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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士心中大惊:我去啊,知己,你将我抬得这般高做什么?需知,爬得越高,摔得越重啊!
可当此之时,他自然不能拆自己的台,当下云淡风轻地说道:“好说,好说。”
这个轻描淡写的回答,看起来,真真是,高人风范十足。
玄德道长坐下,再敬一杯茶,然后恭敬问道:“建康城中现在大是凶险,不知道兄有何见解?”
小道士心中明白,这还是看自己年轻,不敢轻信。这一问,若是答上了,便是请教。若是答不上,便是审问。
事关自己的面子,天玄子的面子,张天师的面子,小道士自然不敢大意,也不敢谦虚,他正色说道:“此地有极大风险!”
“城西约十里处,应有至少两条阴脉,不知因何故被阻,阴气不得流通,酝酿至今,亟待爆发!”
说着,小道士皱了皱眉,不太肯定地说道:“那处积聚的阴气极是恐怖,按理说应已爆发。但却不知为何,拖延至今。只是拖得越久,阴气爆发时为祸便越烈。到时,哎,这满建康城的百姓……”
这番话说出,一德道长和玄德道长大惊。一德道长便叫道:“是不是有……”
“是不是有人将此事告知了道兄?”玄德道长等不及,代他师父说道。
天玄子正色答道:“不然!贵派发给朝廷的公文中,只说了事关重大,别的却语焉不详。未进建康城前,此事我二人一无所知。”
玄德道长起身,深施一礼,叹道:“果真是小神仙!”
小道士淡淡一笑,脸上却微微一热:什么小神仙,不过是,此事我已亲身经历过。
玄德道长叹道:“天一道长真是神乎其神啊!”
“城西十一里处这个位置,我等用了一个月,才探知清楚。其中有两条阴脉,我等用了三个月,才能确定。有阴气酝酿,迟早必会爆发,我等用了一年,才敢肯定。”
“可所有这些,天一道长不过是在城中一坐,便有如亲眼目睹。此等神通,疑是天人!”
小道士便问:“既知如此,为何还不赶紧疏散城中百姓?要知阴气爆发,铺天盖地,城中的百姓,必会死伤惨重!”
“你上清派难不成就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大好的建康城,化为人间地狱?”
说到后面,小道士已是声色俱厉!
一德道长和玄德道长相视苦笑。
玄德道长叹道:“建康城是繁华之地,居民数万户,百姓十余万,谁能掉以轻心?只是阴气虽然闹腾的厉害,但修为浅些的修行之士都感知不到,普通百姓又如何晓得?”
“故土难移!没有实实在在看得到的证据,城中数万户百姓,谁能让他们撤离?便是圣天子下旨,也不可能啊!”
“道兄,说来惭愧,我师徒二人并十余名同门,在建康城中已呆了足足七年。为了有朝一日能劝离百姓,也算是花费了无数心血。可事到临头,最后真正离开的也不过百多人。期间还有无知百姓,说我等虚言恫吓,不但口出秽语,还出手伤人。这事,哎!”
小道士一想也是。当时的那个小村庄,自己和朱雀儿也是使劲了手段,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最后才哄得众村民撤离。一个小村庄都如此,更何况一座大城?
此事,真是无能为力!
一想到这繁华所在,在不久后便会化为人间地狱。城中的无数百姓,一夜之间将死伤狼籍,小道士立感心急如焚。
他一想:“不对。此事既然上清派早已探知,那想来不会坐视不管。说吧,众道友在建康城中呆了数年,到底有何布置?”
玄德道长赞道:“道长好生聪明!”
说着,他一昂首,朗声说道:“我辈修行中人,慈悲为怀,岂能眼睁睁看着众生受此劫难?”
“为了应对这番劫难,我上清派广邀同道,呕心沥血,不惜一切,布成了一座大阵。天地锁阴阵!”
“天地锁阴阵?”
这一刻,玄德道长脸上神采风扬:“是,天地锁阴阵!”
“我等请了风水名家谢家名宿,谢三爷,借风水之术来布阵;请了灵宝派符篆名家李真李爷,借符篆之术来布阵。集各方高人共十七人,苦思两年,用时四年,终于借阴脉左近的四座大山,依山布阵,布下了这当世第一大阵。”
“此阵,借风水之术调集天地阳气,以天地阳气催动道家法阵,以道家法阵封锁地下阴脉。因其借天地之威,锁天地阴脉,故名,天地锁阴阵!”
以山为阵,锁天地阴脉,这是,何等的大手笔!小道士只听得热血沸腾,他起身大叫道:“壮哉!”
这声“壮哉”一出,一德道长和玄德道长脸上都似在发光。可不过几个呼吸间,这光便渐渐黯淡了,最后竟化成了一脸的黯然!
怎么了?小道士大惑不解。
玄德道长叹道:“为了这座大阵,为了这当世第一大阵,我等,哎!”
这声叹息后,他的眼中,隐约有泪:“谢三爷本已退隐,在听说此事后,千里迢迢赶来相助。他本年老体衰,这数年来日夜耽精竭虑,身子已是油尽灯枯。怕是,怕是熬不过这几天!”
“李爷,在建康一呆五年,便连灵宝派中的诸事也无暇分身。原本他这一脉,在派中地位尊崇。可因他不在,这几年里衰微的厉害。为此,他的子侄徒弟,个个怨气冲天!”
“再,为了此阵,我上清派的掌教真人传书天下,卖了无数人情,欠了无数恩惠,这才请动了各路高人!为了此阵,我上清派大开宝库,已是耗尽了数十年来的积存!”
“便是我上清派留在建康的这些同门,白天出去布阵,累了一天。晚上回来,还要如货郎般走家窜户,贩卖符篆,以求得些许生活之资。其困窘之处,便是我师父,便是我师父都在道观前开了个菜圃,亲自下地种菜!”
说到这,一德道长和玄德道长,脸上热泪纵横。
小道士听得心中酸涩,他二话不说,将背上行囊往桌上一丢:“法器是先师所赐,贫道不敢做主。别的黄金、符篆,要什么,尽请拿去。”
这一大包的上等法器,这一大叠的极品灵符,这一大堆的金元宝,玄德道长看得眼都直了。一德道长口中直说“好,好,好多”,却似变成了口吃。
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玄德道长将包裹推了回去:“法器、符篆之类,道兄晚点必有大用,不才等不敢取。至于金银,”
他正色说道:“我上清派怎么说也是道家大派,虽然一时困窘,但还真不敢接受施舍。”
他即说了是“施舍”,小道士自然不敢强求。他眼珠子一转,看到神像前有功德箱,于是打开箱子,往里面丢了两锭金元宝:“贫道身为道士,在三清前供奉点香火钱,这自是应该的吧。”
玄德道长摇头:“哪有用金元宝做香火钱的。”
然后他低低说了声:“多谢!”
小道士只当没听见这两个字,问:“贫道即已来了,可有什么效劳的?”
玄德道长笑道:“正是有劳道兄。”
“如此大阵,我等十数人的确力有不逮,阴潮眼看着便要爆发,大阵却还差了一点。”
小道士皱眉:“即如此,别的不说了,请吩咐。”
玄德道长便当先领路,带小道士来到一小院。
进了院子,果见数人正忙碌个不停。有三人在画符,有三人在玉上刻阵,还有一人正捧着画好的符,匆匆地策马远去,都不及和玄德真人打声招呼。
玄德道长叹道:“我师父说话、行事虽慢,但性子里依脱不了几分急躁。三月前阴气忽然暴涨,他一急之下连画了三天三夜的符篆。最终,哎,根基大损,修为尽废。纵是这样,他也不肯休息,堂堂一派长老,每日里为大家种菜做饭。也是,也是可叹。”
天玄子问:“既然如此急迫,为何不早日向道录司禀报?”
玄德道长脸上愤愤:“怎么没有,阴脉那一有异动,我等就发书数封,甚至还花了一笔银钱,上下打点了一番。可没用,根本没用。没有人管,给的答复还是等等,再等等 !”
“后面还是掌教真人再舍了次老脸,发动了一些大有名气的道士联名上书,将事态说得严重无比,这才说动了道录司的那帮人,请了你二位过来。”
小道士皱眉:“僧人之中颇多高僧,那些僧人怎地不见动静?”
天玄子解释道:“佛道之争啊!此事既然是我道家出的头,那些和尚自然袖手旁观。”
小道士怒道:“可恨!”
玄德道长一拱手:“道兄,此等大事正值关键时刻,不才知你道术精深,还请你出手相助。”
小道士正色还礼:“贫道自当尽力!”
玄德道人大喜,便对院中一个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老者耳语了几句。
那老者轻“咦”了一声,抬头看了眼小道士和天玄子,脸一板,怒道:“阴潮随时爆发,大祸即将降临,这等关键时刻,你要某休息,将这等大事交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开什么玩笑!”
小道士上前几步,一拱手:“李爷脸色蜡黄、神思恍惚,显然心力交瘁。再不静心休养下,怕是会根基尽去。”
李老瞪了他一眼:“已有一人修为尽废,便再多上一人又有何妨?这等要命的时候,岂能顾得了那么多。”
小道士劝道:“李爷还请放心,此事交给晚辈即可。”
李老冷哼道:“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