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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斯承将黄铜色的小锁放在一边,宋予乔葱白的手指已经将锁扣打开,紫檀木的小木箱打开了盖子。
这个小箱子看起来小,里面装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裴斯承在宋予乔另一边坐下来,将紫檀木的小木箱放在腿上,这边的宋予乔已经将里面很多红红绿绿封皮的证件给拿了出来。
还包括最上面的一本——离婚证。
“哎……”
裴斯承挑了挑眉,已经在宋予乔之前抢先一步将证件给抽了出来,而且还翻开里面看了一眼,“这种东西还留着干嘛?”
宋予乔原本是有点尴尬,但是现在对上裴斯承眸中戏谑的光,索性从他手中将本子给夺了过来,“当然了,第一本离婚证,总是要留作纪念的。”
“第一本?你还想要有几本?”裴斯承手指挑起宋予乔的小巧光洁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了一下,故意在声音里带了一丝愠怒。
宋予乔顺手在裴斯承腰上掐了一把,“你说呢?”
自从宋予乔怀孕了之后,裴斯承觉得她一向平和沉静的性子,倒是些许多了俏皮,偶尔一句挑高尾音的撒娇似的话,就能让他的心里好像被羽毛划过似的,痒痒的,只想熬将她抱在怀里吻。
宋予乔察觉到裴斯承的手又沿着她的外衣伸进来,便毫不留情地直接拿掉,说:“小心擦枪走火。”
“我不怕,”裴斯承俯在宋予乔的耳侧,“有你帮我。”
宋予乔的脸庞已经染上了一片红晕,裴斯承低垂眼睑看见她侧脸晕染的红晕,十分可人,忍不住就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从小木箱里拿出来的证件,里面各种奖章证件齐全,竟然还有宋予乔从小到大的毕业证,从小学到高中的,却唯独没有户口本。
宋予乔耸了耸肩,“我想起来了,我妈之前过来,把户口本给要走了。”
裴斯承便随手翻了一下宋予乔的其他证件,在看到宋予乔的小学毕业证里面的照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予乔小的时候脸上有婴儿肥,而且还有双下巴,特别是还正在矫正牙齿的时候,两排白牙上带着钢丝的牙套,再加上宋予乔在照相的时候一向是找不到相机的焦距在哪儿,眼神看起来就呆滞无神,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呆瓜,才十一二岁的小呆瓜。
宋予乔将毕业证从他手里给夺了过来,板着脸,“不许笑。”
裴斯承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每个人都有学生时代的黑历史,而宋予乔的黑历史,就是毕业证上的照片,从小学到高中,每一张都其丑无比,宋予乔也不是不上镜,但是好像是中了魔咒一般,这是一个怪圈。
“别笑了。”
裴斯承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看向宋予乔:“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笑了。”
宋予乔向后侧身,裴斯承早就料到,便索性直接扣了她的腰,胸膛已经贴了上来,侧脸在她的唇前,目光从她波光的眼神向下移,落在她的红润的唇上,用好像是一个在搂着妈妈撒娇的小孩子一样的口吻,说:“亲一下,就一下。”
裴斯承的手势很紧,宋予乔便只好凑过去,在裴斯承的唇角飞快地落下一个吻,裴斯承趁此机会,可不想让她就这样逃走,便直接唇齿轻移,让宋予乔还来不及分开唇瓣,已然被撬开了齿关。
最近,越是在这种只能看不能吃的情况下,裴斯承偏偏还就越发的喜欢挑逗宋予乔,打情骂俏一样,倒是上了瘾了。
外面的走廊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小家伙的声音由远及近:“乔乔!我叠不好衣服啦!”
这几天裴昊昱已经看着宋予乔叠了不下十次衣服,然后自己叠衣服的时候,就成了一坨一样,终于,小家伙还是放弃了。
裴斯承在进卧室之前并没有关门,现在卧室的房门大敞,宋予乔一听就有点慌乱了,急忙双臂撑住裴斯承的胸膛,刚刚唇齿分开,裴昊昱那个小家伙就已经破“门”而入了。
裴昊昱小盆友原本瞪的很大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咦?”为什么感觉有点不对劲,为什么爸爸妈妈两个人都在看着他?他脸上长胡子了吗?小家伙小手在两边的脸上胡乱扒拉了一下,顺带揉了揉下巴。
裴斯承也眯起了眼睛。
看来,以后真的要养成随手锁门的好习惯了。
特别是在宋予乔肚子里的这两个小家伙出来以后。
宋予乔脸上有点红,将手中的证件都往裴斯承身上一丢,转过身来就来拉儿子,“来,妈妈给你叠衣服。”
裴斯承在宋予乔起身的时候,顺手扶了一下她的腰起身。
没有户口本,现在还是要一心一意地等着岳母大人回来,才能禀报了之后再去扯证了。
………………
截止到此时此刻,华筝已经有三天又十五个小时都没有见郑融了,就自从上一次郑融吻了她以后。
在之前,她对郑融,从来都只是朋友。
其实,也不完全是,但是哪里不对劲,在之前并不清楚,但是从那个吻之后,她忽然好像是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好像是原本泾渭分明的线,由于郑融向前跨了一步,然后就退不回去了。
今天她接到了卢璐的电话,说要去参加一个公司的面试,然后让她帮忙带一会儿阿飞。
华筝答应。
在停车库内取车的时候,华筝很轻而易举地就看见了曾经让郑融开的那辆车,她心里又是一动,手指蜷曲,握紧了手中的车钥匙。
卢璐已经去过周越的心理咨询室五次了,也从最初的不配合,进去了就是抽烟,开始听从周越的建议,算是有了一点起色。
她这次要去应聘的是一家小的设计公司,虽然并不是很大的规格,但是她现在也很重视,因为身上的存款已经不多了,还需要给阿飞定时去做全身检查。
华筝这一次来,第一时间就是将阿飞抱起来,检查一下他身上是不是还有淤青和掐痕,有没有哪些未退的痕迹。
卢璐穿着一身职业装,靠在门板上站定,双手抱胸,“放心好了,以后我不会再掐他了,反正他已经成了这样儿了,我能养到他什么时候,就养到他什么时候,等到我死了,看他到时候怎么办。”
华筝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卢璐的这种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没有答话。
毕竟是好几年的朋友了,卢璐对于华筝的性子也了解,她现在看华筝的神情,就知道她心里有事儿,便多问了一句。
华筝没说话,连眼皮都没有抬,等到卢璐走到门口,她却忽然开口叫住了卢璐。
“你说过,之前郑融托你给情书,是给的宋予乔?”
华筝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这件事情,但是,分明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这么一个梗,想甩都甩不掉,直愣愣地冒了出来。
卢璐正在换鞋的手顿了顿,后背僵了一下,片刻之后,抬起头来:“时间太久了,忘了。”
华筝听了卢璐这句话,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哦”了一声。
在高中的时候,宋予乔和华筝的异性缘都不错,但是,和宋予乔接近的人,都是想要追求她的,直到后来叶泽南后来居上,抱得美人归。而和华筝打成一片男生,全都是因为她大喇喇的性格,有时候还相约一起去打球打乒乓球,就是没有出去约会的,其实私底下都是叫她男人婆。
郑融刚开始和华筝接触,也是因为宋予乔,问华筝宋予乔的手机号,然后才开始打入她们的圈子里。
当时一直是称为朋友,而现在称之为男闺蜜。
只是,这个男闺蜜,真的只是男闺蜜吗?
整个下午,华筝都在对着躺在婴儿床上很乖的阿飞发呆,尽量让自己忙起来,就偶尔逗逗他,抱着他在房间里晃一晃,但是,在这样一个逼仄的房间里,她的脑子里会时不时的想起郑融那张阳光帅气的脸庞。
她索性就给卢璐打了个电话,几声响声之后,卢璐那边接通了电话,好像是因为公司内,有些嘈杂,还有小声谈话的声音。
华筝将手机夹在肩窝,俯身将阿飞给抱了起来,对着手机听筒说:“我礼服店里有事,先把阿飞抱过去了,你要是晚上没时间,就让阿飞在我这儿呆一晚上,明天来接。”
卢璐没带半点感**彩,说:“求之不得。”
华筝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将电话给挂断了,随便收拾了一些婴儿必备的东西,抱着阿飞下了楼。
在礼服店内,最近如果是华筝不在的话,都是苏智管着整个店面,不过也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因为苏智本身就是学的设计,所以现在在华筝的店面里,有一些礼服他也可以出手帮忙修一下草稿。
华筝推着阿飞的婴儿车刚刚进了店面,苏智就迎了上来,“小外星人,你又来了?”
这句话说的口气,倒是和裴昊昱小盆友如出一辙。
华筝索性将婴儿车往苏智手里一塞,“吃了晚饭了没有?现在老娘要饿死了,出去给人当了一下午的保姆,没有吃到嘴里一口饭。”
小婷一听华筝这话,立即就打电话多叫了一份外卖。
华筝让苏智看着阿飞,自己坐到收银台后面,随手拿起上面的报纸看了一眼,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苏智给阿飞刚刚冲了奶粉,特别有经验的还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掌柜的,刚才就想要给你说呢,这是真的啊还是八卦娱乐消息?”
华筝眸光不惊,抬眼在苏智这个大男孩脸上扫过,说:“登在八卦头条上的,都是添油加醋乱说的,你说是不是有心人的八卦?”
“哦,”苏智说,“掌柜的,那你的意思,里面的主线是真的了?”
且不说别的,就说从民政局开的一份结婚证明一份离婚证明,就是白纸黑字写的,不可能做的了假。
华筝直接站起来,抬手就要打。
苏智赶忙向前一步躲开,“掌柜的,我闭嘴。”
那边等苏智去给阿飞喂奶粉,华筝才坐下来,盯着报纸上的铅字,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将报纸上的这篇报道从前到后,一个字一个字地都看了一遍,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上搜了一下关键字,发现上很多络报刊也都转登了这份报道。
她有点懵。
裴斯承怎么会让这种消息见了报了?这要是宋予乔看见了,那她还怎么去面对熟悉的朋友?
华筝在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便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宋予乔的电话,但是,等到宋予乔在那边接通了,她却忽然反应过来,这件事情就算是发生了,那裴斯承会让宋予乔知道么?肯定是不会。
“华筝?”
宋予乔接通了电话却没有听见华筝的声音,微微愣了一下,才对着电话又叫了两声。
华筝回神,说:“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最近心情不大好,想找你说说话。”
宋予乔这才放了心,“我随时都有时间,你现在在礼服店么?我打车过去找你。”
“不用,”华筝连忙摆手拒绝,说,“等我去找你,我这边店里最近接的单子比较多,都忙到好几点,你来了我还要特别照顾你这个孕妇。”
华筝和宋予乔之间调侃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不过听宋予乔说话的口气,报纸上的这事儿还暂时是不知道的。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还是裴斯承帮忙给压了下去。
礼服店的门叮铃响了一声,挂在门头上的风铃叮叮当当作响,华筝一看来人是穿着那种工作服,便向里面叫了一声:“苏智!外卖到了,过来签单付钱!”
华筝已经离开了收银台,拿着手机向屋内走去,拨通了裴斯承的电话。
………………
裴斯承的手机已经要爆掉了。
因为报纸上陡然曝出来的这件事情,不光是叶氏的股票开始跌,就连裴氏的生意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就算是裴斯承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但是要想消除影响,还必须假以时日,而现在,很多裴氏的老合作商,与裴氏纷纷终止了合作条约,股市仍旧是呈下降趋势,这一个报道,确实是对公司的产值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而且,从当天中午开始,裴老爷子已经打了三个电话,最后一个电话,裴斯承接通,在那边的裴临峰就直接吼:“你小子现在就给我滚回家来!现在你大姐也在这儿,这事情你先给我说清楚!”
因为裴临峰吼出来的声音太大,在一边的宋予乔也能听到只字片语,看到裴斯承皱紧的眉头,便问:“是有什么要紧事?”
裴斯承已经走到衣柜前,从衣柜里挑出来一件看起来十分干净的白色衬衫,顺手撂在床上,从衬衫衣领第三颗扣子开始解,将身上的黑色衬衫脱掉,换上了白色衬衫。
“我回裴家大院一趟。”
宋予乔起身,走过去帮裴斯承将身上的衬衫抚平整理,却发现在身后有一处褶皱的印子似乎是在清洗的时候有问题,怎么也抚不平,便转身去拿了熨斗,将裴斯承的衬衫拉起,用烫热的熨斗在上面微熨了一下,顺口问道:“伯父伯母没事吧?”
“没有,你放心在家,不要出门,”裴斯承捧着宋予乔的脸在她的唇角落下一个吻,“一会儿累了就直接睡,不用等我。”
“嗯,好。”
宋予乔十分乖顺地点头,将裴斯承送至门口,还踮脚主动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才关上了门。
她现在有所察觉,裴斯承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宋予乔现在头脑里,最重要的事情,无外乎就是家人和朋友,这些人平日里最关心自己,那么现在,她也就最关心他们,与他们无关的事情,她根本都不去关注。
但是现在,裴斯承现在有事情瞒着她,她知道,一定是对她不好的事,她现在必须要对肚子里的宝宝负责,所以,他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不查不问,让裴斯承放心。
………………
裴斯承在刚刚取出车钥匙开车,就接到了华筝的电话。
对华筝来说,裴斯承现在依旧是她的男神,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宋予乔依旧是最好的朋友,其实两人还是很般配的,她心里的那个疙瘩已经完全解开了。
华筝说:“我看报纸了。”
裴斯承“嗯”了一声,“然后呢?”
“我给宋予乔打电话了,没说那事儿,她看起来好像是不知道,”华筝说,“但是,现在上都已经有很多转载了,她到底还是会看见的……”
裴斯承淡淡开口道:“只要她不想看见,就不会看见。”
这边的华筝倒是愣了一下,因为裴斯承的这句话。
片刻之后,华筝就明白了。
其实,说到底,最了解宋予乔的人,还是莫过于是裴斯承。
………………
裴斯承托朱启鸿帮忙把工商局和税务局的几位领导约出来,就在今晚,约在第一府。
在席间,有不少领导纷纷赞赏裴斯承也算是青年有为,或许是真心,或许只是看在朱启鸿的官场世家的面子上,总之听者十分受用。
只不过,裴斯承自小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他也知道,就像是这种恭维的话,或多或少都掺杂着水分,就一听了之。
不过他的时间有限,在见过一面,大约是半个小时之后,在主菜上过,就需要赶回裴家大院去。
裴斯承自罚三杯,然后说告辞。
朱启鸿的面子,几个领导还都是给的,他起身,说:“我出去送一下。”
他跟着裴斯承从包厢内出来,裴斯承此番请客吃饭的目的,朱启鸿之前也都给几个领导说过清楚了。
朱启鸿抽了一支烟,递给裴斯承一支,裴斯承用唇叼着,借着朱启鸿手中打火机点燃了。
裴斯承吐出一口烟气,双肘支撑在白玉石的栏杆上,看着湖面上的点点小桔灯。
记得在几个月前,也是约在这里吃饭,当时裴斯承吓了宋予乔一跳,两人还都落水了。
朱启鸿说:“这几个领导都是比较信得过的,报社的事儿,肯定就是没有问题了,不过,到头来,那个社长和主编,肯定还是要打电话给你。”
“我就是等着他来找我,”裴斯承唇间衔着烟蒂,所以说话似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般,“我先走一步,这边你帮我招呼着,有事打我电话,吃饭喝酒的钱随便花,在碧海云天那边我已经订了房间,直接报我的名字记我账上。”
“放心。”
朱启鸿两指在额前向前微微抬起打了一个手势,裴斯承转身离开。
………………
裴玉玲在今天下午,也接到了来自父亲裴临峰的电话,让她回家一趟。
“爸,什么事儿啊?”
裴临峰哼了一声:“现在了,就别给我在这儿装傻了,你想要带上泽南来,就一道过来,如果不想,你就一个人过来。”
裴玉玲是想要带着叶泽南一道过去的,所以,在临近公司下班的时候,就去了叶氏总公司。
她是叶氏公司的股东,而且又是现任总裁的母亲,进入叶氏上电梯不用通报叶泽南。
裴玉玲上了楼,叶泽南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总裁办公室的楼层员工一般都比较少,这一次让裴玉玲觉得微微放下心来的原因是没有见到那个讨人厌的虞娜。
走近叶泽南的办公室,就看见叶泽南正背对着门站着,站在墙面上的一幅壁画前,似是在欣赏墙上的画。
裴玉玲刚刚想要开口叫儿子,却听见了叶泽南在讲电话。
叶泽南的声音不疾不徐,说:“那些股份,不管多少价钱,收购过来……”
电话另外一方说:“余风杂志社的股份,还有外界别的力量在插手,那……”
叶泽南知道,这股外界的力量,肯定就是裴斯承。
他说:“你只管将闲散的股份收过来,并不需要多考虑其他方面……”
叶泽南挂断电话,转过身来,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办公室门前的母亲。
裴玉玲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泽南,“都到现在了,你还不是一心扑在叶氏公司的业绩上,还在帮宋予乔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叶泽南走至门口,招手让外面的秘书泡一壶茶进来。
“妈,我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
“你心里有数?那你现在帮宋予乔做这些事情,她有感激你么?她不会感激你,她甚至连知道都不会知道,儿子,你现在分清楚主次好不好?现在是什么最重要?”裴玉玲向前走了一步,“我可以不给你找那些名门淑媛去相亲,但是,你的精力就都是用在这上面了?”
身后,虞娜捧着一份报表进来,清了清嗓子,“麻烦让一让。”
裴玉玲瞪圆眼睛,好像就是因为虞娜的这句话,特意向前一步,横在了办公室中间。
虞娜也没有多做计较,从裴玉玲的身边绕过去,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双手将报表递上去。
裴玉玲对于虞娜这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简直是气的心肝脾肺都疼。
“泽南,你现在就给我把这个女人给开除掉!我真不想看见她,多一眼都不想!”
裴玉玲不敢相信,叶泽南是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而放弃了富家千金那么好的财力支持,可以事半功倍的机会。
不等叶泽南开口,虞娜转过身来,笑着看着裴玉玲:“豪门太太,现在叶总不是未满十八岁的小孩子了,不需要监护人,也不需要别人时时刻刻都看着,他所作出的决定,必然都是深思熟虑过的,有自己的考虑,哪怕是因为还人情,那也是应该的,生活在这个社会上,怎么可能没有人情上的往来。”
裴玉玲气的抽了抽嘴角,“你现在是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一个即将被开除掉的员工?不过不好意思,我的档案合同都在裴氏,我只是暂时调过来帮叶总的,况且,就算是开除我,现在也是叶总说了算,”虞娜耸了耸肩,看着裴玉玲有些扭曲的脸庞,接着说:“我还想说,一个男人究竟成功与否,真的不是靠一个女人背后的力量的,现在趁着年轻,就想要坐享其成么?为什么不趁着年轻去做一些有挑战性的事情呢?太太,你是为什么会想要给叶泽南介绍一个除了家世之外一无是处的千金小姐呢?你觉得你儿子是一个吃软饭的人吗?”
听了这话,叶泽南微微收了收下巴,目光却落在不远不近站着的虞娜身上,此刻她的唇线抿的很紧,目光却越发的炯炯动人。
“你……”
面对虞娜的这个问题,既不能肯定说是,那样就抹掉了儿子的能力,也不能说不是,那不就正是搬起石头来砸她自己的脚吗?
裴玉玲一向是嘴很厉害,但是偏偏就在这个虞娜面前,感觉句句都是理,就是反驳不来。
她索性就转了身,也没有来得及告诉儿子,晚上要去裴家大院。
一直走到电梯前,裴玉玲才冷静了下来,其实,这个虞娜的话,也是对的。
她对于儿子,是不是一直以来都管的有点严了,导致在一些时候,有点误入歧途了。
其实,虞娜说的没有错,如果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去磨练,去打磨自己,那么等到老了么?居安思危一直都是十分正确的。
不过,在刚才,她发现,叶泽南看着虞娜的那种眼神,她作为过来人,真的看得出有点不同了。
裴玉玲头有点疼了。
虞娜跟在裴玉玲身后,亲自送她到电梯前,主动按下电梯开关,“豪门太太,您走好。”
裴玉玲却没有上电梯,她转过来,盯着虞娜此时此刻无懈可击的一张脸,说:“我不信你没有发现,泽南喜欢你了。”
虞娜没有想到,裴玉玲脚步微顿,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这样一句话。
一直以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话问过她,她也一直都没有正视过这样的一个问题,现在,有旁人忽然将这句话说出来,她陡然一听,才察觉到有所意外,心里怦然动了一下。
裴玉玲见虞娜不再说话,相反弯了弯唇角:“你一直在强调自立自强,现在你的这种行为,难道不是想要嫁人豪门么?嫁入豪门之后,可以省去你最少十年的努力,就可以得到你现在想要的所有东西……”
虞娜打断裴玉玲的话,“是的,但是,与此同时,我承受的风险也大,就像是现在的叶氏,风雨飘摇,如果有一点理智的都,都绝对不会抱着和叶氏共存亡的心态来,我也一样。”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留下来?”裴玉玲问。
“因为……”虞娜的眼神有些迷茫,想了几秒钟,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刚好走至走廊墙边的叶泽南,猛然顿住了脚步,转身,贴着墙面站在一盆滴水观音后,抬眼看了看天花板,中央空调的冷风吹着,那冷风长驱直入,似是一只无形的小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
其实,让裴玉玲头疼懊悔的事情,不仅仅是儿子对于这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助理那种暧昧不明的态度,而在今夜,还在之后。
裴家大院。
除了尚且在国外读书的裴娅,另外裴玉玲、裴聿白和裴斯承,裴临峰的这三个儿女总算是在过年之外的一个时间内,聚齐了。
裴老太太没有说什么,这件事情一旦发生了,就是要解决,在裴临峰打电话给裴斯承,只让这个儿子过来,她心里还是稍微放下心来,自家的事情,先内部解决了最好,不要去打扰到人家姑娘家的。
裴玉玲看了一眼裴斯承,没有说话。
她不清楚,这种事情现在对她来说是什么意思,原来叫她婆婆,现在要跟着裴斯承叫她大姐,想起来都觉的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如果当真裴临峰承认了这个儿媳妇,那么以后她就只能减少带着叶泽南来的机会了。
裴斯承看起来倒是很坦然,等保姆阿姨送过来一壶花茶,他向前推了推,说:“能不能换成白水?晚上喝这个,我怕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影响到我老婆休息。”
裴玉玲的脸色已经青了,裴聿白在桌子下面直接踢了裴斯承一下,给他使了眼色,那目光神色分明写的就是:一会儿在老爷子面前说话注意点。
裴聿白本没有想要来,这件事情在半年前,就在裴斯承头一次跟他坦白之后,他就清楚的很,迟早是要被扒拉出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就在于宋予乔的这个身份,是在什么时候被扒出来,若是在前期,那恐怕宋予乔对于这个三弟,就真的是避恐不及了,现在的这个时机,也是刚刚好。
裴临峰从二楼的书房下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这几个儿女,脸色阴沉的像是要下雨了。
裴老太太见老头子下来,便起身让开沙发的位置,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一边。
裴临峰“咳咳”了两声:“搬把椅子过来坐吧。”
裴老太太直截了当的拒绝:“我就喜欢坐小板凳,我跟孙子是一起的。”
这一句话,就是摆明了态度。
裴昊昱那么喜欢宋予乔,裴老太太跟她孙子是一起的,那也就是喜欢宋予乔没跑了。
裴临峰索性也不再多管裴老太太,随她去。
他扫了一眼在座的三个人,目光首先落在裴斯承身上,“老三,你跟我说说,报纸上那事儿,是不是真的?”
裴斯承刚好喝了一口水,放在茶几上,顺手摩挲着杯身,片刻之后收回手,才看向父亲,回答:“您认为是真的,就是真的。”
“混账东西!”
裴老太太眼看着老头子就想要拿桌上的玻璃杯,飞快地起身,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桌上的四只玻璃杯全都笼在了自己面前,用两条胳膊圈起来,笑了笑:“除了不准摔杯子,想喝水给我要,现在杯子我保管,现在你们接着谈。”
裴临峰:“……”
裴临峰知道,现在有老伴儿在,根本就是想发火都发不出来,琢磨了半天,才找了一个切入点:“今年在你领宋予乔回来之前,知不知道她的前夫是泽南?”
裴斯承回答:“那个时候还不是前夫。”
这句话一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裴老太太庆幸,真是幸好幸好,所有的玻璃杯都在自己这里,哦,目测前方十厘米处有一个烟灰缸,她便飞快地抓过来,也护在了这里,于是,茶几上光秃秃的一片,只有裴老太太这边一堆东西。
裴临峰气的胡子都有点抖了。
裴斯承从小都特别优等生,当时有好多人见了裴临峰的这个小儿子,都是说“孝顺”“听话”“根正苗红”,可是,谁知道长着长着却歪了。一直到高中升大学,才开始显示出来后知后觉的叛逆,不过,那个时候的叛逆,比起现在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现在才真正是个逆子,哪里孝顺了,不把他这个当老子的给气死就算是好了。
裴玉玲这个时候倒是想开了,这件事情她说出来,也是在之前不久才知道了,而在知道之前,也是一心想要自己儿子和宋予乔离婚,当时也绝不会因为知道了宋予乔重新搭上的金主是裴斯承,而放弃这个念头,想来,也是与自己无关。
之前在电话里,裴玉玲也已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所知道的所有,都一一告知裴老爷子了,现在也只是多了一个步骤而已。
她已经在想找一个借口离开了。
而就在此时,裴斯承忽然开口,让她都在一瞬间脑子都停止了转动。
裴斯承说:“爸,您也别生气了,我和宋予乔是在八年前遇上的,在我在国外读大学之后在洛杉矶工作的那一段时间认识的。”
这话一出,除了裴聿白,其余的人全都愣了。
那如果是八年前遇上的,那个时候叶泽南就尚且还没有和宋予乔结婚。
“宋予乔就是之前我一直找的夏楚楚,爸,这事儿您应该知道。”
“……我知道个屁!”
不过,裴临峰确实是知道一些,因为曾经在裴斯承将夏楚楚的事情见报之后,有不少“夏楚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跑到裴家大院这边来认亲,当时让裴临峰差点到报纸上登通告了,后来才消停了一点。
现在,这个宋予乔就是夏楚楚的话,那裴昊昱……
裴斯承点了点头,似乎是已经才想到父母亲心中所想,说:“五年前生下裴昊昱的就是夏楚楚,也就是宋予乔。”
“……”
面对一阵沉默,裴斯承向已经呆愣成一尊雕塑的裴老太太伸了伸手:“妈,能不能给我杯水喝?我说的嘴干。”
“……”
裴老太太机械的将跟母鸡护食一样的水杯给裴斯承递过去,冷不丁问了一句:“予乔不是后妈?”
却真的是问到了点子上。
裴斯承喝了一口水来润了润唇瓣,说:“不是后妈,是亲妈。”
裴玉玲当即呼喊了出来:“不可能!”
宋予乔不是不能生孩子么?不是在妇科检查中检查出来不孕了么?那这是什么意思?五年前就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又怎么可能不孕!
裴斯承将一份早已经准备好的亲子鉴定报告拿出来,这一次他连信封都没有装,而直接是两张从医院里拿出来的鉴定报告,在从医院里那边拿过来之前,他是经过再三确认的,确认无误,是“宋予乔”和“裴昊昱”的亲子鉴定报告。
他将两份报告平摊在桌上,向前推了推,说:“一份是血液的,一份是头发的,结果一致,这份报告绝对是没有作假的,如果是怕作假,明天我可以让予乔再陪着去验一次,反正再过两天,也要去医院检查的。”
几双视线都聚焦在桌上的检验报告上,气氛实在是诡异。
只不过,除了两个人看起来比较淡定的,一个是裴斯承,还有一个就是裴聿白。
裴老太太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大儿子,“老大,你怎么不看?”
裴聿白抚了抚额头,直接站起身来,道:“我去下洗手间。”
裴老爷子拍了一下桌子,“不许去!给我坐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事儿恐怕也是早就知道了吧。”
裴聿白无缘无故被拉下水,便也安安静静坐下来,不再吭声。
他现在就是一个被硬拉来凑数的,就安静地在一边当背景好了。
而这时候,裴玉玲忽然回过神来,问:“你说什么意思?还要去医院检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现在不孕了?”
她现在对于这个问题异常敏感,因为当时她促使自己的儿子叶泽南和宋予乔离婚,其中有一件事情就是因为宋予乔不孕,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但是,现在,忽然让宋予乔冒出来一个五岁多的儿子,还是活蹦乱跳的,她顿时就有点接受不了。
然而,更加接受不了的,还在后面。
因为宋予乔不仅有了一个五岁多的儿子,竟然又、怀、孕、了?!
裴斯承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说:“医生说了八周后过去检查,确认肚子里的是不是双胞胎。”
“……”
这一次,包括裴聿白的视线,其余四个人全都刷刷刷地看向裴斯承。
裴斯承将桌上的一个烟盒,从手边滑过去,适时地再烧一把火,“嗯,可能不是双胞胎,是龙凤胎也说不准。”
“……”
其实,裴斯承现在的这种话,这种态度,摆明了就是,如果你不想要宋予乔这个儿媳妇儿,那么也就是不想要裴昊昱有亲妈,也就是不想要宋予乔肚子里的孙子和孙女。
裴聿白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裴斯承,暗自摇了摇头。
原来,裴斯承一直不动声色还沉得下气来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
半个小时后,裴家这个小的家庭聚会,以这个三连环的爆炸性的消息而宣告结束。
裴斯承被裴临峰叫上楼,让他把七年前在加拿大到洛杉矶的事情,再到如今的事情全部都说一遍,言辞清楚。
裴斯承基本上都讲明白了,然后裴老爷子揉着眉心,坐在书桌后面,已经喝了两杯浓茶。
“就是这样。”
裴临峰问:“你说,之前你和张梦雪订婚,是假的?”
“嗯,是的。”
“之前在高中的时候,和张梦雪之间发生那种事情,并不是你,但是你给担下来了?”
“是的。”
裴临峰看着在书房内,站的笔挺的好像是一株挺拔的白杨一般的儿子,面容冷峻,颇有他年轻时候的风范。
说来,其实两个儿子的脾性都不像裴临峰,但是,因为大儿子裴聿白曾经做过的一件事情,以及现在小儿子做的这件事情,他才觉得,到底是父子,骨子里带出来的那一份桀骜不驯,是相同的。
他沉吟片刻,摆了摆手:“先下去吧。”
在几个儿女都离开之后,裴老太太看了一眼时间,决定给儿媳妇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但是一看时间,好像有点晚了,这么晚了,打扰到孕妇是不是不大好啊,索性将已经拿起来的电话又放下,如此反复了三次,搞得神经兮兮的。
裴临峰说:“你也有了毛病了?”
裴老太太笑的简直合不拢嘴,“又有孙子了,还有个孙女,哈哈哈哈哈哈,我想笑,我现在只想笑,别打扰我,我现在只想笑。”
裴临峰:“……”
裴老太太已经吩咐下去,让小厨房明天做鱼煲鸡汤,去给儿媳妇送过去,甚至都开始上查找婴儿车和婴儿衣服了。
裴临峰抽了抽嘴角:“还不定能不能进了咱们家的门呢,你现在搁这儿干什么?”
“你敢不让宋予乔进家门,我就搬出去跟儿子儿媳妇去住!你一个人在家守着这个院子养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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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聿白没有开车,是让裴斯承开车送了他一路。
“这事儿予乔还不知道吧?”
裴斯承摇头:“不知道。”
裴聿白事先就给裴斯承打了预防针,“这事儿别人知道是知道,自己心里清楚也是自己,但是你也知道,人言可畏,这事儿要真的让那些流言蜚语传进宋予乔的耳朵里,到时候别让她做出来什么傻事来。”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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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天,终于又过去了。
远在s市,徐媛怡将儿子宋琦涵哄着睡了以后,起身,给大哥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杂志社的事情。
“没有出什么事情吧?”
徐战在杂志社那边已经联系过主编,报纸当天的销量,已经超过往常销量最高的时候,报纸原本印量就高,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已经抢售一空了。
原本徐战提议再加印,但是这样的日报,是有时效性的,所以主编便开会分析了一下利害,决定在后续一周,在杂志上设一个专版报道。
徐战同意,杂志有周刊和月刊,时效比较长,也便没有太多的顾虑。
他将这边的事情都告诉了妹妹徐媛怡,“我在盯着,暂时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徐媛怡右眼皮从早就开始跳,一直跳到晚,心里扑腾扑腾的,总觉得是有事情要发生了,但是,现在大哥的杂志社依旧在,儿子依旧在身边,而丈夫宋翊也在,宋家的家产都在,没有人来跟她抢财产。
徐媛怡觉得心里忐忑,这种忐忑,是从在两个月之前,知道席美郁回来的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忐忑不安了,现在更加是到了一个高度,总是心慌。
“哥,你说八年前的那件事儿,我总是担心有人知道,心里总觉得慌。”
徐战说:“放心,这事儿就连你二哥都不知道,知道的人不就是除了你我还有宋翊的那个妹妹宋洁柔么?现在宋洁柔的女儿又认你当妈,其余的人早就都安排好了,不会出错。”
“嗯,我知道了。”
徐媛怡挂断了徐战的电话,有些愣神。
宋翊从外面抽了一支烟进来,就看见徐媛怡正在拿着手机发呆,开口问了一句,徐媛怡正在出神专注的想,冷不丁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手中的手机差点就摔在了地上。
于是,徐媛怡还是安安稳稳地睡了。
只不过,她到底是忘了一句话:暴风雨前的宁静,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