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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情势立时翻转,柳儿娘手上的石头被何氏抢了下来,对着她肩膀、手臂、大腿就是一顿砸。
何氏还是清醒的,挑这些地方下手,打残废了也不会死人!
石头娘则不管那么多,她听着小儿子的哭声,也不知他咋样了,恨不得要这婆娘死,于是,抡起拳头往她胸口捶。
从石头娘冲上去甩柳儿娘耳刮子,然后赵锋被摔,到何氏出场,也就一小会工夫。人们先是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又发现双方都在情急拼命,打得太狠,因害怕不敢上前拉架,于是到处叫人。
当男人们被叫来的时候,何氏跟石头娘已经把柳儿娘打得快没气了。
黑皮先一步回来,见张奶奶跟人打作一团,急得团团转,最后慌张地跑回家叫菊花。其实,他心急出错,应该去地里叫槐子才对——打成那样,叫菊花来有啥用哩?
等菊花到场的时候,几人已经被人拉开。
柳儿娘披头散发,满脸是血,奄奄一息地靠在花婆子身上,不停咳嗽,吐出两口血,惊得花婆子尖叫连连。
石头娘也是头发散乱,脸上青紫交错,下巴红肿出血,牙齿被砸掉一颗,正搂着赵锋,焦急地对青木道:“青木,怕是要劳烦你,我家锋儿头上砸了个大包哩,要赶紧送去集上让秦大夫瞧瞧......锋儿,哪疼哩?不哭不哭!”抬头又对柳儿娘骂道,“你个死婆娘,装死也没用。要是我家锋儿有个好歹,老娘拿你孙子抵命。”
三人中也就何氏毫发无损,她对石头娘道:“甭理她。
先带锋儿去集上瞧大夫要紧。青木,你要是没空,就让你刘叔送他们去。”
青木忙道:“我去吧,我正要送些东西去舅舅家哩。三婶,我先回去赶车你就来啊!”说着匆匆去了。
菊花走到何氏身边,先紧张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拉着她胳膊问道:“娘,你没事吧?三婶锋儿摔了头,要快些去找云影和秦大夫……”
一句话未说完,张大栓、张槐、赵三、孙金山、孙铁柱、李耕田等大批人都赶来了。
孙铁柱见他娘被打成这样,立时怒道:“哪个王八孙子干的?”
眼睛在人群中四处巡梭,一下就落在石头娘身上——她身上打架的痕迹太明显了。
赵三则一叠声问媳妇到底是咋回事。
于是各人跟各人的家人说,孙家那边是花婆子说的——柳儿娘已经说不出话了——事情也不复杂,三言两语就说清了。
孙铁柱和孙金山听说何氏跟石头娘两人打一人把他娘(媳妇)打吐血了,顿时就发飙了,孙铁柱大嚷道:“我娘要是有个好歹,老子要你们抵命。”
赵三听媳妇说柳儿娘把赵锋推倒,脑袋摔坏了,又听儿子哭得声音都嘶哑了,也发飙起来,眼一瞪杀气腾腾地叫道:“要是我家锋儿有个好歹,老子杀你全家!”
围观的人听了这血淋淋的话,吓得直缩脖子;李耕田板着脸神色不动,看不出在想啥。
孙金山看着一点伤痕也没有的何氏,阴沉着脸问李耕田:“村长,你都瞧见了,两人打一人,把人打成这样,眼里还有王法么?村长说该咋办?”
槐子见他眼睛盯着何氏,晓得他心思,不等李耕田说话,立即上前道:“凡事该讲个因果你敢把她刚才说的话当着大伙的面再说一遍?孙铁柱,你只要敢说,我就敢揍你,咱俩就当大伙的面再打一架。”环视四周,“谁敢说那样的话,我就揍谁。村长要是有人这样说你儿子,你会咋样?”
赵三凶狠地说道:“咋样?除了大耳刮子招呼还能咋样?槐子说的对,谁敢再把这婆娘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老子马上甩他嘴巴子。”
刘二顺也正好路过这里,听说这事后,板脸对孙铁柱道:“你娘已经被人打成这样了,她要是好好的,我也要上去打她——谁让她嘴巴这么毒,我刘家招你惹你了?”
孙铁柱嘴巴张了张,好一会才气道:“那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哩。”
张槐讥讽地说道:“你娘难道躺在地上让人打了?瞧瞧赵锋,瞧瞧三婶脸上,要不是我娘过来,你娘能把三婶娘俩打成啥样?这事没啥好说的,打架总有一方占上风,总不能打输了就有理,打赢了就没理吧?要不是你娘先糟践杨子他们几个,三婶能上去打她么?”
大人们争个不停,那赵锋本来伏在他娘的怀里,哭得天昏地暗,这会儿见他爹来了,抬头哭得更大声,小手指着柳儿娘,一边吞声抽噎,一边断断续续地对赵三道:“打……洗(死)......打......”
可是男人们正在理论,谁也没注意他,石头娘也没听懂儿子说啥,以为他疼的厉害,就一个劲地拍哄他,又想招呼赵三,甭跟人扯,要赶紧去集上。菊花见他指着柳儿娘,边哭边说,仔细听了一会,又好又心疼:这小子真狠!这是见他爹来了,有倚仗了,想让他爹打死柳儿娘,帮他出气哩。
“三婶,锋儿在说啥?”她问石头娘。
赵三闻言也转头,面向儿子哄道:“乖儿子,你疼得很么?来,爹抱抱,咱去集上瞧大夫。”
说着话,从石头娘手中接过小儿子。
赵锋强忍住抽噎,一手搂着赵三脖子,一手指着躺在地上的柳儿娘,锲而不舍地对赵三道:“爹,打洗(死)她,打洗(死)...…”
他不断重复,众人总算听明白了,一个个张大嘴巴瞧着这个豆丁似的娃:真不肯吃亏,都这样了,还惦记打死人家。
孙金山和孙铁柱脸色阵红阵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跟个一岁多的娃,你能说啥?
赵三虽然心疼儿子,又怒火万丈,但此时也不能上去打柳儿娘,见儿子满脸是泪,眼望着他哭求.一个劲地重复“打洗”,他无奈之下只好道:“锋儿,这婆娘已经死了。瞧,她不动了哩。”
石头娘也急忙哄道:“娘跟张婶子把她打死了.死得透透的了。”
孙金山怒道:“赵三!”
赵三脸色不善地看着他道:“咋了?连句话都受不了了?那要不要我照你孙子脑袋上也来这么一下子,过后随你咋哄,就算你说我已经死了埋土里了,我都没话说。”
孙金山气短,无话可回。
赵锋听了爹娘的话,止住哭声,睁着含泪的朦胧双眼.小鼻头红红的,盯着柳儿娘瞧了一会,先打了个嗝,认真地对赵三道:“没死,动哩。”
他这回把话说清楚了,还抬手示意赵三看,又对他娘道:“娘,没死.还动哩。”他是看见柳儿娘的手臂动了,所以这么说。
好些个人已经忍不住偷笑起来,又不敢笑大声.只得背过身去。
赵三两口子也哭笑不得:这个小儿子一向是不依不饶的性子,几个月的时候惹恼了他,就能哭一个时辰不歇嘴,他今儿算是把柳儿娘给恨上了。
孙铁柱气得对赵三道:“三叔,就算他小,你也不能这么由着他哩。”
赵三眼一瞪,张嘴就要骂,菊花见他们掰扯没完,忙提醒道:“三叔,三婶.先送锋儿去集上吧,他脑袋上这个包看起来吓人哩。”
她十分的忧心,谁知道这娃儿脑袋里面有没有受伤?若只是跌了个包,自然不要紧;若是伤了里面的神经、血管啥的,那可就麻烦大了。
赵三这才慌了,跟石头娘说了一声.转身就走。
孙金山大喝道:“慢!把人打成这样就算了?”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瞧着张家人,意思很明显,这是要张家担负责任。
菊花跟槐子站在何氏身边,根本不理他;张大栓刚要张嘴,被张槐拉住了,摇摇头,示意他看李耕田。
李耕田见他又扯到原先的话题上,阴沉着脸,嫌恶地瞅了柳儿娘一眼,道:“你们还有闲心在这扯?都不着急赶紧送人去集上瞧大夫?既然你们不急,那我就慢慢来断这个是非。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死了人甭怪我耽误事。”
孙铁柱这才如梦初醒,忙蹲下身子去扶老娘。
赵三两口子也匆匆忙忙地往郑家院子去找青木,菊花和槐子等人也跟着也走了。
这边吵翻了天,李长亮家的大门却紧紧关闭着,无声无息。
孙金山看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眼中喷火,大声喝道:“孙柳儿,你老娘在你家门口被人打死了,你都不出来瞧一眼?”
他其实是想喊李长亮的,怪李长亮不出来帮岳母撑腰,要是他能早些出来,把人拉开,柳儿娘也不能被人打成这样。可是他有些怕这个女婿,所以就拿柳儿开刀。
李家的大门“吱呀”地一声被拉开,李长亮壮实的身躯堵在门口,冷冷地说道:“瞧她干啥?让人家连柳儿一块打么?你还想再让她死一回?”
孙金山气得直抖,哆嗦道:“谁……谁让她死了?你不管不问就算了,还关着大门,不孝的东西……”
李长亮眼一翻,怒道:“孝顺?摊上这样的老娘,日子没法过。你是爹,柳儿是你生的,你说她不孝顺,拿刀砍死她算了,当没生这个闺女;我陪她一块死,你砍我,我要还手就不是人养的。要我们跟她一样干糊涂事,帮她跟人吵架,那是白日做梦。”
李老大不悦地说道:“柳儿嫁到我李家,就是我李家的媳妇。
出嫁从夫。嫁出门的闺女你们老是要她干这干那,是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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