼牙棍击断。
下一刻,支雄左手的狼牙棍顺势一抡,几个狂澜军士兵被击打得倒退数步,胸口塌陷、惨叫倒地。
支雄身侧的亲卫趁势前扑,只一阵就冲乱了本来密集有序的狂澜军阵型。
支雄更是脚下发力,庞大的身躯竟然一跃而起,直接扑进了狂澜军的队列中。
手中狼烟滚左劈右砸,身边的狂澜军士兵只觉得自己如撞上了战车、山石一般,根本没有能力抵挡支雄的神力,骨头断裂的声音和棍子入肉的沉闷声连续不断,支雄一人却如猛虎在狂澜军阵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狂澜军队列中的那些百姓却是率先承受不住这份压力,开始有人慢慢后退,甚至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
毕竟支雄此刻的表现实在非人,就算是这些狂澜军士兵也觉得心惊胆战,更何况是没有经历过残酷训练的他们。
如果是狂澜军的人,身旁的战友和长官都会阻止他们的这种行为,甚至有权直接用战时律法直接惩罚他们。
可这些人毕竟是志愿、义务帮助狂澜军的百姓,身后的执法队也不好出面砍杀,只能看着他们步步后退,而顶在最前的百来名狂澜军士兵却愈发的不支起来。
眼看着城门甬道内的狂澜军就要彻底崩溃,只听得一个声音怒道:“支雄,汝休得猖狂,我来会一会你。”
声音如电,人更胜电,一道身影排开众人,一杆铁枪破开风雪,直接袭上支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