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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闻金蟒旗被人射落,纪冥亲赴城楼,咬牙看着断裂的旗杆,眉头深锁。
“王爷,来人使得就是这支箭。”守将小心呈上金羽箭。
纪冥只才看了一眼,脊梁骨已是阵阵发麻——“金羽箭...”
“岳蘅!”孙然惊得倒退的几步,扶住墙壁才勉强站住,“是岳蘅的箭!”
纪冥夺过金羽箭,使力折做两截,狠狠抛下城楼道:“是岳蘅又如何!小王可以取她父兄的性命,也可以杀了她和她丈夫。”说着怒瞪孙然道:“一支金羽箭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成何体统!”
孙然面色煞白,扶着城墙的掌心不住的渗出汗水,再回望沧州城里已经空无一人的靖国公府,寒意大起。
周国,云都,柴王府。
“父王。”柴婧推开书房的门,见柴逸轻揉着太阳穴满面劳累,心里也是一揪,“父王怎么不去房里睡会儿,果然又在书房。”
“婧儿你来看。”柴逸敲了敲案桌上新送来的信笺,“阿昭的书信。”
“哦?”柴婧疾步上前,匆匆展开细细看去,杏眼露出大片的喜色,“荆州不战而败,辽州大胜入城...父王!”
“荆州是阿蘅说服投诚,辽州一战殷家兄弟也是立下大功...看来老天这一次,也是帮我们柴家.”柴逸低咳了几声,“沧州是岳家故城,如果知道岳家的小姐也在我柴家军中,民心必动,拿下沧州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吧...”
“这是好事,怎么看父王好像有点担心什么?”柴婧疑道,“父王是担心...”
“柴家军连战告捷,忌惮我们的人就越会寝食难安,难免会生出妒恨之意...”柴逸挥了挥手道,“本王也早想到这些。大胜总归也是值得高兴的事,父王不该与婧儿说这些...你急急过来,可是有事与父王说?”
柴婧这才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摸出一封印龙纹的信笺,“差点忘了,驿馆差人送来的急件,看样子,是宫里来的信。”
柴逸缓缓接过,注视着赤红的印鉴沉默片刻,“是长公主的印鉴...”
“长公主?”柴婧失声道,“父王快拆开看看。”
柴逸抖开信笺,才看上数行,面色已经大变,柴婧心急,赶忙探头去看,红唇半张怔怔道:“圣上病重,恐不久矣...急召柴王爷进京...共商立储之事...父王...这!”
柴逸老辣道:“我们京师的人,怎么说?”
柴婧平复着道:“咱们的人去打探过,圣上病情确实凶险,太医院众人皆是束手无策,只得听天由命,脓豆迟迟不发,圣上也是每日饱受折磨,苦不堪言。”
“那这信中所说...看来是真的?”柴逸抚须踌躇道,“婧儿,你怎么看?”
柴婧又一字一字看过,摇了摇头道:“依女儿之见,就算圣上病重是真...召父王进京共商立储之事的真假,只怕还是有待商榷吧...”
柴逸低喘着气,按住桌角道:“朝中虽有数位先帝托孤重臣,南宫一族也还有十一位亲王,可大周兵权尽在阿昭手中,立王储之事,长公主势必也要征得我柴家的意思...”
“父王说的有理,可是...”柴婧心里隐隐有些忐忑,“我们父女坐镇云都,自然是没什么可以担忧的,一旦入了京师,就是南宫家的地方...万一,万一长公主受奸人挑弄,借立储为饵,诱使父王进宫...这该如何是好?”
“婧儿的担忧不无道理。”柴逸点头应和着女儿,“若圣上真是命不久矣,长公主最忌惮的也只有我们柴家的兵权,要是你我真成了南宫家的质子,阿昭他们定然是难以施展,功败垂成。”
“那就是不能入京了?”柴婧按下手里攥了许久的信笺,“女儿这就去驿馆,推说父王身体不适,不便入京面见长公主...”
“慢着!”柴逸强撑着喊住就要离开的柴婧。
“父王...”柴婧急道,“难不成,父王打算入京?”
“求圣上准允柴家军攻梁,父王都可以亲自入京面圣,而下皇上病危,大周国运堪忧,父王却固守云都不肯迈出半步...”柴逸扶着椅柄慢慢坐下,“婧儿,你觉得这样做妥当吗?”
“可是父王!”柴婧抢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婧儿不妨大胆猜一猜,长公主一众,定是怕皇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柴家手握重兵,大可以趁乱逼宫,夺了南宫家的江山。若是把父王骗到了京师加以软禁要挟...大哥只有死心塌地替南宫家卖命。卸磨杀驴的事,南宫家又不是没有做过。这次要再如此,我们连还手之力也没有,柴家只怕在劫难逃。父王绝不可以中计去京城!”
“此时若是公然违抗长公主的意思,便是我柴家的不忠不义。”柴逸深凹的眼睛缓缓闭上,“臣子难做,便在于此。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圣意已下,纵然明知是圈套,却又不可违抗。婧儿,世上有太多的事你不想去做,可为顾大局,却又不得不做。”
“父王...”柴婧果决道,“父王要是执意要去京师面见长公主,那女儿也随您一起去。”
“不可!”柴逸大力挥开手道,“父王已经垂垂老矣,是福是祸都已经看开,你要是也去,才是真真的遂了奸人的心思。”
“父王身子不好,女儿怎么可以离开您半步,一路艰辛,父王也要有人在身旁照顾服侍。”柴婧固执道。
“别说了。”柴逸语气坚决示意柴婧不要再多言,“父王在徽城也有些根基,长公主一个女子,就算有奸人在侧指点,也断然不敢真把本王如何。你安心留在云都王府里,若是...”柴逸声音渐渐低下,“若是长公主真用本王要挟阿昭,你一定要告诉他——兵权,绝不可以交出!”
“父王...”柴婧红着眼圈道,“您知道此行定然凶险,是不是!”
柴逸像是没有在意女儿的忧心忡忡,继续道:“我们叔侄多不容易才有今日,柴家为大周失去的实在太多,这一次,绝不能再输!阿昭虽有城府,却仍是重情重恩的人,叔父身陷险境,他一定不会置之不理。婧儿,记住父王今日说过的话,就算父王真的回不来,阿昭手上的东西也绝不可以交还给南宫家!”
“父王...”柴婧难以自制的哭出声,“又有什么东西会比您的安危重要!”
“父王已经老了...”柴逸慈爱的望着心爱的女儿,“而你和阿昭,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去做。你一定,一定要劝住你大哥,让他不忘初心,大胆一展抱负!”
柴逸离开云都那天,乌云密布,一片阴霾,身披金纹蟒服的柴逸虽是发丝花白,可眼中精光犹存。
“婧儿。”柴逸再次嘱咐道,“万万不可离开云都,无论京师传来什么消息,在阿昭和重元回来之前,你都不可以离开云都半步!”
“婧儿...知道!”柴婧迎风昂首回应着父亲,“父王一路保重,婧儿在云都等您回来。”
“这次若是回来...应该见得到凯旋的阿昭他们吧...”柴逸低沉的笑道,“走了。”
沧州城。
见纪冥脸色晦暗,众将面面相觑不敢出声,人人都听说了岳蘅射落梁国金蟒旗的消息,军中士气动荡,沧州百姓更是追忆起昔日岳家的荣光,沧州之难守,可想而知。
见无人敢进言,谋士无霜轻轻踱近一步,低声道:“战事还未起,胜负尚是未知之数,王爷又有何畏惧?岳蘅一介女流,当日落荒而逃,今时今日也必定败在王爷手上。”
“岳蘅那一箭...”纪冥喃喃道,“射中的,是沧州人心...她早该死的,早该死的!”
“岳蘅是聪明。”无霜镇定道,“知道射落金蟒旗乱我军心智。王爷大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岳蘅也知道王爷的厉害...”
“你埋在柴家军的那颗棋子至今尚未看出什么用处。”纪冥冷冷道,“如今又要本王做什么?别再故弄玄虚,速速说出来!”
无霜淡淡一笑道:“棋子尚未看得出用处,乃是时机未到,王爷无须着急。敢问王爷一句,岳蘅的家人,葬在何处?”
“岳蘅的家人...”纪冥顿悟起身,挥手道,“孙然,沧州城破那日,岳家满门皆亡,你把他们葬在哪里!?”
孙然眨了眨眼,想了想道:“在城边乱坟岗!那里有我军的布防...王爷...”
无霜睿意的眼睛亮起,“王爷,想必您应该知道无霜的意思了...”
纪冥嘴角挑起,击着掌心指向无霜,“好你个无霜,此招阴毒,连小王都难以想到。你的意思,是让小王派人掘了岳家的坟墓,让岳家满门暴尸荒野?以此让岳蘅知道,惹怒了小王,便是这样不堪的下场!”
“王爷英明!”无霜笑道,“沧州百姓不是翘首期盼着这位岳家幸存的小姐么!王爷就该让沧州人看到,岳小姐苟且偷生数载,就算今日回到沧州,也只可眼睁睁看着家人死难安宁却又奈何不得!这个无所作为的岳小姐,就算有柴家做后盾,也是无力回天吧。”
纪冥的幕僚部下相互对视着,心里也是暗叹无霜此计的阴狠下作,虽是让人发指,可又是无力驳回。
“此等毒计,也只有无霜你想得出来。”纪冥邪恶一笑,掸了掸手心道,“不过小王倒是觉得十分有趣,想必岳蘅见家人暴尸,只会一头栽下她的白马,呕血不已!”这样说着,纪冥狡黠的眸子瞥向浑身发抖的孙然,“孙将军,岳家的人是你下葬的,此事...也就交由你去办吧。”
“王爷!”孙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末将不敢..求王爷...”
“不敢?”纪冥幽幽注视他抽搐不已的脸,“也有你不敢做的事?自己的主上都因自己而死,你还有什么做不出的。此事不成,你也无须回来见小王了。打开城门去投奔岳小姐也好...如何?”
“末将...”孙然惊恐的俯下头颅,“末将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