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弄熙的愧疚

初落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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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夫人不欲留下阿萝,但因她当年签的是活契,并不与唐府的那些家生子一般,生死由唐府,故而只将她转卖给了牙婆。郑妈妈回来的时候,与如锦说起,称牙婆见着阿萝的时候,夸她模样好,但因为早前将身子打坏了,便只给了三两银子。

    如锦笑了笑,轻道:“阿萝的模样是好的,将她带回去养养,怎么都值那子两银子。”

    郑妈妈亦附和着回道:“老奴瞧也是的,阿萝生得细皮嫩肉,光那容貌就不值这银子。若换做了别人,老奴指不准还与她说说价。”

    如锦挑眉,笑问道:“为何阿萝就没午这必要了?”

    “奶奶,听说阿萝当初卖身进府的时候只给了二两,再说那是大奶奶的人,将这婢子贱卖了,也好替奶奶您立立威。”郑妈妈说得直白,毕竟大户之间少奶奶间夺权的事,她早前见的听的也不少。

    如锦只微微一笑,并未与她多解释。在外人眼中,自己本就与秦霞对立。

    “阿萝在流云轩那么久,你将那三两银子送过去。”

    郑妈妈微微一愣,有些不确定地望着那端坐着的人。

    如锦轻捏起茶盖,笑了笑说道:“还有事?”

    后者微微一顿,继而说了声“没有”就颌首退下。

    如锦便唤来白英,问她最近流云轩的事,后者恭敬道:“回奶奶话,奴婢找了当差的小丫鬟问,听说大奶奶一直关在屋里,除了春宜就没人进去。”

    放下瓷盏,如锦别有深意地问道:“她倒是喜爱春宜。”

    “阿萝离开了,如今大奶奶跟前就只有一个春宜,自然凡事都吩咐她。”白英回完话,又说道:“其实,没了阿萝,奴婢瞅着大奶奶也没多难过。”

    如锦就问她为何说这话。

    白英就上前两步“大爷近来身体不好,听说大奶奶忙着翻医书,对其他的事都不怎么上心。”

    如锦微微点头。

    春宜将那三两银子送进秦霞屋子的时候,后者伸手取过就重重往桌上一拍,咬牙道:“好你个薛如锦,简直是欺人太甚!”

    春宜第一次见秦霞表情这般凶狠,下意识地就往后一缩。

    秦霞的目光射过去,冷言道:“怎么,你怕我?”

    “奴婢不敢。”

    秦霞见她那低头缩脑的表情,讥笑道:“你也别这样瞅着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我没用,连自己的婢子都护不住,对不对?”

    春宜便跪了下去“奴婢、奴婢没有这样想。”

    “没有吗?”

    秦霞望向门口,咕哝道:“在唐府,可还有我说话的份?我晓得,你们私下里都在议论,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话中透着淡淡的失落。

    春宜便一个劲地摇头“奴婢们没有,大奶奶您素来对咱们宽容,谁都记得您的好。”

    “那是当初我还掌权的时候,你们就夸我好。现在?呵,连婆婆都不待见我,让我闭门思过一个月,哪都不许去,你们眼中又还能有我?”秦霞见跪着的人抬头,一副了然的模样摆了手就道:“你不必说那些好听的,我心里都清楚。”

    春宜就认真地瞧了秦霞几眼,最后低头。

    “闭门思过...,连我娘家大哥成亲,都不准我出去,真是丝毫情面都不给我。”秦霞走到窗前,轻轻推开,望着外面生机盎然的景色,丽阳温煦明艳,七彩的光芒透过绿叶,在地上留下点点斑驳。

    无奈的叹息,她生生地体会到了寸步难行的感觉。

    四月初,靖安侯府世子娶将军府二姑娘,乐声炮竹、红光相映。

    秦府门口宾客往来、络绎不绝,有婢子拿着huā篮,将其中的糖果分发给来往的孩童。

    唐府的马上停下,如锦与唐子默纷纷下车。如锦抬眸瞄了眼靖安侯府的门匾,大气恢弘,旁边唐子默握了握她的手。

    如锦侧首,给了他一抹心安的笑容。

    有管家招呼着二人进府,才没走上几步,如锦便被人唤住“五妹。”

    视线处,是一身青碧轻纱华衣的薛弄熙。如锦往前几步,见她一人站在廊下,就招呼道:“四姐。”

    唐子默亦打了招呼。

    薛弄熙的目光落在二人间,复说道:“五妹来得真早,大姐姐说会晚些时候到,我陪你去府内瞧瞧。”

    如锦转身,与唐子默说了几句。他留在外院。

    如锦是随着薛弄熙步子的,因为靖安侯府,她还当真是不认识。

    紧跟在她的身后,寻了话题就问道:“四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秦林去大姐夫家找我,大姐也劝了我一番,我想着再闹下去也无济于事,便回来了。”薛弄熙一句话带过,复好奇地问道:“方才瞧着你与五妹夫关系可是亲密,怎么、最近又和好了?”歪着脑袋,语气怪异。

    如锦知她何意,只回道:“出门为客,难道还要疏远?”

    薛弄熙没有多想,笑容却灿烂了不少,握了如锦的手似劝道:“妹妹你就别伤心了,五妹夫那样才学的一人,对人自然冷漠了些。妹妹有时间请了师傅看书学点什么。指不准就与五妹夫有话题聊了。…

    她的那份幸灾乐祸和调侃,如锦怎么会看不出来?心想着佩服,便苦笑地望了她几眼,没有接下去。

    薛弄熙带着如锦走过石桥,望向远处的红瓦小亭又说道:“相比之下,秦林倒是好多了,至少他是不敢欺负我的。

    若是他骂我,我自然是要打回去的。”

    “四姐夫是疼你,自然让着姐姐。“薛弄熙的眉梢带了得意,紧跟着好黄道:“对了怎么你嫂子没有过来?”

    如锦摇头。

    “听说唐大少爷早就来了,我还以为她会与你们一道呢~”

    如锦跟着她的步子上了台阶,淡淡道:“婆婆说她身体不好,就不让她出门了。”

    薛秀熙坐下,面容激动道:“什么身体不好?你就别替她隐瞒了谁不知道她是被唐夫人禁了足?”

    如锦就在心中嘀咕:知道还问上一遭?

    “听说是因为她婢子的事。”薛弄熙的话中带了几分同情,摇头就对如锦叹息“妹妹啊,你怎么过得那般委屈,竟是连一个婢子都敢在茸后乱说你是非?”

    如锦笑而不语,阿萝可不是一般的丫鬟。

    抬眸瞅了眼对方“姐姐知道的好清楚。”

    薛弄熙微微一滞,复解释般道:“她是我小姑,前几日婆婆去过唐府,自然是知晓的。”

    如锦简单“哦”了一声。

    府人忙碌端了各式茶盘的婢子来来去去,好不热闹。如锦就问薛弄熙“四姐你不去招呼帮秦夫人吗?”

    “婆婆自然能应付,不必我去。”薛弄熙丝毫没觉得怎么样。

    如锦“呵呵”笑了,赞道:“秦夫人真宠你。”

    “她才不疼我她是巴不得李风纤早日进门,若不是外人说的难听,她哪会让秦林去找我?”薛弄熙别了别嘴,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如锦又说道:“妹妹,你瞧,当初咱们都喜欢他,眼下却一同站在他与别的女人的婚礼上,真是造化弄人。”

    如锦面无所谓“谁都有各自的归宿我与姐姐你不也都成了家?”

    “那不一样!我、我当初嫁给秦林,是迫不得已!”话说至此,薛弄熙似是还有些难受,看向旁处又说道:“而你和五妹夫,是因为圣旨难违。咱们都不是挑了理想的夫君,但是嫁了就得过一辈子,瞧我如今、就算想任性,最后不还是得妥协?”

    “不理想吗?”如锦在心中自问。

    想起唐子默,想起他对自己的包容、呵护与体贴,若是没有嫁给他那现在的自己又会是如何?自重生之后,面向这片繁华的燕京,她就从未思考过这方面的事。

    再次与陈家的人相遇,脑中点点滴滴全是从前的回忆。她承认自己不是个放得开的人,就是至今,想起前世自己真诚待人,最后换来那样的结果,她的心里都隐隐作痛。

    旁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姐妹情深、孝顺乖巧,最后都有个好结果为何自己却不得善终?

    国公府姑娘的身份、薛如锦的身体,她回到这儿,想的只有是如何报仇,想调查前世的真相。可是事与愿违便是到现在,事情还一筹莫展她心知自己的无能,却又贪图如今的平静。

    “称若是不嫁给五妹夫,许是会遇着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薛弄熙突然又说这语,如锦心有所动。她很清楚,遇到唐子默是她的福气,夜深的时候,躺在雕huā大床上,她亦为得到这样一段婚姻而感到庆幸。当初的自己,说到底根本没有敢奢望得到这些。

    “他对我挺好的。”不知道为何,如锦没有顾及早前的想法,突然就冒了这样一句话。

    薛弄熙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最后才道:“五妹,你这样强颜欢笑,二婶见了定然心疼。”

    话题太过沉重,如锦终是不再接下去,望着薛弄熙,复又道:“四姐忘了?大姐可是嫁了如意郎君,可今朝,也不见得有多欢乐。”

    薛弄熙面露诧异,转而道:“上一回,五妹你看出来了?”

    如锦轻笑,自己一直都知晓。

    “嗯,看出来了,她与大姐夫貌合神离。”

    薛弄熙便站起了身,背过身子悠悠道:“当初她方嫁给大姐夫的时候,满脸都是笑意,成天都很欢乐。好几次,回到薛府,她拉着我说的都是大姐夫待她如何要好。当初我就很好奇她口中婚后琴瑟和鸣的生活,只是最后才知晓,满腔深情的只有大姐,而大姐夫对她,只是相敬如宾。”

    如锦听了,总难免有些紧张走到她身后,追问道:“这些都是大姐告知你的?”

    “是啊~其实就算她不说,住在平易王府的这段日子,我也能看得出来。”

    许是生活磨去了薛弄熙身上的棱角,虽还是跋扈霸道爱使小性子,亦爱看别人过的不好。但与人的态度,比从前好了不少,如锦并不排斥与她相谈,她也不怎么隐瞒。

    “嫁了人,我才觉得从前在娘家是多么的欢乐。五妹,我总想起从前咱们几个姐妹一同玩闹的日子,你难得回京,我却就爱欺负你。记得有一次,我都将你额头打破了第二日你就吵着二婶二叔说要回边城。等到第二年你回来,早就忘了从前的事还那样爱与我一起玩。

    薛弄熙的声音很轻,让如锦听了也骤然平静。

    但终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微微有些闪烁,如锦一语而过:“自家姐妹,定然比旁人亲近。”

    “嗯,还有路表姐,当初我也吃了她不少亏的。看着妹妹你与她对立了那么多年,我却隔岸观火,从没想过让你们化解矛盾。其实,我也有错。”

    总觉得今日的薛弄熙很陌生,如锦好奇地问道:“四姐,你怎么了?”背对着如锦的薛弄熙却伸手抹了抹眼睛,如锦伸手扳过她身子,只见她眼睛通红。不明所以地就急道:“四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熟料,薛弄熙一个转身就抱住了如锦,泣道:“四妹妹,我对不起你。”如锦的身子一僵,别扭地出言道:“那是一家人,姐妹间本会有的矛盾,年少时候的事,谁还会记在心上。”没想到薛弄熙却抽噎了起来,含糊道:“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有一事,我瞒了你很久。”

    退出如锦的怀抱,薛弄熙用帕子抹了抹眼睛,最后重新坐下,望着也坐在身旁的人,犹豫了好一会,终是坦白道:“五妹,当初是我故意让秦夫人吩咐马车带你游走了半个燕京城,是我害了你。”

    如锦面色一白,倒不是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惊讶,而是觉得她自己说出,太匪夷所思了。

    看到如锦表情怔住,薛弄熙就将当初的事诉说了一遍。说是当初见如锦喜欢秦枫,总是不顾规矩地就跑到秦府缠他,私下又听到钱氏与薛弄芸的谈话,便故意出了这样的点子。

    薛弄熙愧疚地说道:“我见不得你与秦大哥要好,我对我自己说,说你要抢大姐夫的夫君,自己是对的。但是我知晓,我也喜欢上了他。从小到大,我们喜欢上同一件东西也不是头一回,而我从未输过给你。

    我当时就想着他就算不娶大姐,也一定不能娶你。”

    如锦表情很平静,倒是让薛弄熙更加茫然“称怎么都不生气?”

    “都过去了的事。”如锦心思微转,复又笑道:“再说了,你是为了自己所爱,情有可原,我不怪你。,…

    对于如锦的大方,薛弄熙更是惘然。

    “为何,你该骂我、该说我的?如果当初不是我搅局,指不定今天的新娘就是你了。”薛弄熙湿润的眼眸盯准了如锦。

    如锦摇了摇头“不会的。”

    就算是一切平静,就算自己入这身子的时候,原主与秦枫情投意合,如锦亦不会嫁给秦枫。

    因为那样,是一个欺骗。自己不是原来的薛如锦,在婚姻之中,自然就不想做旁人的替身。否则,时间越久,便会忘记原来的自己。

    好在,当初重生的时候,原主的感情〖自〗由,否则那才当真难做。

    似是又想起了早前秦枫的深情双眸,当初他说的有多喜欢,但在最关键的时候,舍弃地又那般决绝。

    感情中,不需要理智。

    如锦温柔都理了理薛弄熙胸前的发,亦帮她擦了残脸颊上的泪痕,安慰道:“快别哭了,今天侯府里办喜事,若是被人看到你这样,指不准又要说出其他难听的话了。你我都已是人妇,再不是当初做姑娘的时候了,名声很重要。”

    薛弄熙心中骤暖,握了如锦的手道:“五妹妹,你真好。”只有在与外人打了交道,接触了世事,才能了解当初无忧无虑的美好,觉得能直接对人都是一种幸福。譬如现在的薛弄熙,收去了身上的刺,对如锦好言相谈,有着一般姊妹的亲密。

    如锦见她难得与自己这样心平气和,又惦记着那件事,先是低头,感慨般道:“四姐平日有大姐姐相伴,什么事都有个交心人,回到文国公府,还有三姐姐。而我,从小未与你们一同长大,情分自然比不上。虽有二姐,但她进了宫,见面甚难。平时有事情,又不想母亲担心,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薛弄熙一直都以为如锦在唐家过得不好,受婆婆欺压、被丈夫冷落,有的时候心里藏了委屈,确实没人可诉说。早前还觉得对不准她,心中一热,开口就道道:“谁说没有,你也有大姐、有我。知道你过得不好,谁还能什么都不顾的?”

    如锦抬眸,咬了唇咕哝道:“你们毕竟是亲姐妹,我比不得。如上次在大姐夫家,你和大姐凡事都有商有量的,唯独就瞒了我。”“没,我没有想瞒你的。”

    如锦只是摇头“我连大姐何时喜欢上的大姐夫都不知道,而你又怎么嫁给了四姐夫?若是姐妹,怎么会一个字都不跟我透露?”说完不等对方回到,低了头又道:“算了,四姐你也不必说,我就是心里有些难受,过一会就好。”

    “不,五妹,是我不好,其实这些告诉你也真没什么。就是我和你,鲜少这样坐下来谈话罢了。”

    薛弄熙说着,心念着还真如她所说,什么事都堤防着她。因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上回就亲近了如锦几分,此次更是直言:“五妹,你别难过,我什么都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