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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倾国苦笑,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他频繁出入太傅府,花又怎么会无所察觉。更何况前几日皇上又大闹了一场太傅府,稍微有点头脑的都能猜出点什么了。
李浅猜得到花茂见她是要打什么主意,若因此认为就那是孺子之情,纯粹自找不快。花妃失宠,天底下再没比她这个方娘子,更得圣心的女人了,他不想与她相认才怪。或者最想的就是她能从花府出嫁,嫁进皇宫吧。
实在不愿再提此事,便道:“你去回复他,今生无缘,不便相见。”
花倾国迟疑了一下,“姐姐,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好?”
李浅冷笑,“怎么?你这几年跟着他,培养出父子深情来了?”
花倾国不知该说什么,花茂再不好,也是父亲,父子深情倒没有,有的只是一点血亲情意。
可无论他怎么说,李浅都不会见花茂的。前事已了,今生她不要掺和在花家的家族荣辱里。
她送走花倾国,又去看了六娘,跟她说了要走的事。
六娘很高兴,她不喜欢京都,宁可在燕州也不愿在这里。她是真心喜欢花倾国的,也因为他才来的这里,可是明显这个地方不欢迎如此五六日过去,到了三十这日,宫中设宴款待群臣。
这一日,也是齐曦炎想好的,让李浅出现在群臣面前,为她正名的时候。她现在的名字叫方浅是太傅方卓的嫡女。这件事总要晓谕朝臣们知道。
一大早秀姑就服侍她穿戴整齐,她身子太重,也懒得戴些金的银的,只松松挽了个如意髻,插了两朵珠花,一件素罗裙,外罩刻丝灰鼠披风,看着倒比身边的丫鬟还朴素。
太傅夫人见她如此穿戴,觉得不妥但张了张口终究没说什么。
两人出了府门,正门前停着一辆精美的马车。方夫人笑着挽起她的手,道:“与我同乘可好?”
李浅微笑点头,随她一同上车。按说她名义上是她母亲,她应该做侧坐的,可方夫人却根本没顾及这礼数,拉着她坐上正中。接着上来两个丫鬟,跪在一旁服侍。
片刻后马车缓行,向那城中最高的殿堂而去。
李浅一生进出过无数次皇宫,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么忐忑过。大年之日凡是进宫的女眷,都要先拜见皇后,可她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见冀兰。
是她把她带入这深宫内院的,现在又要抢人家的夫君,想必她见到她时脸色也不会好看吧?
马车到了宫门换成小轿,过了苍震门便看到小路子站在台阶上。他身为总管太监,今日也穿上了蟒袍褂子,在苍震门前迎接。
那小圆眼珠一瞪,小鼻子一扬,倒也有几分总管的威风劲儿。还记得前年过年时还是她在宫门处迎客这会儿她却已经变成轿中的娇客。世事变化如此之大,倒令人所料未及了。
这个时辰各府的王妃、公侯夫人都陆续进宫,她们今天都是一色大红绣花氅衣粉红衬衣。娘子们也个个花枝招展,都面含笑容的上了轿子。一时间苍震门热闹非凡。
小路子难得代皇后行事,便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引领众贵妇、贵女至皇后殿。
那些公主、郡主们早在二十七就进了宫。像太傅夫人这样的外臣并没受宫中贵人的邀请,只能赶在三十这天参加一次宫宴。也幸亏如此,否则让她以现在尴尬的身份在宫中住三天,她还真拉不下这个脸来。
轿子停在崇德殿,她们下了轿发现殿门前已站了不少人。有的闲话聊几句有的驻足观景,还有的缓步向皇后殿走去。
李浅手心里一直捏着一把汗她不喜欢皇宫,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每次到了这里她就会精神紧张,身体的每一根弦都绷了起来。
方夫人看她脸色不对,以为她身体不适,忙扶住道:“浅娘,你怎么了?”
李浅笑了笑,“可能是坐久了轿子颠地不舒服了。”
方夫人道:“那就且走走,散散气,这会儿估计给皇后娘娘磕头的队伍都排老长了,咱们就算过去也连个门都。”
这打趣的话,让李浅心头一松。有些自嘲地想,以她这么厚的脸皮,还没见面就怯场可实在对不起她这些闯下的名头啊。
往皇后殿走的宫道上,到处都聚满了人。后宫的嫔妃,公主、郡主,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再加上一些云英未嫁的贵家娘子,加起来有上百人,所跟的丫鬟婆子就不用说了。一时间殿门前聚了五六百人不止。
冀皇后申时方起,梳妆又要花掉大半个时辰,这一大帮子人又不可能全挤进去,等挨个拜见完,叙完话也得午时以后了。
李浅和方夫人来的尚早,第一波进去的嫔妃,以及长公主和几位一等公主都还没出来。
方夫人递了牌子,便拉着李浅在殿外的长台上等候。她怀着身孕不能久立,秀姑拿了一个厚垫子给她垫着,时而累了可以坐在台上歇歇。只是石板地上寒气太重,坐片刻还好,时间长了容易伤了胎。
女眷们分两列排行,虽站的也不齐整,但泾渭分明,左边是已婚妇人,右边是未嫁云英。大部分三五成群,聚在一堆,或小声交谈,或面目含笑。独李浅几个孤零零的站在长台上,倒显得有些突兀,不时有人向这边看一眼,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议论么。
她梳着姑娘头,却挺着一个大肚子,想必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不对劲儿了吧。
京中近日关于她的传闻颇多,很多人都听说了太傅方卓的女儿被皇上宠幸,已身怀有孕,可皇上却迟迟不接入宫。还传说,方卓为此郁闷之极,每次见朝中大臣,都觉颜面尽失。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骂他不知廉耻,怂恿女儿勾引皇上,枉为帝师。
也难为他一代大儒,偏要受此侮辱。真是几十年的清名毁于一旦,也就因为此,他才屡次找皇上请求赶紧把这姑奶奶弄走。好让他躲到没人的地方躲“羞”去。
朝中大臣对此事的看法不定,一时都摸不清皇上的意思。按说皇上无子,对子嗣看重,应该早日把人接进宫的。可皇上似乎根本没这意思,大部分人难免猜测,他其实想要的只是孩子,对孩子他娘是不怎么看重的。
对于这种后宫野史艳遇,正是人们所喜好的,众说纷纭,为此也不知背地里争论了几何。就连各府的夫人、娘子也嚼了许多舌根。可到了今日,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很多人就隐约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不就是原来那个方袭人吗?被拆穿了身份无颜离开,却又转身勾搭起皇上来了。看她的装扮寒酸之极,果然是卑贱之人,永远不会得到宠爱。
有认识她的自是不齿,不认识的便低声询问,一时间无数双眼睛向这边看过来。恨不能在她身上看出个窟窿,把她的肚子看破了。
方宝珠也在人群里,她跟着侯夫人站在一处,时不时的往这边瞧一眼,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意味儿。不是怨恨,不是怨毒,反而像是淡淡的乞怜。
这回到宫中拜见的娘子,都是家里的嫡出,其中并没有方袭人,也没看见方宝玲。不过侯府中嫡女不止她一个,侯夫人只带她来,又打了什么主意吗?
李浅心颤了一下,看到她,她就会想起曾经的自己。那时的她就好像被人操纵着的傀儡,只有任人摆布的份。方宝珠也会与她一样吗?
侯夫人脸上挂着的还是那种风华绝代的笑容,让深知她的人隐隐头皮发麻。
李浅扭过脸去不看她,心里却有些发怵。她打心眼里恐惧她的,这个女人就像一条最美的毒蛇,很难猜出什么时候会被毒牙咬一口。看来以后想过得稳当些,还得先把这女人除去。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宫的嫔妃拜见出来,接着是公主、郡主,都跟着走了出来。
下一轮要去觐见的是一品公侯夫人们。太傅夫人也在列,她嘱咐李浅几句,转身向大殿走去。
十几位公侯夫人鱼贯进入,李浅站的位置偏向门口,便拿着垫子往边上站了站。
这会儿已是巳时将至,等皇后一个个和夫人们叙起话来,轮到她的时候,没准都到午时了。
她打了个哈欠,忽觉有些困倦,每天这个时候她都会再小睡一觉,可今天却注定没这福气了。
正迷瞪着呢,突然有人在她肩膀重重拍了一下,她骇了一跳,几乎栽在地上,下意识地叫道:“是谁?”
身后一阵嗤笑声,回头一看,却见天台的石阶上站着三位公主,大公主、二公主和那位二十来岁还没出嫁的三公主琪了公主。
那个拍她的正这位是公主中的极品,此刻正掩着手帕轻笑,满脸不屑之色。
这位公主平常就跋扈,自路太妃被刺死后,倒是消停了一阵,这会儿她刚从皇后殿出来,又要扎什么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