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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奴婢回来了。”芳草一如既往的淡然。
“可是妥善了?”林氏问道。
“妥善了。”芳草道。
林氏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带着孩子们和众人回了寺院。也是凑巧,众人刚到了寺院,外面就下起雨来,一夜雨淋漓。
被雨水冲刷过的精舍院落格外干净,枇杷树叶缀着雨水趁着阳光的照射格外闪亮。只要深呼吸,就能察觉到空气清新,一扫前段日子的燥热,带来一丝清凉。
林氏带着孩子们草草用了早膳,就直接乘车出了寺院,直奔剑池。这两天林氏带着几个孩子把整个云岩寺逛了个遍,意犹未尽,就带着孩子们游虎丘。适逢雨后,空气宜人,因此几个孩子都很精神,看到好景致也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眼见着快到晌午,林氏又带了孩子们去食肆用午膳。
“娘亲,我想吃西瓜。”乐哥儿可怜兮兮地对着林氏道。
“好,娘亲这就派人去给你买西瓜。”林氏摸了摸乐哥儿的头,转头吩咐食肆中的伙计去办差。
“还是奴婢去吧。”芳草怕食肆中的伙计不仔细,平白无故地要林氏充当冤大头。
“多带两个人去。”林氏嘱咐道。
芳草应了连忙挑了两个小厮就匆匆而去,刚到了西瓜摊上,正仔细地挑选,就听见有人道:“这位姑娘,冒昧打扰。”
芳草回头一看,正是昨夜里那位灯笼摊子上的老者。天气晴好,阳光直射,芳草这才看清楚那老者的样貌。他花白的头发一丝不乱地梳成了髻,用一支木簪别着;一身干净的衣裳散布着星点的补丁;一双鞋倒是精致,做鞋的人想来手艺精湛。老者精神还不错,唯有脸上的皱纹格外的显眼,不过双手却还干净,没有一丝污垢。
“昨夜多谢姑娘相助,某无以为报,只有绘画的手艺还算是入得眼,您若不嫌弃就收下吧,权当作是某的一片心意。”那老者说的诚恳。
“不是我的功劳,无功不受禄,您还是把画拿回去吧。”芳草拒绝。
那老者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也不知该做什么,只是维持着双手持画的动作,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你我非亲非故的,且昨夜相助的是我家主人,我不过是奉命行事,您送的东西我不能收。还有,您老人家怎么就这么巧拿着谢礼遇上我了呢!”芳草说着就付了西瓜钱,带着两个小寺走了,急匆匆地如一阵风。
“我就说您是白费功夫,怎么样!那姑娘鼻孔朝天,哪里看得上一幅画。瞧她那意思,好像我们还是那图谋不轨的,真是狗眼看人低。”说话的是个卖灯笼的少年,他慢悠悠地从巷子暗处走出来,对着老者道。
“不管怎么说人家帮了我们家,知恩图报才是正理。”那老者皱着眉头道。
“算了算了,那姑娘也不过就是个丫鬟,懂得什么。她有眼不识金镶玉,看不出这画的妙处,也是好事。”那少年喜滋滋的。
“我回去看摊子了,你也回家吧,帮着你妹妹干点活,让你母亲好好歇歇。”老者有些沮丧。
“孩儿早就和周五说好了,要帮他走街串巷卖冰碗,卖的好了,还能拿一百个钱,不能回家帮妹妹了。且家里还有张妈妈帮着,想来也不缺我一个。现在紧要的是给妹妹好好置办一份嫁妆,卖冰碗这活计听着虽累,赚的也不少啊。”那少年笑着道。
冰碗就是消夏的饮品,每年酷热的夏季都有人走街串户去卖这种小吃。碎冰活着藕片,莲子,菱角和芡实四样掺杂一起,添上去皮的鲜核桃仁,鲜杏仁,甜瓜,蜜桃,再淋上上好的糖浆,用荷叶包成菱形,一份五文钱,可比新出来的糯米团子便宜多了。因此吃不起冻糕的人家,依旧还吃着这种古朴的消夏饮品。
“委屈你了。”老者听了儿子的话心里不舒坦,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来。儿子原也是天天读书,不为生计发愁的公子哥,这才几年,就为了家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累的早就没了那份金贵与傲气了。是他这个做爹的没本事,不能封妻荫子也就算了,却还连家都养不起,那几个孩子和老妻受罪。
“爹爹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哪里还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孩儿不是读书的料,你老人家也不是不知道,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不缺吃不缺穿就是幸事了。”那少年笑的灿烂。
“爹回去看摊子了。”那老者背过身偷偷流泪,并不想让儿子看到。
“怎么去了这么久。”林氏关切地问芳草。
“昨天夫人发了善心救了那灯笼摊子的主人,他今天拿了幅画来,说是感谢夫人的大恩,要奴婢收下。那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奴婢不好收下,且奴婢与他非亲非故的,怎的就那么凑巧在西瓜摊子上碰着了。不是奴婢多心,只是这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事小心些好。且夫人带着小姐少爷们,万一被什么人盯上,那就是无妄之灾了。”芳草神色严谨地道。
“你说的对,你办事很尽心。”林氏连忙道。
“这西瓜也是奴婢亲自切的,夫人和少爷们都尝尝看。”芳草服侍着主子们吃西瓜。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林氏也不敢再带着孩子们出寺庙,只在寺庙中烧香拜佛,顺便焚了自己和女儿抄写的佛经给未出世的孩子。又亲自参加了各位高僧主持的水路道场,为未出世的孩子消灾祈福。这段时间,徐寿曾带着人来过两次,拿着不少的荤腥,把孩子们接出寺外,在凉亭中大饱口福。
“都是老太爷让老奴带过来的,说是寺庙的吃食没油水,怕小姐少爷们受不了。”徐寿对着林氏道。
“祖父想的周到。”林氏笑着道。
“夫人也吃些,总这么茹素,身子也受不了啊。”徐寿自然知道林氏的新病,可也着实看着林氏这个样子不忍心。
“等回园子再说。”林氏推脱之后就让芳草贴身服侍着孩子们。
徐寿叹了口气到底是带着孩子们走了。
“小姐少爷们都慢些吃。”“老奴给鱼挑刺,小少爷再吃。”徐寿年岁大了,可依旧心细,他拿着牙箸给小姐少爷们夹菜。
“您老也歇歇,万事有我呢。”芳草劝道。
长时间的茹素果然众人都受不了了,别说是乐哥儿这种顿顿离不开肉的,就是像喜哥儿这般喜欢吃素的,也夹了不少肉丸子吃。欢哥儿就更不用说了,大口大口吃着剔过刺的鱼,中间都没有间歇。待吃过了大鱼大肉,几个孩子又慢悠悠地吃糯米团子配金银花茶。
“这是老太爷心想出来的口味,冻糕是蜂蜜味的,糯米皮是玫瑰味的,几位主子吃着可还好?”徐寿笑着问道。
“好吃。”喜哥儿道。
“这种新口味可是供不应求,老太爷不得已涨了价钱,否则客人非得在店门口大起来不可。”徐寿道。
“多少钱一份?”丽姐儿问道。
“三十文一份,带着茶汤。”徐寿道。
确实有些贵了。要知道一文钱一个包子,还是肉馅的;五文钱一升米,够一家五口人吃上两三天的了。
“那也供不应求?”丽姐儿又问。
“可不是!老太爷前些日子又让人每天多做些,一天卖个五六千份也照旧有人买不到。”徐寿笑着道。
“我听说别的酒楼也卖这种糯米团子,他们的生意还如从前那般差?”丽姐儿问。
“蜀香涨了价钱,且糯米团子供不应求,所以好多人也退而求其次了。不过老太爷说了,蜀香生意总是那么好容易被人嫉恨,莫不如就分杯羹给其他商家,有钱大家赚,和气生财。”徐寿道。
丽姐儿点点头,觉得曾祖父说的很对。
徐寿走了两天之后,林氏也打算带着孩子们打道回府,在寺庙住的久了,也不知道园子中如何了,总得回去看看才好。
林氏带着孩子们并着好多的丫鬟婆子往寺庙外走,刚要上车,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女童,挎着篮子迎面而来。
“这位姑娘可是恩人?”那婆子声音柔和,举止文雅,与一身的粗布衣衫和蜡黄脸色极为不符。
“不知您是哪位?”芳草意识到那婆子是冲着她说话的,虽然胡言乱语听不明白却还是站了出来道。
那婆子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对着那纸看了不过一瞬,就笑着道:“姑娘就是恩人了,请接老婆子一拜。”那婆子说着就对芳草行了一礼。
“你到底是何人?”芳草蹙眉道。
“老婆子当家的和儿子曾卖过灯笼,那晚被几个痞子寻衅,听闻是姑娘相助。老婆子家中贫寒,唯有这幅画和一些针线还算拿得出手,还请姑娘拿着。”说着那婆子就将篮子塞给芳草,带着孩子就匆匆而去。
“追上去,把东西还给她们!”芳草对着身后的护院道。
“既然是别人的一番好意,你这又是何必。看着她们粗衣烂衫的,想来日子也过的不富裕。既然她们知恩图报,执意要送你东西,你就拿着吧。”林氏笑着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