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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过后,对于莫骄阳口中的七年,杜若一直不遗余力气想要一探根源,偏偏,婚礼上深情款款的男人,到了婚后,像是暂时失忆了一般,即便每次她都拿碟子回放,企图以证那段话真实存在过,可是,狡猾的男人每次在她打开碟子的时候,都会寻找别的话题,或是别的事情直接躲开。
郁闷至极的杜若,最后带着满腹疑惑,自我安慰的想着,一定是当年他们相遇的场面,他太狼狈了,不然,她怎么会没有一丝半点的印象呢?
时光一恍,又走过了两个春夏秋冬。
这两年,莫骄阳的工作越来越忙,穿梭于白云黑土间的时间,好像都比陪伴在杜若身边的时间多。
两年中,杜若的工作也已经走上了正轨,今年初,MR。乔妻子的病也终于得愈了,一家人很高兴,昨天趁着MR。乔来B市洽谈新的投资意向,他的妻子带着他们五岁的儿子,也一并到了B市。
作为东道主,莫骄阳不在B市,杜若便以曾经的主治大夫,如今的好朋友的身份,款待了这一家人。
他们五岁的儿子是个长的很漂亮的外国小孩,蓝色的眼睛,干净纯澈的好像五月飘着丝丝白云的天空,让人一望,便心向往之。
杜若没想到小家伙会那么有心,没来过C国,没学过C国的语言,却怕语言不通,给她写了一封C国语言的感谢信。
稚嫩的字迹透着握笔不稳的弯曲,有些词并不准确,可是那孩子眼里的真挚又是最好、最准确的传达工具。
杜若笑着亲了亲那孩子的面颊,低低的在他的耳边说了声,“Thankyou!”
小家伙腼腆的回了她一句,“Notatall。”
MR。乔的妻子这两年在C国,也学会了一些C国的语言,虽然不流利,可是慢点说,已经能表达简单的意思了,她伸手招过自己的儿子,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拿了块匹萨递给他,让他自己吃,才看着杜若笑道:“你和莫先生还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外国人说C国话,总会不自觉的把尾音上扬,在她们的发音里,肯定句和疑问句,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提及孩子,杜若已经练就了在外人面前面不改色的本事儿,因为这两年随着莫骄阳身份的变化,她的应酬也逐渐多了起来,宴会中,不乏有人提起这样的话题,她每每也只是含笑抿嘴,并不多言。
因为此时坐在她对面的人不同,她便莞尔道:“他这两年太忙了,我们商量等他忙过这一阵,再说。”
外国人很讲究尊重隐私,MR。乔的妻子也不是穷追猛打的人,只提及了一句,表示一下关切,便收住了话头,聊起了别的。
晚饭过后,杜若与MR。的妻子和孩子告了别,独自坐在回家的车上,望着夜幕中的B市,这个由陌生到熟悉的城市,身体那份疲累感,不期而至。
“太太,部长之前打电话,说今天晚上十点下飞机,差不多十一点能到家。”
司机是莫骄阳给杜若配的,有的时候,杜若的行踪,司机会通过短信,或是电话通知莫骄阳,所以,与MR。乔的妻子见面,莫骄阳也是知道的,行踪报备的电话,就打到了司机那儿。
杜若忘了刚才上车的时候,有没有跟司机说,今天晚上去冯有忠那边住,不过,这会儿瞧着司机的路线,显然是回自己家。
“嗯,知道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瞧着杜若把头倚在车窗边,闭目养神,嘴唇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终究没有多嘴,而是不动声色的把车速提了上来。
车子到家的时候,才不过九点,杜若让司机早点回家休息,便独自进了楼门。
随着莫骄阳身份的变化,她们住的地方也发生了变化,搬离了两年前莫骄阳带她入住的那栋房子,换成了如今这一片部长级别墅区,独门独户,两层小楼,隔着栅栏,户户相连,既不互相打扰,又可以偶尔串串门,说说话,到是颇有几分闲云野鹤的意思。
原本她想着让莫伟天和莫首长他们也搬过来住,房子很宽敞,一家人住在一起也热闹些,不过,贾美云笑言,他们小两口新婚,就该过过这种独门独户,二人世界的小日子。
房门打开,屋子一片漆黑。
在玄关处换了鞋,又按开了壁灯,杜若甩了甩胳膊,皱着眉栽倒在客厅的沙发上,不愿起身。
或许是春困秋乏吧,她最近总是觉得懒懒的,做什么都没精神,天天犯困,以前上班午休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补眠,可是最近,她觉得不吃饭都可以,一定要找个地方补眠。
赖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本想着十点左右起来帮莫骄阳准备宵夜的,可是不知不觉间,她竟睡了过去。
“睡觉怎么不上楼,着凉了怎么办?”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好像听到有人在他耳边无奈的说了这句话。
皱着眉换了个姿势,她无意识的挥着手,嘟囔着,“困。”
莫骄阳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脱,进门就看到杜若躺在沙发上睡的正酣,屋子里南北窗户都没关,夜风穿堂而过,虽不至于冻着,可是着凉了怎么办?
沙发上的女人明显还在混沌之中,莫骄阳蹙了下眉,前俯的身子一蹲,两臂插进她的肩头和膝下,一个用力,便将她打横抱起。
卧室在二楼,怕脚步太重,惊醒她,索性直接把鞋子脱到了地板上,脚上穿着袜子,放轻了动作,拾阶而上。
将她安放到床上,轻手轻脚的去了她的外衣,又拿过被子帮她盖上,莫骄阳抬手抚了抚额,心里忍不住担心,他不在家的日子,她是不是经常这样倒在沙发里,糊弄一觉?
房门开了又合,杜若迷迷糊糊间仿佛还记得自己有什么事儿没干,可是困意太浓,竟然连眼皮都不愿意掀动一下。
隔日一早,生物钟叫醒她的时候,鼻息间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蹿入,未睁眼,人就依了过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
嗓音还透着初醒未醒的哑,嘴角情不自禁绽开了愉悦的笑。
莫骄阳昨天看过文件,整理了这次出行的报告才睡,睡前,看了一眼墙钟,凌晨三点。
这会儿还未全醒,可是怀里的温香软玉,已是他想念多时,翻身而上带着不拖泥带水的利落,手脚并用的除去两人的束缚时,身体贯穿时,他低噶着嗓子还不忘训斥道:“以后不许睡沙发。”
“嗯?嗯——”一声疑惑还未张开,另一声绵长柔软的低吟,已抑制不住的吐出喉间。
每每他出差回来,他们总要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这样小别重逢的想念,总会让他控制不住的把缺失的时间找补回来。
随着上班时间的临近,这场欢爱,也接近了尾声,起床的时候,莫骄阳低声嘱咐杜若,“今天在家休息,明天再去。”
杜若身体里还残留着他的体液,眉眼间有未褪的情潮,面颊绯红,整个人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却直觉的摇头,“我没事儿,一会儿冲个澡,在车上闭会眼就行。”
莫骄阳走向卫浴间的步子一顿,扭头间,已然蹙起了眉头,不赞同道:“又不是非你不可,少去一天,他们也不会乱了套。”
“那你怎么不少去一天?”杜若一边回嘴,一边掀了被子,心里想着,这两年每次他出差回来,隔天她都要请假一天,科室里不知道谁最先闻到了风声,每每她请过假再上班,都会收到一些暧昧的眼神,虽然人家没有恶意,可是她脸皮还薄,好吗?
莫骄阳原本蹙浅的眉头一绽,看着杜若鼓着腮的样子,像是猜到了什么,失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些人心里指不定怎么羡慕你呢!”
在这种事上,男人的脸皮,永远比女人要厚。
杜若深得其道,不再争辩,只先抢了卫浴间,先把自己打理一番,出来时,莫骄阳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晨间运动占了早饭时间,两人出家门的时候,莫骄阳叮嘱了司机路上给杜若买份早餐,这才看着她上了车,缓缓离去。
医院的工作千篇一律,每天都有数不完的病人,杜若如今提升了职务,虽然不用坐诊,可是询查病房,探讨病例还是要参与的,不过,相比于门诊那些坐诊的大夫,她的工作量已经算是很轻了。
中午的时候,同事叫她吃饭,她起身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一边拒绝了同事的邀请,一边从办公抽屉里拿出一直备用的卫生巾去了卫生间。
上个月是哪天来的,她有点记不清了,从今年开春以后,她的经期开始紊乱,有的时候两个月或是三个月才来一次,有的时候,半个月还没到,就又来一次,虽然量不多,可是挺让人措手不及的。
换好了卫生巾,突然间就没了再去吃饭的心情,接到同事要给她带饭的电话时,她也拒绝了,食不下咽。
孩子,这个一直被她念念在心,却每每盼望不来的期望,好像又一次与她擦身而过了。
一下午,杜若的情绪都很低糜,好容易挨到下班的时间,还未出门,就接到莫骄阳的电话,“晚上别等我,可能很晚。”
“噢。”杜若的声音透着如往常平静淡然的无波,无波下潜藏的落寞与坏情绪,自己慢慢消弥了。
这次月经有些奇怪。
在经期第三天,看着抽屉里完整,没被拆包的卫生巾,她低垂头,默默的想着。
从第一天中午到现在,第一片卫生巾上只沾了少许零星的血丝,并没有半分污浊之物,也没有往常或浅或深的流血量,除去第一片卫生巾以外,她这两天都用了护垫,上面偶尔会有一道血丝,偶尔还会干净如初?
她心里隐隐有些怀疑,却偏偏又不敢往上去想。
怀疑,是因为这样的流血量不正常。
不敢去想,则是因为,如果真是被她猜中了,那她现在见了红……
一想到是第二种可能,还没来得及欢喜,害怕就已经漫布全身。
手心浸汗,攥起来的时候,湿濡濡的冷凉感让她再也没办法安坐下去,不去管这个时间妇科那边是不是病人暴满,也不去管插队会不会引起公愤,她几乎脚不迟疑的径直穿过医院长长的廊道,直接拐进了妇科的彩超室,任性的关上了彩超室的门,隔阻了外面一众患者或疑,或怒的目光,强自稳定心神的看着彩超室的两个大夫说道:“我想看看我有没有怀孕?”
杜若工作的医院是B市首屈一指的部队下署医院,规模很大,各个科室的工作人员很多,互不认识,也属正常现象。
不过对于杜若,医院的大夫们到是都知道一些,两年前那场婚礼,及至今日,还偶尔被提及,艳羡有之,祝福有之。
彩超室的两个大夫只踯躅了一会儿,便示意杜若躺到检查床上,冰凉的超声耦合剂涂在肚皮表面,那丝凉意直达杜若的头顶,让她不敢闭眼,目光紧张又带着压抑的盯着彩超大夫的脸庞,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来不及察觉的表情。
“杜大夫,超声显示,你已经怀孕了。”年轻大夫的声音透着轻快的喜悦,在最初的惊愣之后,这会儿看到屏幕上的显示结果,大概也理解了刚刚杜若冲进来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笑着收了仪器,又递了几张纸巾给杜若,一边等待片子出来,一边说道:“恭喜杜大夫了,回头可得请咱们吃喜糖哟。”
猜测得到证实,杜若想要喜极而泣,可是这会儿,她不敢,她甚至有点心惊胆颤,目光越过年轻大夫的脸庞,看向里侧,一直没有开口的年纪偏长的那位大夫,颤着声音问道:“我下边,见红了。”
“呃?”年轻大夫脸上的喜色一滞,当即偏头睨向旁边正探手拿片子的大夫。
“见红?”年长的大夫也禁不住皱了眉头,怀孕初期,下体见红,可大可小。
“你先把裤子脱了,我看看。”
年长大夫显见是经验丰富的,这会儿并不多问,直接示意杜若脱裤子。
杜若到也配合,刚刚解开还未系上的裤子这会儿到是直接方便脱至膝盖。
什么叫站着进去,躺着出来,大抵说的就是杜若这样吧。
被抬出来的时候,她通红着眼圈,被泪洗过的面庞透着隐忍的低泣,那泣声落在那些还道着忿忿不平的病患耳里,瞬间多了几分同情与不忍。
彼时,大家不约而同的在想,这么年轻,得了重病,真是太可怜了。
躺在担架上的杜若,此时手里拿着那份彩超单子,耳朵里响着刚刚那位大夫郑重提醒又带着警告的话,哭的不能自抑。
她怀孕了。
真的怀孕了。
少量见红,留院观察,不宜多动,忌房事。
这是临出门前,那位大夫低声在她耳边交待的,或许,是怕人多,她面皮薄吧。
得知怀孕时不敢欣喜,得知下体见红暂时不会影响腹中胎儿时,她终于绷不住掉了泪,求仁得仁,她多怕这辈子都带着遗憾而活。
孩子——
杜若的手,一路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悄悄生长。
“孩子,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好吗?”
心里默默的低诉着,她的声音带着卑微祈求的可怜,那是一个母亲,经历过失去,重新再得到珍而重之的泣诉。
大医院的病床很紧张,虽然留有领导高干的单独病房,可名额有限,还必须是指定人亲自交待过,才能转给别人住。
杜若来到这个医院工作一年多,从未搞过特殊化,此时此刻,她第一次,给冯有忠打电话,要了个特殊照顾。
冯有忠正在开会,杜若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是秘书接的。
电话里面,杜若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秘书听的懵懵懂懂,却不敢耽误半分,谁不知道,冯先生对这位小姐疼到了骨子里去。
秘书把电话递给冯有忠的时候,还受了一个不懂进退的白眼,可是等到冯有忠接完电话,与会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冯有忠已经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与会人员中,莫骄阳同样在列,看到冯有忠瞬间变色离场,这么重要的会议,说不开就不开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心里隐隐生起一股不安。
这个世上,能让冯有忠这么变色的人不多。
“钱秘书,怎么回事儿?”
好不容易冲出人群的钱秘书这会儿被莫骄阳堵在了会议室的门口,他急着去追首长,也没多想,只道:“小姐哭着打电话,什么事儿,我也没听清。”
小姐,哭着,只这四个字,就已经撼动了莫骄阳的心弦,下一秒,在钱秘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莫骄阳也如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他很有方向的直奔冯有忠的办公室,两层楼之间,他一直在给杜若打电话,那边却一直占线,这会儿顾不得冯有忠的办公室有没有人,他火急火燎的推门闯入,表情焦急的问道:“若若怎么了?”
“对,那间病房,马上安排她住进去,让你们妇科最好的大夫过去给她检查,对,就这样。”
病房,检查?
莫骄阳明明该拔腿就走的,可是他目光怔怔的看着刚刚挂了电话,抄起手机就往他这方向走来的冯有忠,控制不住的颤着声音问道:“她,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