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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落察言观色,自然在此驻了车,郁轻璃掀开侧帘看着,那豹子脖子上套了根棕色项圈,目光温驯,听从波斯人指挥在木桩上跳跃腾挪,听话得像是一只狗。
小孩子们激动的拍手,欢呼雀跃。
看了一会儿,郁轻璃又侧头看了看别处,只见街角处一个小摊子正在卖热气腾腾的米糕藕粉。
那是家乡的味道,郁轻璃忍不住心思大动,吩咐夕落将马车停到一旁去了那小摊位。
摊位在集市外围处,倒也算是闹中取静,卖东西的是一对母子,母亲年迈只坐在一旁指挥,儿子手脚麻利的做着买卖。
郁轻璃看着这样的场景,眼眶竟莫名有些酸楚。
“小姐,您的米糕藕粉。”儿子走到郁轻璃跟前,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郁轻璃满心都沉浸在这样的家乡味道中,竟没有注意到那年轻人缓缓伸出的手,他的角度奇突,用身子拦住了自己的手,站在一旁的夕落也没有注意到。
肋间忽然一凉,刺激得郁轻璃头皮一麻,眼神微微一扫便看到腰间那锋利的寒芒。
郁轻璃面不改色,只低头吃着米糕藕粉,淡淡道:“等我吃完可好?”
年轻人沉默不语,却也没有进一步行动。
郁轻璃满足的吃完最后一口糕,才赞道:“的确有些江南味道,你母亲好手艺。”
郁轻璃目光灼灼,只看得年轻人一愣,他握着匕首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有些松动。
“说,什么事?”
“我,我们老大要见你。”年轻人没有想到一个女人被如此要挟,竟然还会这样风轻云淡说得好像是串亲戚一样。
他心中忽然就想起出门时老大那副慎重其事的模样,忍不住也恭敬起来。
“这东西就收了,前头带路。”郁轻璃缓缓起身,夕落立刻闪到郁轻璃身边,眉头一皱挥掌就劈掉了青年手中的匕首。
小摊子里坐着的人顿时呼啦啦的都站了起来,将夕落和郁轻璃团团围住。
郁轻璃阻止了夕落,朝青年说道:“前面带路。”
青年人冷哼一声,扯出两条黑布来,郁轻璃点了点头,任由他们将自己的眼睛蒙住。
上了马车,郁轻璃心中默数,约摸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帘掀起,青年将郁轻璃接下了马车。
郁轻璃回头一看,笑了。
庭院的门庭很小,看起来小门小户一点儿也不起眼,瓦也是最最普通的青瓦,掩藏在一片红砖青瓦里很容易混淆。
推门而入,过了照壁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一丛丛紫篁幽翠将院子围拢,俨然有些江南园林的风味。
一步步行来,风中雅香淡淡,檐角的一串贝壳做的风铃发出轻轻脆响,更加显得幽静。
郁轻璃心中想着,这么一个雅致的所在,会是自己猜测的那个人吗?想起那人的模样,倒觉得和这院子有些格格不入。
心中想着,不过片刻就到了里间,一壶清茶,几碟点心,一个男人端坐桌边,正盯着身边的女子替自己上药。
他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一张熟悉的脸上满是伤痕,他凝目看着郁轻璃,淡淡道:“你来了。”
郁轻璃淡淡一笑,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幽幽答,“来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自然至极,看着更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然而,这一次不过是郁轻璃第三次见他罢了,不过要说起来,也算是他们之间的一种缘分。
这个近期飞速成为京畿之中最风云的人物,海鲨帮的老大——沙千里!
“郁小姐,我沙某有所求,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沙千里将包扎好的手缩回衣袖,身边的人立刻退了个干净。
郁轻璃低头茶,心头却迅速梳理了一下所有的可能,然后才放下茶盏用眼神示意沙千里继续。
“京畿之中,处处陷阱,我沙某这一次技不如人栽了我也认了。”沙千里眉角一竖,“只是不大甘心,就这么被宵小之徒毁了一世英名。”
沙千里说着,小心翼翼查看着郁轻璃的表情,猜测着她的想法,说实话,这一次他贸然来找郁轻璃可也是押上身家性命的一场豪赌。
谁都知道郁轻璃表面上可是慕容风的妃子,只有些许传闻或许慕容风和郁轻璃关系不睦,可是,也仅仅是或许。
“所以,我想请郁小姐出手,不求扭转乾坤,起码也不能让那人好过了去!”
“让我出手?”郁轻璃抬眼一笑,缓缓问道:“凭什么?”
“沙老大不会不知道,你想要对付的人,可是我的夫君?”郁轻璃唇角带笑,目光灼灼。
沙千里心头一跳,只觉得一口气立时就被卡在了胸腔里,忍不住就咳嗽了起来。
郁轻璃笑意更浓,心中却早已明白,自己猜测的事情,果然是一一都被应证了,虽然这些事情前世都没有过,不过,以她对慕容风的了解,终究还是猜对了七八成。
郁轻璃素来聪慧,自然明白沙千里会找上自己,一定已经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了,既然如此,她倒也不介意落井下石,趁机将这个海鲨帮收了一半,也不是不行的。
沙千里猛灌了几口茶,才说道:“如此,是沙某唐突,来人,送郁姑娘回去。”
郁轻璃缓缓起身,凝视着沙千里道:“海鲨帮,两年前成立,帮主沙千里,原名沙正东,籍贯东唐,年二十七。出生东唐拳法世家,初出道时跟随东唐南林家学习,后自创沙家拳法,一双铁拳打遍东唐无敌手。五年前,因与东唐左丞相之女相恋受人陷害家破人亡,几经生死流落苍和,成立海鲨帮后,行事素来低调,只劫财物不杀人,故而在业内颇受挤兑……”
郁轻璃缓缓说着,感受着沙千里越来越浓烈的杀气四溢而出,看着他的面容渐渐狰狞,忽然住口一笑,“沙老大,我说得可有半句虚言?”
沙千里手握匕首,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是,谁?”
郁轻璃闻言仰头一笑,“我?你不是查过了我了吗?郁轻璃,慕容风的发妻。”
“不对!那不是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郁轻璃看着沙千里,却不想再世为人,竟是从一个草寇嘴里听到了这样的话。而那些朝夕相处的人,慕容风之流却从未想过,如今的郁轻璃早已不是从前的郁轻璃了。
一声叹息就那么无声无息的从唇角溢出,郁轻璃兴味索然,再也没有逗弄沙千里的意思,她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我们好好谈谈。”
沙千里却不坐,只直勾勾的瞪着郁轻璃,满脸都写满了四个字:我不信你!
郁轻璃好气又好笑,觉得自己也算是尝到了什么叫自食恶果了。
“那我走了。”无奈之下,郁轻璃只得选择离开。
“送客!”沙千里伸直了脖子喊。郁轻璃却回身道:“不必了,我知道怎么回去。”
“你?”
“你想说我蒙了双眼怎么知道回去的路吗?”郁轻璃淡淡一笑,“不过就是从那个小吃摊对直了走进来我怎么会不认得?”
沙千里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被蒙了双眼的女人,又刻意绕了七八个弯子才领回来的人,竟然还认得出去的路。
郁轻璃走到照壁边,忽然回头道:“对了,看在那碗好吃的米糕藕粉的份儿上,我提醒沙老大一句,今晚可得小心猛兽。”
郁轻璃说罢离开,沙千里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力气顿时都被抽空,顿时坐倒在地,他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找来的人,竟然早已经算计了自己。
她会是和慕容风一伙的吗?沙千里头皮一炸,急忙吩咐道:“快,搬走,搬到对面的院子里去,别从大门走。”
伙计们立刻点头,七手八脚的移开了院子的假山,露出一条地道来,几个人围着沙千里从地道去到了对面的院子。
郁轻璃安坐车上,翻开了第三页书时,夕落就回来了,隔着帘子,夕落小声汇报道:“小姐,他们果然转移了。我查了一下,那一片的院子都被沙千里用不同的名字买下了,估计他们早已在地下挖了地道,倒是想得周到。”
郁轻璃头也没抬答道:“毕竟是东唐大户人家的子弟,怎么可能连这点儿谋略也没有?只是不知道怎么,这一次竟会着了慕容风的道。”
“可不是,瞧着也不像个有谋略的。比起王爷来可差多了,也不知道王爷好不好。”夕落说着,从帘缝隙里瞄了一眼,只见郁轻璃握书的手微不可见的一颤,然后她继续翻了一页道:“小皇叔身手了得,又有长空跟着。沙千里都能跑回来,他又能出什么事?”
夕落闻言一笑,点头道:“也是,王爷素来运筹帷幄。”
郁轻璃这才听出夕落语气里的调侃之意,抬头道:“是不是小皇叔有什么消息了?”
夕落见郁轻璃满脸正经,也不敢再闹,将一只鸽子递到了郁轻璃手中,郁轻璃懒得计较夕落那颇为诡异的神情,利落的去下了鸽子脚上的信。