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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哑巴,还是木头?怎的不会开口说话了?”翠羽终于忍不住轻启星眸,身子动了动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薄面含嗔瞪着他,十分忿忿不甘。要是往常,她稍有不快,宫女太监们急成一团自不必说,便是她的皇阿玛也必会好好的哄她,这个自高自大的家伙,居然在她面前摆谱?
“让你喝药你又不肯,你让我说什么?”引华讷讷开口。他也烦啊,哪知道自己一句话惹下这么个麻烦!想不管都不行了!
“你”翠羽顿时气结,火气师师往脑门直窜,冲得她更疼更晕了,忍不偻抚着脑门呻吟出声。
“你怎么了!”引华急了,端着药碗过来,道:“你别闹脾气了,快把药喝了!昨晚的事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行了吧?你快快喝药,再一耽搁酿成大病怎么好!“翠羽伸手格挡,蹙蹙眉,抬眼望他:“那你还赶不赶我走?”
引华一愣,无奈轻轻叹了口气“不赶了,你想留下便留下吧!”
“这可是你说的!”翠羽嫣然一笑,态生两靥,梨涡浅现,虽一副怏怏病态,有气无力,偏有说不出的妩媚鲜艳,引华的心怦然一跳,忙别过眼去。
“那你快喝了药吧!”引华的语气缓了缓,不敢看她,伸手将药递了过去,半响,却没人接,他一愣掉回眼光,俊朗的眉挑了挑,翠羽已可怜巴巴望着他,苦着脸道:“我真的喝不下去!好苦的!”
“喝不下去也得喝?这是治病的药,又不是别的东西由着爱喝不喝,你不想赶紧康复,想一直这么难受躺着?”引华有些不耐起来,瞪着她数落。
翠羽一怔,许是被他的话震住了,不觉伸手去接药碗,手一抖,差点摔了碗,幸得引华眼明手快一手扶住,翠羽讪讪一笑,引华无奈,只得就着碗送到她唇畔。翠羽闭眼轻轻长长吸了口气,憋着呼吸,皱着眉头,咕咚咕咚一气喝了下去,那慷慨就义的样子惹得引华忍不住抿嘴轻笑。
“这不就好了!刚才还说得…
”引华舒了口气,正想趁机对她进行一番教育,不料翠羽一手撑榻,身子一扭朝外“哇”的一声大吐不已,吐得引华措手不及,也吐了一身的药汁。
“你怎么了!”引华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退了两步。翠羽拭了拭嘴角,不停口的嚷着“水,水,快点!”
引华忙手忙脚放下药碗,拿水给她漱口。翠羽一天没进食,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刚才那一吐搜肠刮肚,差点连胆汁黄水都吐了,呕得胃都差点翻出来,顿时面红耳赤,双颊火热,脑子里又开始嗡嗡作响。
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掉下泪来,呜呜咽咽哭道:“我说了,喝,喝不下,你们一个个,也不信,我!呜呜……”
引华手足无措,张惶着双手,想去轻轻拍她的背又不敢,想扶她一把也觉不便,只在一旁没口子急道:“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你别哭,别哭啊!要不,你先好好躺一躺,我叫人再请个大夫来瞧瞧,另外开些不难喝的药,好不好?不喝药总是不行,你病着不觉难受么?”
好一会,鼻羽袖子拭了拭眼泪,抬眼望他,可怜巴巴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湿湿的眼睫毛犹自颤动不已,引华的心没来由一紧,叹道:“你快躺下吧,别又着凉了!还有,你晚上想吃什么?
我叫人给你做。
翠羽乖乖躺下,往被子里缩了缩,道:“我想喝点儿清淡的白粥。
还有啊,这个床褥、被子睡得我好难受,可不可以给我换换?这个房间也憋气的紧,我不太习惯………”
引华凝视她好一阵方点点头,道:“我叫张婶安排,给你挪到西厢房去吧。”
翠羽点点头,心情这才略略好转。
不一会大夫来看了,见她已经醒转,热已经退了一半,按着引华的意思将药方增减调了调,又笑道:“姑娘想是素来娇贵,喝不下药也难怪。少爷可叫人备些蜂蜜和药,这样口感会好些,再准备些青梅蜜枣,喝了药用一些可去去嘴里的苦涩。“引华点点头,随口吩咐张婶安排,张婶愣了愣,笑吟吟着去了。
翠羽挪进了厢房,一应帐幔被单都是上等的锦绣绸缎,褥子和被子皆为轻薄软和的蚕丝品,她满意笑了。心情一好,加上那药已做了调整,去了几分辛辣,添了几分甘平,又加了蜂蜜,喝了下去也没再吐,漱了。又吃了几颗酸甜生津的梅子,便嚷着有些饿了,要喝粥。张婶和一旁侍奉的小丫头面面相觑,同时也是一头囊水:她好像,是新买回来的丫头吧?怎么看着倒像是大小姐了!自打少爷今儿一回来,便折腾了半宿,弄得少爷饭也没好好吃,又要挪地方又要新被褥,喝个药也那么多名堂,现在张嘴又嚷嚷着饿了!
引华反倒看得开,扭头望向张婶:“瞧瞧粥熬好了没有,催一催吧!”他早看出来她不是个丫头的料,又加上愧疚在心, 她既然开口,他自然不会驳斥。而且,他也越来越好奇了,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处心积虑非要留在他这儿到底想干什么?她这种坦然自若、颐指气使的做派那么自然,让他都差点产生错觉:她才是这儿的主人而他才是客人!
“是,少爷!”张婶虽然纳罕,也没露出什么大惊小怪的神色,更没多说什么,答应一声便去了。一时端了粥来,还有两碟子佐粥的南方小菜,轻轻放在床头小几上,笑着扶了扶翠羽:“小羽,粥熬好了,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谢谢张婶!”翠羽嫣然一笑,仍是有些虚弱,撑着坐直了直身子。她虽娇养任性,但绝不是靠不计理的人,张婶对她好,她都知道。
翠羽接过碗尝了尝不禁一怔,手里勺子只是拨弄着碗中的粥,却不往嘴里送了。
“怎么了?不合胃口山”张婶微微一滞。
翠羽笑了笑,将碗放了下去,有些失望道:“跟我以前喝的粥味道不一样突然之间又没胃口了,算了,不喝了!”她以前喝的粥,虽也是白粥,但跟这个粥相比,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且不说宫里煮粥的御用稻米一粒粒都是精挑细选,便是用水也大有讲究。煮粥以泉水为上,河水次之,井水又次之,宫里煮粥用的自然是大名鼎鼎、皇家御用的西山玉泉水。熬粥时将水先烧滚,然后再下米,使水米更易于融合。有时还放入一两片鲜嫩的荷叶滚上再滚捞出,使水中浸入清淡的荷香。
米下锅后,专人看守烧以大火一气呵成食用起来味更鲜佳。民间煮粥,哪有这么多讲究呢!
只是,她哪里懂得其中乾坤?只当自己胃口不佳,因而嘴里无味,一时也没了兴致再吃了。
“张婶,家里还有燕窝吗?去盹一碗燕窝莲子奠过来吧,她一天不吃东西怎么行!”引华冷不防又吩咐,心里对她的身份越发猜疑。
“是,我这就去!”张婶微微一笑,道:“小羽你好好躺着歇一歇吧等会厨房熬好了我便送过来!少爷,您今儿奔波劳累一天了,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会照顾小羽的,您放心!”
引华瞅了翠羽一眼,见她一双杏核眼神采焕发不似先前那般黯淡,料想无事,便点了点头:“好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好几封信等着回呢!这儿就交给你了!”随即起身,向翠羽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别忘了按时喝药!”说着向她点了点头去了。
一宿无话,翠羽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半眯着眼撩开湖绿水纹帐子往外一瞧,早已大亮怕是已经中午了,她偏身坐起甩了甩头,晕眩感已经消失,鼓荡发胀得叫人难受的两边太阳穴也不疼了,整个人似是脱胎换骨般轻松了许多。翠羽心情大好撩起帐子下床,张婶恰好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套衣裳,见她起身愣了一愣笑道:“哟,你起来了?
怎么样?头还疼不疼?好些了吗?”
“我没事了!已经全好了!”翠羽笑吟吟理了理纷乱的长发向张婶福了福身,柔声道:“张婶,谢谢你这两天照顾,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她仪态高贵,动作优雅,盈盈一拜之间令张婶有一刹那的晃神,听她这么说忙笑道:“这是什么话,这还不是应该的?这么点子小事哪配提什么报答不报答这么严重呢!”说着将衣裳交到她手里,微笑道:“我们这儿没有适合你穿的衣裳,这是刚刚差人到漳州城里买的两套衣裳,你先将就着穿吧!换好了我叫人打水给你洗脸。”
翠羽接过衣裳瞧了瞧,一件鹅黄绣大朵玉兰huā,另一件淡蓝绣白色立梅,为轻柔上乘的湖绉细锦所制,皆配着月白水泻长裙,倒也雅致。
她向张婶点头微微一笑道谢。
张婶轻轻摇头,和善笑道:“你可别谢我,这是少爷吩咐的,你要谢谢少爷吧!”
翠羽脸上有些讪讪,张婶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她,顿时她便想起自己身份来了,忙笑道:“张婶不用叫人给我打水了,你告诉我我自己去吧!我好歹也是你们买回来的丫头嘛,等会你给我分配活干吧!”翠玉说着眼巴巴望着张婶,竟是一脸的〖兴〗奋和期盼。
张婶顿时怔仲,瞳孔霎时放大,诧异的回望着她。她是看不懂了!看不懂少爷,也看不懂这小羽姑娘!张婶一时有些为难起来,沉吟了好一阵方笑了笑,道:“这个好吧!你先跟着我学着做些琐碎小
事,等少爷回来再做安排吧!”
“少,少爷不在吗?”翠羽下意识反问。
张婶笑笑“少爷哪有空天天呆这儿呢,天一亮便出去了,要过两三天才回来呢!不过少爷临走时交代了,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别不好意思!”
“那怎么可以”翠羽笑靥如huā,却说得一板一眼、振振有辩:“从今儿起我是丫环啊,哪有丫环管主子要这要拿的? 张婶心吧,我一定好好做事,不叶你为难!”
“好……”张婶勉强点点头,嘴里一片干涩,莫名的答应的很是不安,她越是跃跃欲试,笑得眉眼弯弯,她越觉得诡异。
事实证明,张婶的预感准确度高达百分之百。翠羽只觉着新鲜有趣,她哪儿干过什么活啊,张婶让她帮忙,那还不是越帮越乱?张婶看她这举止做派根本不像个会干活的,但她可不知道她不会到如此地步。什么煮饭、择菜、洗菜、烧火、扫地、洗衣服她一概不会,到哪儿弄得哪儿乱成一团,煮饭煮了一锅粥不成粥饭不成饭的东西,烧火时整个厨房浓烟滚滚,倒垃圾差点倒到井里,洗衣服更不行了,没洗几件磨得手脆红肿脱皮,吓得张婶忙叫她停下,左思右想之下,觉得她什么也不适合干,便让她回屋好好休息。张婶焦头烂额,感叹不已,何以几天前她会被她软磨硬缠、哭哭啼啼感动而买了回来?当时还觉得她乖巧伶俐,现在……
这么好的天气,翠羽哪肯闷在屋里?何况她新鲜劲还没过呢,看什么都觉稀奇,什么都想试一试,热情似火向张婶自荐,要干活1不要休息!张婶郁闷极了,有了引华的交代嘱咐又不便逆她的意,鼻后还是一名仆妇提点,张婶如梦初醒,带她到后院,指着横七竖八堆放在地上的大大小小盆景笑道:“这些都是少爷收集的各种盆景,从今儿起,你便负责浇水吧!”
“好啊!”翠羽很高兴点头答应,因她母亲酷爱盆景,孔雀山庄甚多,她也略略认识。瞧了瞧这些埋植在陶盆中的树根木桩,小的不到一尺,大的高及人头,造型各异,遒劲蜿蜒,苍灰古朴,枝叶千奇百怪,多是南方树种,榕树、乌桕、水松、红豆杉、珍珠罗汉松、毛榉、
苏铁、紫藤、九里香、红枫、白蜡、青楝、火棘、银杏、紫薇等等大概有百三四十盆。但据她看来,这些还算不上盆景,顶多算是具有发展为盆景潜质的原材料,离盆景的距离还远着呢!
“少爷是要开盆景店吗?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啊!”翠羽蹲在一盆一弯三扭的细叶罗汉松前,看那梢头多余的一撮针叶不顺眼,顺手撸了去。
“别!”张婶现在是一见她有所动作便心惊胆战,见她随手摘掉了一撮细叶心疼得直哆嗦,忙笑道:“小羽啊,你只管浇水便是了,千万别修枝摘叶的!实不相瞒,咱们骆家在扬州有家骆家huā局,少爷买这些是要送到huā局做成盆景出售的,你小心着点,别碰着折着了!”
“我就说呢!这些离盆景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原来是替huā局买的原料!”翠羽浅浅凝笑:“放心吧,我不会乱动的!”
张婶怀疑的目光小心翼翼晚了她一眼,点点头,刚转身没走两步,想着她这么娇弱纤细的身子骨忍不住又转头嘱咐道:“你慢慢儿来,别着急,能浇多少是多少,别把自个累着了!”
“我知道啦!”鼻羽扬头一笑,卷起袖子开始干活。张婶点点头,凝着她那身衣裳不禁苦笑:这一天下来,这身衣裳准定得废了,十两银子呐,比她干的活值钱多了……
翠羽于是上了心,别的事不会,这打理盆景她闲暇时倒是消遣过的,当然是有人在一旁拿东递西,但此时做起来总不陌生便是了。只有一件,水井离这儿不近,她得提着笨笨的木桶先去打水,然后才能浇溉。翠羽刚刚病了一场,还有点儿脚步虚浮,太阳一晒直犯晕,这打水的活儿还能不吃力?好在她压根没那目标要一下子全浇上一遍,纯粹当打发时间而已,也不觉得压力多大。张婶偶尔一瞥见她扭手扭脚提着小半桶水,吭吭哧哧,脸红气喘,摇摇晃晃,轻叹摇头不已,欲待叫她停下不干,又怕她自告奋勇的添乱,便也不管,由着她折腾。
傍晚收工时,张婶看她走过的那一条路简直跟下过雨似的,淋淋洒洒了一地,便好笑问她浇了多少了?
翠羽笑嘻嘻答道:“我数了数,浇了十二盆呢!张婶,我明天继续!”
张婶讶然睁大了眼,忍不住“扑哧”一笑,点点头道:“好好,你明儿继续吧,晚上好好休息。”还真有她的,一个下午浇了十二盆,敢情这一下午打水都浇地上了!
第二天,翠羽继续她的工作,仆妇丫环们见了都忍不住好笑,翠羽尽职尽责,浑然不知自己在旁人眼中根本怎么做都不像个干活的!这天翠羽的速度更慢,她没干过活,头天手劈一用劲,今儿胳膊泛酸,手心也有些疼,她本不想干了,无奈头天在张婶面前夸了。,她也是好面子的,没办法只好硬撑着,只不过动作更加缓慢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